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樂鎮初現
「快關門！」
長樂鎮口，黑雲如鐵，昔日的極樂小鎮成了一片廢墟，陽光透不進，大門被雜草掩埋。
在這亂世，有能力的早已向東搬走了。留在原地的...喏~只有那七零八落的死屍，和還在廢墟中張望的孤兒們。
今天，長樂鎮來了許多不速之客。
「滾回去！」
一個豹眼環首的大漢突然喝向這群孩子。他眼如銅鈴，聲若驚雷，絡腮鬍憤怒地炸開，宛如惡鬼一般。
嚇得那群孩子四散而逃。
「燕兄，何必嚇那群孩子，咱們來殺赤賊，讓他們看看咱們的英姿，也好向外傳播傳播。」
大漢身旁，十來個武人各自站定，刀槍棍棒，十八般兵器俱在其中。仔細一辨認，這小小的長樂鎮口竟糾結了十數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流高手。
「凶閻王燕羅」，「斷魂槍王時」，「虎門棍子孫霸天」，「環首劍李道」等等等等。
剛才輕笑出聲的，是「粉面書生」周畫。他一身秀才服，桃花眼，狐媚嘴，小扇遮臉輕晃，一身粉紅幽香飄散開來，好不瀟洒。
「哼！」
那大漢便是凶閻王燕羅，他怒哼一聲，身上一陣氣勁抖動，將襲向他而來的紅粉之氣震散。
他眼睛瞪大，胸中一陣惱怒。
這粉紅氣是周畫功法附帶的迷藥，對他等一流高手自然無礙，可這天下有多少妙齡女子此要迫害，至今都未能可知。
實在可恨至極！
若不是為了殺赤賊，與你們這些下三濫站在一處我都嫌噁心！
燕羅氣得不行，但此時也不是同室操戈的時候，便只能一邊撇著嘴，一邊瓮聲瓮氣說道。
「赤賊凶蠻。
他昔年戰西羌，滅南蠻，打得東都那皇帝老兒晚上睡覺都只敢閉一隻眼，縱橫天下數年，哪裡是那麼好殺的？
留小兒在此，不是誤了他們性命？」
「嗤~」
周畫卻不以為然，微昂著頭，一臉不屑一顧。
「一隻喪家之犬罷......」
咯吱！
話沒說完，前方道路上卻傳來一聲腳步，鞋子踩著樹葉，那聲音讓眾人為之一悚，紛紛握緊了兵器。
咯吱...咯吱......
黑霧籠罩了道路，漆黑一片，看不見人影，只有緩慢的腳步聲在眾人耳邊逐漸炸開。
那聲音帶著雄厚的氣勁，像一柄大鎚，捶在眾人心口，讓人胸口悶痛，喘不過氣。
「裝神弄鬼！」
粉紅書生面龐通紅，俊臉像包子一樣脹了起來。竟是在這腳步聲下有些支撐不住，他練旁門左道，根底不堅，在這純粹內勁的壓迫下，實在有些受不了。
幾十根粉紅鏢在他手中出現，在空中飛閃，落在濃霧之上，只聽「砰砰砰」幾聲悶響，好似打在鋼鐵之上紛紛落在地上七零八落。
緊接著，一雙鞋子踏出濃霧。
那是一雙大晉一品官靴，陳舊而骯髒，鞋身布滿划痕，五根腳趾四根落在外面，依舊漆黑一片。
那鞋子慢慢走著，等到全部走出濃霧的時候，大家才看清鞋子的主人。
是一個拖著一輛板車的男人。
雖然長發如同雜草一樣蓋住他的臉，但所有人都一眼確定他就是大家所等待的「赤賊」。
裸露出來的肌膚每一寸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戰痕，腰間懸挂著依舊金光閃閃的「赤」字，那代表著曾經的一個傳說：
「赤賊」或者說「赤王」顧尊。
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蹦出來的，只知道那年突然站出來一個少年，他舉著一塊不知道從哪裡偷來的紅肚兜揭竿而起。
數年糾結上百萬軍民追隨，誅異族，毀社稷，四方皆敵，創造了一個奇迹。
......
奇迹？什麼奇迹？讓天下秩序崩壞，讓山河破碎，讓民不聊生，這算奇迹嗎？！
見到顧尊的那一刻，燕羅幾乎把眼瞪出眼眶，他一邊舉刀衝去，一邊大吼道。
「赤賊！你亂天下，毀社稷，罪無可赦，受死吧！」
刀子半橫在空中，燕羅以刀成名，他的刀，判正義，誅惡徒，鋒芒畢露，一刀可斷山。
隨著那刀斬去，所有武人都拔出了自己的兵器，或刀或劍，在空中織成了一道刀光劍影組成的大網，向著顧尊迫去。
半空中武者們遮住了天空。
可長刀還沒臨身，燕羅卻發現那人甚至連頭都沒抬，只是用他抓著板車的手輕輕一揮。
一瞬，一股凌然至極的氣勁爆開。
另一瞬，燕羅已經落進了長樂鎮的廢墟中，牆倒樹摧，揚起了一片塵土。
「咳...咳咳......」
差距...這麼大嗎？而且那人可是用刀的。
燕羅在廢墟中掙扎，鬍鬚吐滿了血液，一片頹然。
他直不起身子，胸口塌陷了一片，他受了重傷，只是性命無憂。
他往身旁一望，所有武人或死或傷，不知倒在了何方，只有那人依舊慢悠悠走著，口中傳來沙啞，毫無生機的聲音。
「死？顧某人會死的。我會一路向東去，去到神都，在那裡以死謝天下，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安葬我的弟兄們。」
顧尊慢慢向前走著，身影孤獨。
手中拉著一輛板車，上面放著十來個骨灰盒，不時跟隨著他的腳步顫動。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這樣的聲音從那漸行漸遠的身影上傳出。
突然，廢墟之上，燕羅拄著長刀站著，他看著那個身影嚎啕大哭。
他痛恨自己的無力，也想念著自己那因為戰亂而慘死的妻女。
一股怒氣襲上心頭。
他不禁大喊，喊得喉嚨幾乎冒血炸開。
「赤賊！死算什麼本事！」
「有種你再舉桿，有種你再還天下一個太平啊！你有種嗎！有種嗎！哈哈哈哈.......」
聲音傳得很遠，可惜...濃霧幽幽，沒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