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寒衣過孤墳

叫白無常，就是大家都聽過的那個白無常。

我名字的由來與我出生那日有著莫大的聯繫。

當時老媽挺著個大肚子，愣是要回娘家，父親攔不住。

爺爺則是坐在堂屋裡，滿臉陰沉，一言不發，沒有出言阻止。只是一個勁的吧嗒吧嗒的，抽著大煙。

爺爺家離我外婆家可是隔了兩座大山，我老媽一路剛翻過第一座山，到了另外一座山時卻遇到了一片墳地。

外婆家到我奶奶家的路我老媽早就已經爛熟，必經之路上根本就沒有這片墳地。老媽知道遇到了鬼打牆，也就是鬼遮眼。

通常遇到這種事情，農村人有農村人的解決辦法，最常見的就是罵髒話，如果是男性並且是童子之身的話，也可以用童子尿這種純陽之物，或者用中指的血也可以打破這鬼打牆，有甚者不怕痛的咬破舌尖噴出鮮血也是有相同的效果。

農村人到了晚上一般都是家家關緊門戶，很少出外，生怕會招惹一些髒東西回家，在這種深山老林的地方，晚上出門就是一大禁忌。所以一些遇到髒東西后的處理辦法，也是多如牛毛的。

當時是接近十一月份，晚上已經是十分寒冷了，風就像刀子一樣從臉上刮過，大著肚子的老媽還只穿著一件軍綠色的大棉襖。

眼前的這片墳墓顯然是有些年頭的，殘破不堪，那墓碑之上的字跡就模糊不清了，甚至有些墳頭已經被挖開，露出黑糊糊的一片，山裡又有些夜梟叫喚著，著實是有些陰森恐怖。

老媽平時也是潑辣的主，醞釀了一下，便對著前面一陣叫罵起來，比潑婦罵架還猶有過之，過了些許，眼前卻是一點都未曾改變，反而老媽因為盛怒之下差點動了胎氣。

天上月亮不知何時變的十分圓潤，如同一塊色澤光華的白玉懸於高空，如同白紙一般，先前老媽也是留意過的，出門前雖是有月亮，但是絕對不會如此之圓，想不到這鬼遮眼還能夠引起周圍的變化，這不禁讓老媽心裡一沉，老媽一手捂著肚子，低聲呼喊起來，突然想到什麼之後，一剎那間臉刷的變得慘白無比起來。

「糟了！居然忘了今天是寒衣節了！真該聽娘的話，早些回來祭祖，哎喲！」

老媽微微一愣，旋即感覺到自己的小腹陣陣疼痛起來，

寒衣節，每年農曆十月初一，又稱「十月朝」、「祭祖節」、「冥陰節」，民眾稱為鬼頭日，是我國傳統的祭祀節日，相傳起源於周代。這一天，特別注重祭奠先亡之人。與春季的清明節，秋季的中元節，並稱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節」。

為免先人們在陰曹地府挨冷受凍，這一天，人們要焚燒五色紙，為其送去禦寒的衣物，並連帶著也給孤魂野鬼送去溫暖。

十月一，燒寒衣，寄託著今人對故人的懷念，承載著生者對逝者的悲憫。

同時，這一天也標誌著嚴冬的到來，所以也是父母愛人等為所關心的人送禦寒衣物的日子。

「不行，娘說了，今日定不能生，否則會出大事，一定要撐過去！」

老媽咬了咬牙，忽然對著前方的墳地開口了。

「家母乃峨眉山俗家弟子，今日不知何事衝撞了各位，還請見諒，請讓我回家，他日我定會燒紙，燒衣給諸位。」

如果是一個鬼施展鬼遮眼老媽剛才那一番罵肯定是破開了的，但是如今卻依舊沒有半點變化，所以肯定不單單是一個鬼那麼簡單。

在這種荒野之地，這些遊魂野鬼無人祭奠，無非是想尋個人幫他們燒錢，燒衣，所以趁著今日是寒衣節，從地府之中逃出來討要了。

果然，老媽話音一落，前方這十多堆墳忽然飄出了十多個大小不一的白色影子，老媽心裡一緊，小腹的疼痛更加的劇烈了，額頭之上更是冒出豆大的汗珠。

不行，我一定要撐下去，如果我今日生下了這個孩子，以後必然會給他帶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斷不能讓此事發生。

老媽咬了咬牙，全憑一股子意念站起來，盯著遠處的這些遊魂野鬼，豈料這些遊魂野鬼卻齊齊舉起了手臂，指向我老媽的肚子，陰綿綿的聲音，沒有絲毫的尾音在我老媽的腦海之中響起。

「我……我們要這個孩子。」

風刮的更加的猛烈了，樹枝被刮的呼呼作響，老媽被這股陰風一刮，眼睛都幾乎睜不開來。

其中一個遊魂野鬼慢慢的飄向老媽，而其餘的十多道鬼影似乎有些忌憚他，只是呆在墳頭邊上一動不動。

這個遊魂野鬼滿頭黑，身穿一件白色的旗袍，臉色蒼白的如同白紙一張，但是嘴唇卻十分腥紅，臉上一般清秀，另外一半卻是腐爛的有肉色的蟲子爬出，裡面陰隱現出白骨，女鬼雙眼一片白，並沒有黑色的瞳孔。

周圍陰風更甚，幾乎吹的老媽掙不開眼睛，女鬼出桀桀的怪笑聲，一雙白骨般的手臂探向老媽的肚子。

如果真被這女鬼抓實了，我估計也就嘎了，很顯然，老媽被沒有讓此事生。

「滾開！」

老媽心一狠、牙一咬，硬生生咬破了舌尖，一聲爆喝夾雜著滿口鮮血噴在那探來的白骨手臂上。

「嗤嗤」聲大作，那女鬼的手臂頓時就如同潑了硫酸一般大叫的退了回去。

也是因為為了保住我，導致我老媽後來說話有些含糊，要知道尋常之人是根本就無法忍受咬掉舌尖的痛苦。而出於母性，我的老媽做到了。

因為孕婦本來全身的靈氣都給了胎兒，全身的靈氣低到了一個令人指的地步，所以民間對孕婦會有許多禁忌。

自從知道此事之後，只要有人說我老媽講話含糊不清，我都要跟他拚命，即便滿身是傷。

外婆是峨眉山一家道觀的俗家弟子，年輕的時候在法術界也是一個呼人物，但是老媽似乎對這些並不太感興趣，對於神鬼之事也只學了點皮毛。

倒是我都要比老媽精通許多，因為每次放假，我老媽都會把我送到我外婆家去，外婆很疼愛我，也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當然，懂得多，實踐就……

那女鬼剛一退走，老媽趁此機會噴了一口鮮血放在手掌之中，接著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那女鬼的一雙手臂徹底被消融不見，這一舉動非但沒有徹底消滅這隻惡鬼，反而激起她的凶性，另外那一張清秀的臉也徹底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個生長著頭的骷髏頭。

「今日是寒衣節，我本想不做糾纏，奈何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想飛灰湮滅，勸你就此退下，否則休怪我峨嵋清心觀第七十八代俗家弟子對你下死手！」

老媽停著大肚子，雙目惡狠狠的盯著那隻再次撲過來的惡鬼。

這氣勢，倒也威武，狠狠的震懾住了那隻凶厲的女鬼。

「你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生下來，也活不了多久，何不給我，我做你家的煙靈如何！」

女鬼聞言，停在一旁，幽幽的說到。

」峨眉可沒有養小鬼的先例，我知道你是想藉助我孩兒增加自己的道行，躲避地府的緝拿。如果你還不就此退去，就別怪我了，雖然我現在分娩在即，但是還是有餘力把無常替你找來。」

老媽冷哼一聲的開口了。

其實老媽內心已經是止不住的顫抖了，她哪裡有這麼高深的修為，說出來，只不過為了嚇唬這隻女鬼而已。

果然，那隻女鬼聽了有些遲疑起來，但是片刻之後看了一眼天空的皓月，卻還是毅然朝著老媽撲過來。

因為今天是難得的日子，月圓之夜，也是太陰之力最為強盛的時刻，這山上即便是白天也很少有人走過，更別提是有孕在身的婦人了。

老媽也知道自己捅了大婁子了，平常遇見的都是一些沒有道行的小鬼，自然是很容易驅散，但是碰到個有些道行的厲鬼，老媽就吃不消了。從這厲鬼的服飾上來看，應該是民國時期的人，道行不淺，所以哪怕是老媽使勁渾身解數也是奈何不了。

一定要保住孩子。

老媽身子抖了起來，她第一次遇到這麼難纏的對象，嘴唇更是咬的白，卻又一絲絲鮮血從嘴唇之中溢出。

老媽第一次想到了我爹，我爹是老實巴交的農村人，雖然木訥，但是心地十分善良，平時也不愛說話，只有老媽逗他時，他才在老媽面前一邊抓著頭，一邊嘿嘿傻笑著。

一般鬼是屬於人的七魄，全憑一股執念行事，很少是會有靈智的，而那些生出氣候的厲鬼則是慢慢的開始修鍊出三魂來，從而有了自主的意識，如果遇到擁有三魂七魄的厲鬼，則很有可能被其奪去肉身。

這種現象就是所謂的鬼上身，一般是只有上了年頭的鬼才敢如此。

之所以說鬼怕人七分，人怕鬼三分也不是沒有依據的，陽世就是活人生活的地方，特別是白天，尋常未曾修鍊出三魂的厲鬼是不敢出來的。人是萬物之靈，本身就擁有一定的靈氣，如果人的精氣神凝成一團，任憑惡鬼如何干擾也是無濟於事的。

一些只擁有七魄的鬼魂也只懂些粗淺的障眼法，使你產生幻覺，如果用科學的方法來說，就是干擾你的腦電波，讓你誤以為真。

這個女鬼忽然全身冒出漆黑的煙霧來，但是頭頂之上隱隱約約現出一絲白色霧氣來。

見到這老媽吞了口唾沫，喃喃自語的說道。

「居然是一個修鍊出一魂的厲鬼，看來今日在劫難逃了。」

厲鬼頭忽然如同靈蛇一般的從頭顱之上伸出，鋪天蓋地的往老媽席捲而來，這陣勢是看的老媽目瞪口呆。

後來的故事白無常也是在一次暑假之中聽到外婆說過一次，當時老媽回娘家父親其實並不放心，一路上尾隨老媽，打算護送她到娘家。

但是走到那小土丘之上時，老媽一腳往前一踏，居然憑空消失不見了，父親見此大驚，好在離自己岳母家不遠，立刻去找外婆求救。

外婆二話不說就帶著幾根白色的大蜡燭，那種大蜡燭足有半米高，還有一些紙包，紙包之中包著冥錢，還有一些衣物就趕往那個小土丘。那件事後還狠狠的批評了老爸一頓，最後問外婆結果如何，外婆再也不肯回答了。

只是外婆常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得妄動殺念。

再後來，爸爸進城賺了錢，不知道為什麼和媽媽離了婚。當時白無常已經高中了，對於他們的關係多少也有點感覺，知道其中有些東西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

媽媽很快嫁給了一個開公司的叔叔，本來媽媽是想讓白無常叫那個男人也作爸爸，但實在還是叫不出口，一直叫他叔叔。前不久爸爸也娶了一個后媽進門，雖然並不是很喜歡那個女人，但是爸爸開心也就沒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