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十二月五rì,小雪。
北關。
「菲爾!菲爾!」
菲爾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叫他,扭頭看去,季符正朝他擠眉弄眼。
少年們已經習慣關上的寒風,只是關上也沒什麼事做,關上大狗的鼻子遠比人類的眼睛好使,白天更是不能長時間看著關外的雪地,會把眼睛閃瞎——這也是獸人們大多都是白天突襲的原因了。於是少年們都聚在一塊,縮在垛堞里輪流打瞌睡,遇上將軍們巡關便把同伴叫醒。
菲爾一個激靈,以為將軍們來巡關了,一翻身站得筆直,一雙眼死死盯著關外。將軍們的聲音沒有傳來,倒是聽見同伴們肆意的笑聲,他摸摸腦袋,扭頭看去,季符蹲在垛堞里拍著大腿笑的正歡。
菲爾一愣,訕訕地笑著:「又騙我。」
「希伯來都不上當了,就你老實!」季符笑著把菲爾扯過來,亮出懷裡的木牌,「來幾把?」
「死都不來!」菲爾臉sè大變,彷彿看見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他這段時間可沒少吃虧,沒有一把數字上了四,也沒有摸過一把同數。季符也越玩越好奇,到後面都只是刮刮鼻子這種無足輕重的小懲罰了,純粹只是想看看一個人究竟能有多不走運。
再後來菲爾不玩了,季符就改了規則,點小的贏,菲爾想著這會該贏一兩把了,結果第一把就是大的不能再大的「九五至尊」。之後更是至尊和雙九輪著來。
最後季符感嘆著拍拍他的肩:「你簡直就是賭博界的一朵奇葩!出千都出不來這麼渾然天成的!」
到現在,菲爾已經徹底對這一類的東西敬而遠之了。
「來嘛來嘛,你不來我們玩的沒味!」季符雖然這麼說,卻還是把牌收了。他也不敢公然就在關上玩,前段時間被抓的心理yīn影遠未消散,導致現在他玩牌的時候只要有人大喊「謝將軍」三個字,他便條件反shè地把牌瞬間收起,一轉身跪倒在地,高喊「謝將軍好!」其動作之敏捷,姿勢之標準,讓同賭的少年們驚嘆不已。
「把我叫醒做什麼?」菲爾悶悶的說著,他還有些困。昨天是他的生rì,但他沒有對任何人主動提起過,以前和絕塵在一起時,他似乎也對生rì這兩字沒什麼興緻,希伯來平時也只有搭話的份,沒有主動說話的時候。龍晉昭倒提起過一兩回,但都是先問的絕塵,每次都會被絕塵拿話蓋過去,於是不了了之。
昨夜睡前一會想著生rì,一會又想起了那個女人,忽然記起他也不曾記得女人的生rì,一時翻來覆去睡不著,到了半夜才勉強睡下,天剛亮又被分來守關了,剛剛也不過睡了一小會,反而越睡越困。
「沒事,聊天。」季符笑嘻嘻說著。
「怎麼找我聊,其他人呢……」菲爾忽然住了嘴,想起泰戈家四兄弟除了季符xìng子活躍,其餘的都穩重地過於yīn沉,季符自然沒什麼話題可以聊;希伯來對於不太熟悉的人也是有一句回一句,絕不多說第二句的xìng子。至於以往還有說有笑的沃夫家兩兄弟,已經徹底和季符決裂了。
他摸了摸腦袋,喃喃道:「可是和我也沒什麼聊的。」
「總好過自言自語吧?那樣看著多可憐啊。」季符笑,「怎麼看你沒jīng神的樣子,昨晚失眠啦?」
「嗯。」
「想女人了?」
菲爾想昨晚確實是想著那個女人而睡不著覺的,於是也「嗯」了一聲。
「哪家姑娘?」季符眼睛一亮,來了興趣,眼睛直勾勾盯著同伴。
「我娘。」
季符絕倒,這叫想女人嘛?分明是想家啊!
「說來我也有點想家了。」季符忽然嘆息,靠著菲爾坐下,「昨晚你都想些什麼?」
「生rì。」菲爾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主要琢磨我娘的生rì是什麼時候。」
「呀!我也不知道我娘的生rì!平rì里我快到生rì時她就開始上下張羅,倒是沒聽她提過她的生rì!」季符驚呼道。季符並非沙魯正室所出,而是妾室的庶出,雄獅帝國也沒有給妾室辦生rì酒宴的習俗,偶爾家主記起來了,想辦了就辦,否則就當平rì里一樣的過了。沙魯很明顯不是一個注重兒女情長的人,甚至連正室的酒宴都沒辦過幾次。
「你的生rì是多久?」季符又轉頭看著菲爾。
「昨天。」
「怎麼不和我們說呢!」季符跳將起來,忽然又坐回去,疑惑道:「不對呀,怎麼四殿下和大個子沒有給你慶生?」
「他們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這朋友做的……這都幾年了吧?」季符嘆息著,忽然想起什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等等,我想起來了。確實,四殿下的生rì……不怎麼好呢。」
菲爾困惑地看著季符,季符卻換了個話題:「不管怎樣,等守完關,我們去炊事營好好把生rì補回來!好歹吃碗『長壽麵』啊!」
季符的眼睛忽然瞟向一旁的大狗,露出垂涎三尺的神sè:「要是能弄條狗燉著吃……那是再好不過了!」
趴著的大狗忽然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瘋狂吠叫著。
「我靠!這畜生還真通靈,知道我打它主意!」季符讚歎。
菲爾卻有些感覺不對,困惑道:「我怎麼感覺它不像是沖著你叫?」
兩人對視一眼,猛然起身,趴在垛堞上朝外看去,雪地中依稀有什麼東西在行進,可放眼過去,卻都是一片雪白。
「敵襲!獸人來襲!」關上士兵忽然高聲叫了起來,沉悶的號角聲傳遍整個營寨。營寨忽然就沸騰了,無數黑甲的身影朝著關上趕來。有經驗的士卒也開始調校著守關的床弩,開始朝雪地里shè巨大的弩箭,白茫茫地雪地里忽然就翻起幾點血sè來。
「終於來了!」菲爾握緊手裡長槍,按緊了裝滿魔晶石的袋子,眼裡光芒閃爍。
「希望今晚我們還能一起給你慶生。」旁邊的季符也緊張地握緊長刀,不遠處的少年們也紛紛聚攏,眼中都有興奮和緊張。
「我也希望能吃到長壽麵。」菲爾扯了一個笑容,「十年來第一碗!」
上萬名北衛軍戰士湧上關,無需指令,朝著關外雪地shè出一波一波的箭雨。霜狼族的勇士們有著天然的保護sè,在雪地潛行難以被察覺,要想shè倒他們,眼睛已經不大管用,靠的純粹是經驗和直覺。
北衛軍的戰士們無法估算有多少狼人攻來,他們甚至連長時間注視著雪地都不敢,只是不間斷地shè出箭矢,只是這些箭大多shè在空處,偶爾shè中了卻也會被狼人堅韌的毛皮咬住,shè不進去,反倒激起他們的凶xìng。只有關上那幾百具床弩揮了巨大作用,cao縱者都是富有經驗的老兵,每一次shè都能將一隻狼人釘在雪地里,鮮血染紅一大片白雪。
「弓箭手床弩退後!拔刀準備白刃戰!沖錘準備!」瑪克高聲叫喊著,命令很快下達出去,戰士們都拔出長刀後退了幾步,有戰士扛著沖錘上來。沖錘只是一根四、五米長的圓木柱子,前端被熟鐵包裹了一層,由三名士卒抱著,每當有狼人跳上來時便衝撞過去,將上關的狼人推下去。四十米的高空,即使沒死,也不會好受。
謝安領著其餘將軍們在旁邊看著,指揮權已經完全交給了瑪克。
很快有堅冰被破壞的聲音傳來,像是有許多東西扣著冰塊爬動。士卒們繃緊身子,緊張地握緊手中武器,隨時準備撲出去。然而聲音猛然一停,忽然就萬籟俱靜。
有新兵好奇地微微探頭下去看,但見白sè一閃,新兵連慘叫都沒有便一頭栽了下去,同時無數白sè身影從牆外跳起,撲向關上的戰士。
扛著沖錘的戰士們大吼著撞了上去,堅硬的前端撞在狼人胸口,接近一千斤的力量將還在半空的狼人頂飛出去,手舞足蹈地摔落在雪地里。
有逃過一劫爬上來的狼人,還沒站穩便有多名北衛軍戰士湧上,長刀直刺胸口和咽喉,鮮血沿著血槽噴涌,狼人忽然就失了力氣,栽倒在地,極強的生命力卻讓他們不會一時死去,只會慢慢低吼著直到流光血液。
但是沖錘的衝撞頻率有限,而狼人卻像是無窮無盡一般,慢慢地關上的狼人越來越多,等他們站穩了腳步,這些力量和敏捷遠人類的野獸就不是北衛軍戰士能抗拒的,同時出招,狼人們的利爪總是能先一步把北衛軍戰士的心臟挖出,等刀刺到身上時已經沒了力氣。若有戰士試圖用刀去格擋狼人的利爪,那利爪卻能連刀帶人一起抓開。
關下也響起沉重的撞擊聲,那是熊人撞擊城門的聲音。他們也有雪白的毛皮,力量遠狼人,但度卻慢了許多,直到這時才趕到關下。但早在號角響起的時候,城門便被堵死,沉重的器具塞滿了門洞,絕對撞不開,只能一層一層地將障礙物摧毀。
關下的熊人們似乎也知道會這樣,改為具有針對xìng的轟擊,只要先將堅固的城門破壞,一門洞的器具也只是一小會的事情。
「魔法師們行動!地系法師準備釋放『流沙』,預防熊人!」瑪克再次大喝,二千法師同時行動起來,地系法師趕往關內布置,其餘法師則朝獸人們展開了攻勢。
冰天雪地依舊是水系法師的主場,他們只消耗了很少的法力,便使關外溫度再次下降,即使是強壯耐寒的獸人,也因寒冷而手足僵硬,動作減緩。不得不說,傳承自jīng靈的魔法在對自然的改造和cao縱上確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風系法師在凌風的帶領下一起施展了一次大型的颶風。這個颶風呼嘯著將上千名獸人卷了進去,然後鋒利的風刃接連不斷地對他們展開攻擊,落地時大部分獸人已經被削的只剩骨架,血肉化為粉末,凍成冰渣,和天空飄著的雪花一起落下,分不清究竟是血還是雪,卻有種殘酷的美麗。
火系法師們受到了壓制,每一個法術都要消耗比以往更多的法力,必須花費更多的jīng力才能感受到空氣中稀薄的火元素。他們朝著上關的狼人們進行攻擊,火焰shè在濕潤的皮毛上,造成的傷害並不大,但是卻引起獸人心中對火焰最本能的恐懼,讓旁邊的戰士得以揉身撲上,將長刀深深插進他們的胸口或是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