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回 冤家路窄
今天的墨府很安靜，府里的每個下人都小心翼翼，位高權重的宋迎初親自來了，還特地是走的墨府偏門。一般來說，偷偷摸摸實在不像是他的風格，不過府中下人倒也習慣了。
相識這麼多年以來，這種事情在宋迎初和墨幸泉兩人之間非常平常，尤其是宋迎初剛上位的那段時間，他們兩個人可以說是整天都膩歪在一塊，甚至一度有人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是不是有龍陽之好。
府內一處院落，墨容楚縮著身子，躡手躡腳，盡量避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生怕是引起旁人注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小偷身份。
每逢宋迎初來墨府，他總會要開口讓墨容楚這個好侄兒來聊聊天，就和平時走親戚一樣，問問近況，要是新學到了什麼技能，那定是要好好表演上一番才行的。
說實話，墨容楚並不喜歡這些東西，和父親以及宋叔待在一塊的時候，心裡總是會形成無形壓力。對他來說，這種事情，能躲就躲。
他貼在院中的一株樹下，撇著腦袋，一邊小心觀察，一邊儘快後退。
墨幸泉在過去不止一次勸說過，想讓他在宋迎初面前好好地表現一下。
「兒子，現在好好表現，將來能夠在這官場之上更加如魚得水。」
這話雖然聽上去諂媚，但不得不說，亂世之中的確非常實用。
不過每次父親和他說這些東西，他倒是完全不搭理，秉持著少年高傲的脾性，撇著嘴抬頭，津津有味地看天。哪怕這位富有權勢的父親費了好一番口舌，他還是沒什麼明顯反應，但是也聽不煩父親的聒噪，極富耐心，幾乎每一次都是墨幸泉自己給自己說得不耐煩了。
有好幾次都把墨幸泉氣到了，他剛要開口批評兩聲，但突然又從另一個方面想，兒子對這些事情有著自己的想法，這一點勉強也能讓他這個父親感到些許欣慰。
更何況說實話，他也捨不得打。
墨幸泉年僅十五歲就跟著宋迎初離了村子參軍，從區區一介步卒小兵到現在的權勢之人，征戰三十年，大大小小上百場仗。或許是因為殺戮太多，積怨過深。令他年輕時得到的兩個小孩在出生不過數個月的時間便早早夭折。
自此之後，他將所有的關愛都傾注在墨容楚身上，以至於需要每日派遣數十個護衛才能夠令他安心。倘若不是前些日子兒子開口強烈要求撤掉那些護衛，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每天都守在他的身邊。
和宋迎初交流的時候，墨幸泉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正弓著身子轉身撤走的兒子。
這一次，身為父親的他沒有開口喊住兒子的腳步。
前腳剛踏出府邸正門，墨容楚猛地抬頭，表情是舒心放鬆。在陽光下稍微站了一段時間，覺得全身上下都舒服得很。突然有一陣罕見的光彩在他的眼眸中流溢著，撒開腿就朝著城中某處跑去。
好在這個時間點街道上人不多，策馬幾分鐘，就到了昨日買甜食的店家。他今日準備好了十足的錢，來的路上更是小心翼翼，斷然不可能再重蹈覆轍。
贖回玉佩的同時，又買了些甜食，本想著調轉馬頭前去宋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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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空蕩，行人身影甚是稀少，慢行之際，眼光無意間地落在了一個陌生人的腰腹間。那人掛著一個做工十分精緻的錢袋子，光是粗略地瞅一眼，便能感覺到做工如此精美的錢袋子絕對不是一個卑微的乞丐能夠擁有的。
墨容楚沒有立刻發難，而是稍稍將馬向前一些距離，看得更加清楚之後才確認下來。
他的心中先閃過東西失而復得的開心，但很快就變得憤怒，因為現在眼前這人可完全不是昨天的人。他緊咬后槽牙的嘴巴里沉沉發出幾聲動靜，沙啞卻不難聽出幾分暴躁意思。
「朋友，你身上的錢袋子跟我被偷的那個長得很像啊！」
此話一出，乞丐盯著墨容楚的警惕雙眼閃現出驚訝眼神，伸出枯竹一般的雙腿，二話不說就跑開。
墨容楚的神情一下子正經無比，雙眼冒光，拍馬趕上，幾步距離便將乞丐成功截住，嚇得那人摔倒在地，雙腿發軟無力，甚至連起身都成問題。
今日這乞丐倒是個見風使舵的主，不等墨容楚開口，他非常自覺地張口解釋起來，滔滔不絕，一邊祈求還不忘一邊磕頭，生怕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這一幕把墨容楚都差點給整笑了，原先的怒氣竟然一下子少了不少，他坐在馬背上，長發隨風，眼神中的涼薄不怒自威。
據乞丐所說，這錢袋子是他朋友隨手丟掉的，自己便撿起來用了。
想必這所謂的朋友，應是昨天那人。
正巧墨容楚現在沒什麼事干，遂要求乞丐帶他回去。
一聽這話，乞丐整個人是愣住了，扭扭捏捏，如此簡單的一件事情對此刻的他來說似乎非常之困難。
現在的形勢明明是墨容楚佔據上風，這種時候，他可是沒有多少耐心，隨即發火地怒斥一聲，硬是將乞丐給嚇得癱坐在地上，又步步逼近，一步、兩步、三步。
不光如此，他還誘之以利，抓出一把錢幣，示意只要帶他回去，到時候這些錢都是乞丐的。
乞丐也不是個完完全全的傻子，利弊得失自然也看得清楚，堅定地咬牙點頭。
兩人一路前行，出了城，穿過數畝農田，來到一處稍顯偏僻的村子，坐落于山腳之下。
此處人跡罕至，大白天的只能見到幾個零散的行人身影。
可有一點很奇怪，兩人距離村子還有挺長一段距離時，乞丐就示意墨容楚下馬步行，揚言村子裡面守備森嚴，堂而皇之的進入是斷然不可能的。
一聽這話，墨容楚就覺得奇怪得很，小小的一座山村怎麼還能稱得上守備森嚴？他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這裡面有藏著點貓膩。
在如何混進去這件事情，乞丐就比較專業了。
兩個人站在一堵木牆前，大眼瞪小眼，墨容楚看著最下面的那個狗洞確認了好幾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哎呀，很好鑽的！我鑽給你看！」
乞丐毫不遲疑地跪在地上，縮起身子，輕而易舉地鑽了過去。
墨容楚還在猶豫，畢竟自己的身份擺在那裡，木牆對面傳來動靜。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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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呀！不然待會村子裡面巡邏的發現了，咱們兩個都吃不了兜著走！」
即便他的心中不樂意，但眼下似乎也只有這麼一個辦法，索性是心一橫便鑽了進去。不過處於身材的原因，他的屁股卡在了洞裡面，怎麼也掙脫不開來，想要撤回去也動不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正干著急，拐角處傳來了幾人的腳步聲。
墨容楚還在想方設法地掙脫，乞丐急急忙忙地跑回來。
「快點啊！巡邏的人已經在朝這邊過來！」
「廢話！我知道！你以為我不想出來啊！那誰讓這個洞這麼小的啊！」
乞丐急急忙忙地抓起墨容楚雙手，兩人齊齊發力。
卡得實在是疼，墨容楚控制不住地下意識「哎喲！」一聲，著實把兩個人都給嚇壞。
巡邏的人聽到動靜立刻跑來。
然而在他們面前的場景，卻是乞丐正蹲在地上，光著屁股方便。
「那邊有茅廁怎麼不去啊！」
「實在是憋不住了！就想著就地解決一下。」
「剛才的聲音是你叫的？」
「額，是我是我。這兩天吃壞肚子了，難受得不行。」
這些話聽上去沒什麼問題，但並未能夠完全打消那些人的疑慮。幾人提著刀，小心上前觀察，突然乞丐那邊傳來一陣陣的「咕嚕」聲，隨之而來的是令人作嘔的惡臭，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解決完趕快回去幹活！」
巡邏的幾人各個眉頭緊皺，提醒一聲后匆匆跑開，一秒鐘都不想多待。
「呼！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這才讓兩個人都鬆了口氣。
當時墨容楚趴在一旁的地上，可不敢隨便動作，生怕打草驚蛇。不過兩人眼神對視的時候，他恨不得現在就給乞丐一拳，畢竟剛才他距離那一坨東西只有一米不到的距離。
「這賬日後再找你算！」
來到一處大倉庫的後門處，墨容楚在外等待，乞丐進去叫人。出於內心中的好奇和警惕心，趁著門還未完全閉合，他迅速用一隻腳撐住，探頭在裡面快速觀察。
這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上百個小孩子待在倉庫裡面，年齡看上去都是和乞丐差不多，身上所穿戴的衣物也是破破爛爛，沒有一個人穿鞋，境遇差得很。
這些小孩子聚集在一塊，手裡面忙碌不停，專心致志地在幹活。
定睛一下，竟然是在組裝盔甲，已經組裝好的則放在角落裡面堆積成山。
墨容楚的腦袋飛速旋轉，他知道現在一國軍政都在宋迎初的手上，根本沒必要搞得這麼偷偷摸摸，又要打掩護，竟然還要用小孩子來做苦力。不知不覺間，一股莫名的心慌縈繞在他心頭。
乞丐隨便找了個借口將朋友帶出來，卻尋不見墨容楚的身影。
他沒有在此處多停留，小心翼翼地迅速跑回到狗洞處。這回多了個心眼，先將身上累贅的衣物盡數脫去，等到自己成功鑽洞之後再穿上。
離了村子，馬不停蹄地朝著自家府邸疾馳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