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老太太的遺願

對於彭旭這幾天經歷的事情，楚彤一無所ZHI。她的心思全部用在照顧小寶身上，根本沒有發現彭旭的反常，更不知道他一天之內竟想了那麼多事。

這幾天因為小寶由楚彤照料，馮俊往這邊跑的次數多了起來，有時是想孩子主動跑過來的，有時是小寶想爸爸打電話叫來的。

起初，楚彤還沒有意識到馮俊頻繁出現在自己公寓有什麼不對勁，直到有一天樓下門崗的保安大叔說了一句：「你下班了？剛才看到你老公已經接了孩子回來了呢！連菜都給你買好了。你別說，你老公還真是個好男人哪！」

楚彤愣了片刻，隨後上樓。

進屋看到馮俊正系著圍裙在廚房做菜，而小寶則在廚房外的沙發上玩摺紙。他時不時拿著自己折好的紙飛機、紙老虎跑過去請馮俊過目。

而馮俊每次都會停下手中的鍋鏟指導一番，然後繼續做菜。看到楚彤進屋，小寶歡呼著跑過來，跟楚彤炫耀自己的作品：「媽媽媽媽，你看爸爸教我折的紙老虎好不好看？」

「哇哦，真好看，小寶手真巧！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了，爸爸全部檢查過了哦，一個錯的都沒有！」

馮俊也從廚房探出頭，柔聲說道：「回來了？洗洗手，馬上可以吃飯！」

楚彤一陣恍惚，彷彿他們真的就是別人眼中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自從馮俊與自己輪班接送小寶上下學，孩子乖巧聽話是真的，自己便捷輕鬆也是真的，一切都順利自在，毫無違和感，好像三個人的生活節奏本就該如此。

上班，下班，接娃，送娃，回家做飯，陪孩子寫作業，哄孩子睡覺。這樣的生活節奏一晃一個月很快過去了。

馮俊的母親傷得以出院回家休養一陣子了。

這期間，楚彤與馮俊一起帶小寶曾多次去醫院看望，每次看著大孫子無憂無慮的笑臉，馮俊的母親都一臉滿足地念叨著：「嘖嘖，真好！齊齊整整的，真好！」

接下來的日子，彭旭比之前更忙了，一邊要上班，一邊還要照顧才出院的母親，往楚彤這邊跑的時間也只剩周末休息時間。

據說，馮俊母親住院期間醫藥費開支頗大，把老兩口一輩子攢的積蓄花了個精光。馮俊自己微薄的收入也填了進去。

可即使如此，還是不足以支撐他母親龐大的醫療費。為了不讓母親放棄治療的信心，馮俊只好瞞著母親網貸了一筆錢，用來維持正常開支。

因為網貸需要留兩個家屬的聯繫電話，馮俊實在找不到人擔保，只好請楚彤無論如何幫他一次，說只是應付接個電話，只要能順利審批下款救急就好。

因為這事，楚彤知道了馮俊當下的困境，心下不忍，就想怎麼能幫幫他，節省點開支。

照顧病人的住家保姆不好找，即使有，價格也貴的離譜。為了省下找保姆的費用，馮俊找了個小時工，然後自己一邊上班，一邊抽空跑回來照料母親。

沒有馮俊幫忙輪換接送小寶，楚彤一邊上班，還要早起送娃，下班接娃，也是正日忙得焦頭爛額，沒幾天，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已經被冷落了一個多月的彭旭，看著每天都奔波在單位，學校，家，趕場子一般忙碌的楚彤心疼不已。

雖然，之前對楚彤與前夫出雙入對的行為萬分在意，但楚彤也解釋過一切都是為了孩子，才不得已這樣。

沒辦法，誰讓他對楚彤沒有抵抗力呢？即使內心再酸楚，可只要她說，她願意解釋，他就願意接受，願意心甘情願理去解她的不易，不公。

甚至為了減輕楚彤的活計量，他特意申請將自己的排休與楚彤錯開，這樣就可以利用休假時間幫楚彤帶孩子打疫苗，幫忙去書店買教材，甚至抽空幫忙接送小寶上下學。

有人分擔的辛苦都不叫辛苦，有彭旭分擔。楚彤輕鬆了許多，自然也懂得彭旭的付出和幫助意味什麼，也清楚這一路走來彭旭對自己的心思。

他們已經從一開始對彼此的心動，發展成為如今不離不棄、互幫互助的相處模式。

到如今，就連身為當事人的他們自己也說不清，他們的關係到底是像戀人多一點？還是更像親人多一點親人？

只知道能為對方分擔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很滿足，很心安！楚彤是，彭旭也是！

有一次，彭旭休假，再一次幫楚彤去接小寶放學時，竟偶遇了馮俊。

兩個曾經有過衝突的男人再見面，自然不會和顏悅色，互相問好，正在他們瞪著對方劍拔弩張時，放學出來的小寶打破了僵局。

「爸爸，彭叔叔！你們倆都是來接小寶的嗎？小寶好開心哦！我是該去媽媽那裡，還是去跟爸爸走呢？」小寶天真無邪的話語，讓兩個男人臉微微一紅。

最後，小寶自然是被馮俊接走了。

楚彤得知馮俊接走小寶，而彭旭跑空時，覺得對不住彭旭。晚上下班正想約彭旭吃飯感謝來的，結果，臨時接到馮俊電話，讓他晚上過去一趟馮家。

應該還是小寶的事，楚彤自然不能在小寶的事情上掉鏈子。

等她匆匆趕過去之後才知道，原來馮俊今天接小寶放學，是因為他母親突然想孫子了，想讓馮俊去接小寶過來看看孩子。

另外，老太太也想借著孫子牽線。給兒子跟楚彤提供再續前緣的機會，這才臨時讓馮俊在來不及提前通知楚彤的情況下，在學校放學的點兒趕去接小寶。

誰知，去接孩子的人不是楚彤，卻是幫忙的彭旭，並且從小寶口中得知，近一段，彭旭經常接送他上下學。

剛聽到這話時，馮俊有些生氣，覺得楚彤不負責任，怎麼可以把兒子輕易託付給外人接送呢？

可轉念一想，她一個女人既要上班，還要照顧孩子。有時下班的時間晚過孩子放學時間，她確實會顧此失彼，忙不過來。有個人幫忙反而對她，對他們的孩子都好。

再聯想到曾經為了護楚彤，這個男人把自己打得鼻青臉腫的事迹來看，他對楚彤想必是有幾分真心的。愛屋及烏，那麼，他對楚彤的孩子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兒！

想到這裡，馮俊對彭旭反而多了一些些感激，畢竟，他幫楚彤接小寶，就是在幫他，是他自己一堆事走不開，才給彭旭表現的機會。

心裡有絲絲酸意涌過，呵，楚彤多好的女人啊，她值得擁有最好的，可心裡有些堵得慌，得知有別的男人那麼深情的惦記著她，他終究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楚彤趕到馮家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小寶也玩累，早早睡了。

馮家老太太比之前更虛弱了，整個人瘦骨嶙峋，說話也氣短，眼窩深陷，彷彿一片凋零的秋葉，隨時一陣風都有可能吹落她。

見過馮家老太太之後，老太太強打精神，再次斷斷續續，苦口婆心勸說楚彤與馮俊複合，說大人不能太自私，不能苦了孩子之類。

楚彤繼續保持沉默應對馮俊的母親，最後她提出時間不早了，要帶著小寶回家時，馮俊主動提出要送他們母子時，楚彤同意了。

路上，馮俊告訴楚彤，老太太的身體不容樂觀，因為臟器受損，多個器官互相影響，醫生說也就是半個月左右的生命了，如果情緒不穩定，還有可能隨時有突髮狀況，也不好說。

楚彤皺了皺眉，表示難以接受。

真沒想到，剛剛還在跟她絮絮叨叨的老太太，生命已經開始進入倒計時了，而她都沒有很和善地跟她說說話，想想實在於心不忍。

人的命天註定，一切都是造化。也許對於一個身負重傷的病人來說，與其一直承受病痛的折磨，倒不如早早解脫，一了百了。

與馮家老太太見面的第四天，楚彤一大早就接到馮俊電話，說他母親病危在醫院，希望她能帶著小寶趕來醫院一趟，老太太想見她和小寶最後一面。

楚彤趕到醫院后，讓小寶見過奶奶最後一面后就被馮俊帶了出去，老太太有話要單獨跟楚彤講。

病房裡只剩倆人時，老太太拉著楚彤的手，再次用微弱的聲音懇請楚彤能不能放下恩怨，選擇復婚。

看著這樣的馮老太太，楚彤也不好受，幾度哽咽，淚如雨下。

可是，她還來不及答應或拒絕老太太的臨終願望，油盡燈枯的馮老太太竟帶著期盼的眼神註釋著楚彤，緩緩垂下了枯瘦如柴的手臂，臨了眼睛還瞪的老大。

聽到異常的馮俊進來時，老太太已帶著遺憾離去。

彭旭將小寶的手交在楚彤手中，走過去輕輕撫上母親的眼睛，試圖讓她走的體面。可是老太太如生前一樣倔強，任馮俊多次嘗試，依然不肯閉上眼睛。

楚彤聽一些老人說過，睜著眼睛離世的人都是帶著遺憾的人，如果逝者的遺願能被滿足，並有人對著遺體請她閉眼，她才會閉上眼睛。

不管是不是真的，楚彤都願意一試。

於是，她帶著悲傷走上前。對病床上老太太的遺體鄭重其事說道：「老太太。你就安心地走吧，你希望我做的事，我答應你就是了！」

說罷，她大著膽子將手掌輕撫過馮老太太的眼帘，這一次，神奇的一幕出現，已經停止呼吸的老太太竟真的閉上了原本瞪大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