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風雨之前
唐南故將整整一桶水提回了實驗室,鞋子踩著地上的液體,發出「噠噠」的響聲。
「嘶——吼————」
看著那被牢牢綁在椅子上的人形,唐南故不由得搖了搖頭,雙手抓緊水桶,朝著馮馳的方向狠狠地潑去。
「嘩啦——」
冰冷的水瞬間將馮馳的腦袋徹底地沖刷了一遍,他眼中的凶光在剎那間消退了下去,那粗喘和低吼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虛弱的喘息聲。
「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我可不能帶著這麼一個定時炸彈在身邊。」
見馮馳已經稍微有些恢復正常,唐南故隨手從旁邊拿了把椅子,坐到了馮馳的對面。
不過很不幸,那把椅子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破壞得差不多了,所以唐南故剛坐下就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彷彿一會兒就得支離破碎。
對此唐南故並不在意,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保證自己不把這張椅子壓壞。
「我......」馮馳猶豫了一會兒,或者說迷惘了一會兒,他的眼裡看不出什麼光彩。
「我也不清楚,但,肯定很久了,我記得很早的時候就有這種情況,身體的意識不由自主地被獸慾所控制,一切的行為目的就只剩下進食和獵殺,就好像.......另外一個人格?」
緩了好一會,馮馳才回過神來,眼睛里那種來自殺手的陰暗重新顯現,這個時候他的邏輯思維能力也勉強恢復了。
「這些都是你的......食糧?」唐南故指了指周圍那些標本一般的屍體。
「或許是吧,這些東西都早已失去了生命,當我快控制不住心裡的那頭猛獸時,我就會拿這些東西來供我發泄,以此來使我心中那種瘋狂的感覺逐漸平復......這種方法總比上街對著那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殺戮要好吧。」
馮馳苦笑一聲,他這麼做也實屬無奈,儘管他是個手底下不知道多少條人命的殺手,但他也不是那種喪心病狂的殺人變態,殺戮普通人對他來說也是種充滿罪惡感的事情。
「沒事,我能理解,不過你如果再出現這種情況,還是提前跟我說比較好,制服你我還是能做到的。」
唐南故把目光移向了那掛有無數個巨大破例容器的牆上,而最底層已經有數十個玻璃容器遭到了破壞,裡面原有的東西早已不翼而飛。
很顯然,那些曾裝在裡面的實驗體已經被馮馳撕成碎片了,這一地的殘屍碎塊就是最好的證明。
看來,這裡不僅僅只是一間被棄置的實驗室,同樣也是馮馳的私人專屬食堂。
「我愛吃生肉這個毛病到現在還是改不掉,這是一種刻在基因里的東西,生肉對於我來說的吸引力不亞於煙鬼碰上了上好的香煙,只要有一段時間裡不吃生肉,我的渾身上下都會疼癢難耐,就算我現在是人,也無法克服這種動物的本能。」
他自知瞞不過唐南故,與其維持著脆弱的謊言,不如趁早跟唐南故坦白真相,這樣也好博得對方的信任。
瞞著自己面前這位如神明一般的男人,無疑是自尋死路。
結果,唐南故居然比他想象的還要平靜,他還若無其事地將那些碎肉塊用掃帚掃進簸箕里,然後倒進水桶,放在了一旁。
起身走到那些玻璃容器前,唐南故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裡面裝有怪異人形實驗體的玻璃容器,滄桑得不像個年輕人。
「我們早就不是人類了,不是嗎。」他的聲音在實驗室里輕輕地迴響。
馮馳微微一怔,無聲地點了點頭。
實驗室內重新回到了可怕的沉默中,唯一發出聲音的是從馮馳身上滴下的水滴,如淚水般砸在被污濁浸染了的地板上。
臨走之前,唐南故從後面解開了馮馳的繩子,隨即拍了拍他的肩。
「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但我勸你還是儘早找到戒除生肉的方法,如果就連最後那點人性都被磨滅殆盡,那就真的和殘暴的野獸無異了。」
「九點的時候到樓上的酒吧集合,我有急事告訴你們。」
馮馳看著唐南故的背影從門口消失,腳步聲一點點地遠去。
他面前的那把椅子轟然碎成一地殘骸。
......
看著眼前這群瑟瑟發抖的傢伙,老和尚的眼裡沒有一點波動。
「我最後再問你們一遍,我的徒兒,他究竟去了哪。」
那群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都快哭了,眼前這個老頭子居然隻身一人突破了基地的層層防護,來到了基地的核心部位,也就是進行各種實驗,存放各種資料的地方。
他們這輩子都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能夠單槍匹馬地闖到這裡來,而做到如此壯舉的是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老頭。
那些被放出去對付他的一級實驗體都被他打得還不了手,更別說二級實驗體了,在他面前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至於那些特級實驗體......他們可不敢保證那些恐怖的傢伙是先對付這個老頭還是先和這個老頭一起把這基地拆了,所以一直都沒敢把他們放出來,這也是上頭的意思。
「且......且慢.......」
在老和尚徹底發怒前,終於有人打算說出實情。
可周圍的其他人卻臉色劇變,他們之所以一直不告訴老和尚真相,就是因為不敢將「令徒已經被我們做成實驗品送到了前線」這個事實說出來,只怕說出來的話,他們的下場估計比死還可怕。
「您......您的土地......目前應該在......在文州......可能已經去了夏海......」那人的喉嚨發顫,話都說不利索。
「為什麼我的徒兒會到那種地方去?」
老和尚的語氣仍舊平靜,但是研究室內的每個人都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一種神聖的力量從那和尚的身上流露而出,那種氣息好像把他們狠狠地遏制住了,讓他們的呼吸都變得有些不順暢。
「因為......因為.......」那人嚇得跪倒在地,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哎,長生。」
一個乞丐模樣的老頭子從一旁出現,拍了拍老和尚的肩。
「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我只關心我徒兒的安危。」
和尚淡淡地瞄了一眼身邊的老頭,聲音依舊平靜得可怕。
「你先去文州找你的徒兒,剩下的這些人......由我來管教,你大可放心。」
那老頭長嘆一聲,對和尚的這股固執早已習慣。
沉默了十來秒之後,和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那種奇怪的力量也隨即消散。
乞丐模樣的老頭緩緩地將目光轉向研究室內的其他人身上,眼神里的苦澀不言而喻。
「你們錯就錯在.......碰了他的逆鱗.......」
......
「你的意思是說,明天中午,夏海將會面臨一場大規模的屍潮?」
冷黎一臉不可置信,大規模屍潮?那可是能夠輕鬆摧毀一座城市的東西!
從喪屍危機爆發到現在,一共只發生了三次大規模屍潮,而人類第一次面對大規模屍潮的時候,僅僅只在一天不到的時間裡,兩座沿海的大型城市就傷亡慘重,幾乎淪陷。
目前為止還沒有城市能在一次大規模屍潮的進攻下存活,人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喪屍來臨之前,及時將城市內的人口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所以冷黎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趕緊撤走。
「你打算怎麼辦?」坐在唐南故另一邊的馮馳則是冷靜得多,作為職業殺手的他什麼場面沒見過,所以就算聽到「大規模屍潮」這個名詞他也沒有太驚訝。
他們兩個都沒有懷疑唐南故的話,因為他們都明白唐南故不是那種會拿這種大事開玩笑的人。
「我的打算是,先通知軍隊,我們只有三個人,根本不可能對付那麼多的喪屍,別忘了這裡可是夏海,夏海的軍事力量可不是那種小城市可以比擬的。」
唐南故此時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充沛,總算是正常地休息了七八個消失,中途也沒做奇怪的夢,也沒被別人打擾,所以此時的他邏輯也變得清晰了起來,之前打遊戲所積累的戰術經驗在此刻也發揮了作用。
「我們能做的,只有在喪屍較為薄弱的地方進行防守,至於攻勢最猛的部分,我們就只能交給軍方的飛機大炮了。」
「可是我們怎麼保證夏海的軍方會正面對抗這次屍潮,難道夏海不會提前把人口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嗎。」認真聽著的冷黎提出了疑惑。
「轉移人口這個方法確實很有效,但是對夏海並不適用,因為夏海的人口密度實在是太大了,和其他城市相比,轉移人口這個方法明顯變得困難了許多,而且就這麼點時間根本來不及將所有的人口轉移,最後留下來那些未轉移的人就只能等死了。
這樣的做法無疑會引起未感染區域內人民的不滿,因為既然夏海的這些人能被拋棄,那麼下一次被拋棄的人就有可能是他們。」
說到這裡,唐南故無奈地笑笑。
「就算京都那些達官貴族不關心這些平民的死活,他們也不得不考慮這個國家的穩定性,如果人們的不滿逐漸堆積,那麼最後所爆發出來的力量足以覆滅整個國家。」
「或許,這就是權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