第五章 不買DVD了

到了江城一中，自行車棚里果然沒剩下幾輛自行車，徐小魚很輕鬆的找到了自己的那輛捷安特，然後騎著單車在江城的大街小巷中晃了無數圈，這才折返回到家中。

於常貞和徐凱旋此時也早已經起床，嘟囔著兒子怎麼今天這麼早出門？往常的周末徐小魚可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看到兒子回來，徐凱旋好奇地問：「徐小魚，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啊？」

徐小魚將手中的包子和油條遞給了母親於常貞。

「爸，起得早是好事還是壞事？」徐小魚反問。

徐凱旋沉吟了片刻，回答道：「能堅持就是好事，如果堅持不了就是作妖。」

徐小魚伸出大拇指贊道：「老徐說話就是有水平！」

今天徐家的早餐是稀飯、包子和油條，后兩樣是徐小魚剛才外帶回來的。

早餐的配菜是於媽腌制的一些家常小菜，是徐小魚差不多快要遺忘的味道。

「小魚，你吃這麼多鹹菜乾嘛？不齁死你。」

「早上出去轉了一身汗，補點鹽。」徐小魚笑嘻嘻地回答。

「哪有你這樣的傻孩子，我告訴你鹹菜是不能多吃的，鹽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於常貞將小菜端到自己這邊，不讓徐小魚再吃。

徐小魚也不以為意，開心地喝著粥。

於常貞嘆了口氣，又把小菜碟放了回去，囑咐道：「少吃點。」

「嗯嗯。」徐小魚連忙點頭。

於常貞看了看埋頭吃飯的兒子，問：「小魚，你爸和我商量著想給家裡添一台dvd，聽說現在的dvd還能唱卡拉ok，你覺得怎麼樣？」

「啊？買dvd啊，那也挺好啊，平時你們看看碟子解解悶也不錯，唱歌就算了，在家裡唱歌容易擾民。尤其老徐《說句心裡話》，唱起《小白楊》，屋子都會震塌了。

徐凱旋瞪了兒子一眼：「徐小魚，我發現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沒大沒小的。」

徐小魚不理老徐的威脅，問母親：「你們倆都看好了嗎？決定好了要買什麼牌子的嗎？多少錢？」

「我和你爸看了一大圈，也問了一些人，打算買松下的a330，上次問到的價格是3890塊錢，不知道今天去會不會在便宜些。」

「多少？3890塊？這麼貴？」

徐小魚連忙將椅子湊到於常貞身旁：「媽，我跟你講，買dvd真的不如買電腦，電腦也可以播放dvd，而且......」

「買什麼電腦？一台電腦都要快一萬塊了！買電腦有啥用？買回來給你打遊戲嗎？」

徐小魚的話還沒有說完，後腦勺就挨了徐凱旋一巴掌。

於常貞對著徐凱旋怒目而視：「老徐，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能打孩子的後腦勺，不能打孩子的後腦勺，你怎麼老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這麼大大的人了，怎麼老不長記性呢？」

於常貞一把奪過了徐凱旋的筷子，徐凱旋也不反抗，趕緊埋頭喝粥。

徐小魚笑了，這世界上一物降一物。

「媽，我沒事，打小被老徐打習慣了」

於常貞又惡狠狠地瞪了徐凱旋一眼。

「兒子，你想買電腦真的是為了打遊戲嗎？」

「哪能呢！媽！你聽我爸胡說！電腦可以打遊戲，但是電腦絕對不是遊戲機！電腦還能放dvd呢，那電腦是dvd機嗎？爸媽，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現在國家越來越注重計算機了，1999年是什麼年？政府上網年，開會的時候你們沒聽說過政府上網工程嗎？」

「這倒是聽說過。我們醫院也在響應號召，準備也搞個上網工程呢。」

「就是啊！電腦和網路是大勢所趨。所以啊，你們現在不懂電腦可能沒啥問題，但是再過幾年，如果不會電腦就可能會被單位邊緣化。而我們年輕人也一樣，以後不懂計算機，估計連好一點的工作都找不到。」

「胡說什麼！你好好考個大學，怎麼就找不到好工作？我就不信了，不會計算機還會影響你找好工作了。」徐凱旋在一旁不樂意了，出聲反駁道。

徐小魚嘆了口氣。前世老徐和老於就是因為不懂電腦，然後漸漸失去了在原有單位的主力位置，逐漸被邊緣化。

「老徐，你們單位的老設計師出圖紙是不是從不用計算機？全靠繪圖板？但是現在呢？你們單位是不是在用一款叫autocad的軟體？你們單位的老設計師，即使自己不會用autocad，身邊是不是一定也會有年輕的中專生或者是大學生幫他們將圖紙在電腦里用軟體重新畫出來？你是當過偵察兵的人，人肯定不傻，那麼你想一想，再過十年，等懂電腦又懂設計的年輕人成長起來，哪個單位還願意給不會計算機的老設計師再養一個電腦操作員？

「你知不知道用autocad畫圖有多快？有多精確？改圖紙有多方便？老徐，你在單位里到底有沒有去認真的去了解一下你們行業的變化程度現在究竟有多大？以前你們單位的設計師畫圖紙，一條線畫廢了可能整個圖紙就要報銷了，稍微改動一下整套圖紙都得重新畫，但是現在呢？你去問一下，用autocad軟體改圖紙將會是有多簡單？

「老徐你不要拍著腦袋說計算機對你沒有用，對我沒用，對我媽沒用，這是你不了解的領域，所以只有了解以後你才有發言權！你最好去問問你們單位那些懂電腦的大學生，問的時候對別人客氣點，誠懇一點，不要擺老資格的架子，這樣別人才不用擔心刺激到您，會對你這個老古董說實話，時代不同了，老徐！」

老徐瞪了徐小魚一眼：「你長本事了？還敢教訓你爹了？」

「老徐，你看看外邊現在陷入經營困境的企業有多少？就你手上戴的那塊老上海手錶，它曾經可是咱們民族輕工業的驕傲！七十年代結婚最奢侈最風光的商品是什麼？縫紉機、自行車、手錶、收音機，是這「三轉一響」，但是你知道嗎？上世紀80年代末期，小日本的石英錶長驅直入，咱們的國產機械手錶一夜之間全線潰退。那時的國內手錶廠每家都是庫存積壓嚴重，造成市場惡性競爭，大家都在用低於成本的價格拋售存貨，就你手上這種120元一隻的全鋼手錶，賤賣到十幾塊還沒人要！

「為啥沒有人要？年輕人戴石英錶多方便啊！走時準確還不用上弦。你知道嗎？現在的上海手錶廠已經都快要破產了，天天靠替人加工計時器混日子、外面有一大堆銀行債務、現金流為零，全體員工每人每月只拿300塊生活費。你應該有戰友在上海手錶廠吧？你可以打電話問一問上海手錶廠是不是我說的這個樣？你是曾經對國家有功的人，你在南方邊境流過血打過仗，沒有人比你更愛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上海手錶廠淪落到今天的境地是為什麼？

「你做過軍人，你應該比我清楚落後就要挨打的道理！計算機不是遊戲機，也不是dvd機，計算機是支撐科技進步的重要工具，計算機和互聯網將是對咱們華夏改變最大的一個工具！不但我要學計算機，你們也要學計算機。不要枕著老資格走進新時代，你們不會計算機，再過幾年肯定會被單位邊緣化的！」

「兒子，那個五筆輸入法很難的，要背字根，我們年紀大了記不住。」

「老媽，電腦也不是打字機，咱們也不當打字員。咱不會五筆輸入法沒關係，咱們就用拼音輸入法唄。拼音你總會吧？輸入法有很多種，會拼音你就會打字！電腦應用和上網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困難，可比你腌鹹菜要簡單的多了。」

「那現在滿大街都是五筆打字培訓班，還有計算機上崗證的，學費還不便宜，都圖啥？」

「主要是電腦對咱們普通老百姓來說還很神秘，在另一些人眼裡，它就是簡簡單單的一件工具！你們還記不記得？最早出現電話的時候，很多人覺得電話也很神秘，還要派一個電話員專門看著。那個電話員上崗應該也要有上崗證的吧？但是你看現在，哪個單位還需要電話員？

「電腦也是一樣，它就是一個工具，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複雜，我建議你們也學一下電腦，你們不會我可以教你們！真的很簡單，說不准你們的職位還會因為懂電腦升一級呢。」

「說得好像你多懂電腦似的。你是不是去外面電腦屋打遊戲了？」

於常貞說完就要去找雞毛撣子。

徐小魚風一般地竄進自己的屋子，並把門反鎖上。

剛才嘴巴說瓢了，如果不是去電腦屋打遊戲，他還真的沒辦法解釋自己怎麼會對電腦那麼熟悉。

於常貞在外面拍著門狂罵，徐凱旋卻沉默著。

徐小魚聽到老於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知道老於罵累了，咧嘴一笑：能被老媽打也是一種幸福啊！

待會兒等老媽氣消了再出去讓她用雞毛撣子抽兩下吧，也只能這樣了。

徐小魚這樣想著，然後取出書本，開始制定自己的超短期的學習計劃。

於常貞罵累了，收拾完餐桌后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徐凱旋起身去給老婆泡了一杯今年剛下來的春茶，然後又回到沙發坐下。

於常貞奇怪地問：「平時你早就去卸門了，怎麼剛才對你這個熊兒子這麼客氣？」

「我是在想他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有道理。我待會兒就去單位找那些年輕人聊一聊，他們今天要加班，幫單位的老設計出電腦圖紙，如果徐小魚真的是在忽悠我們，我會把他皮扒下來。」

「如果兒子說的全是真的呢？」

老徐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真的再說。」

「那dvd還買嗎？」

「不買了。」

「那我待會兒跟你一起去單位。」

「你去幹嘛？」

「我也想去聽一聽。」

躲在屋子裡梳理自己高中知識體系的徐小魚並沒有想到，剛才自己的那一番話終於觸動了老倔驢老徐。家裡的事情看似是母親於常貞做主，但是真遇到重要的決定，拿主意的還是老徐。

兩人在客廳里嘀咕了半晌，然後將家裡收拾停當，大門一反鎖，出門去了。

數十分鐘后，夫妻兩人提著一大袋零食，堆著滿臉的笑容，出現在建工集團計算機房的門口。

進入計算機房之前會經過兩張通告牌。

一張通告牌上寫著：「電腦機房重地，閑人勿進。」

另一塊通告牌上的字要多很多，寫得是「進入計算機房須知」和「計算機操作規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