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辭職

辭職

陽光正好的清晨。

女生麻利地收拾著碗筷，擦凈餐桌。像個小學生一般端坐在桌子的一端，對面是許爸爸，左手邊是許媽媽。

許媽媽專心地看著苦情戲，仍不忘喋喋不休地對著人物品頭論足；許爸爸自從換了觸屏的手機后，已經在低頭族的路上慢慢接近了。

「爸，」

女生鼓足勇氣，終於開口了。

低頭族的許爸爸抬頭看了一眼認真的女兒，「怎麼了？」

「爸，我想辭職！」

女生的話音剛落，引起強烈反彈的不是許爸爸，而是許媽媽。

還沉陷苦情劇的許媽媽，一眼驚恐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辭職！」

「然後呢！然後又想幹嘛！」許媽媽擺正了身板，一副時刻準備生吞的樣。

「休息一年！然後再接著幹嘛！」

「我想去學烘焙……」

「那你護士不做了！讀了那麼多年的書都不要了嗎？都二十五歲了，思想就不能成熟一點嘛！有個安份的工作再找個安份的人過一輩子不是很好嗎！腦子裡都裝著什麼花哨的想法……就不能不讓你媽我操心嗎？」許媽媽像機關槍一樣，噼里啪啦。許向上連張口插嘴的機會也沒有。

一旁沉默的許爸爸終於開口了，渾厚的男低音，「你媽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是，作為爸爸的我，還是支持你的！」

「孩子他爸！你在說什麼！」許媽媽未曾料到許爸爸的叛變，生氣極了把電視機關了，往廚房走去，頭也不回。

女生不可思議地看著許爸爸，再次確認道：「爸！你的意思是，可以是嗎？」

「為什麼不可以！你都已經年滿十八周歲了，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了……作為父母的我們給的最多的也只能是建議，」許爸爸一臉慈愛地說著

女生感覺鼻頭酸酸的，澀得有些難過，「爸爸，」

「爸爸沒讀過多少書，但是爸爸懂得人這一生也只有一次，一次為自己而活，這麼稀罕的一次，就別讓自己後悔了！」

「爸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

女生從不懷疑自己的判斷能力，許爸爸的文化修養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這麼大學士了！」

只見許爸爸不緊不慢地壓低著手機屏幕，指了指那上邊的文字，說：「這上面說的！誰發的叫什麼鏈接了～」

此刻，一個擦汗的動作飄過。

「說得好不錯蠻有道理的！」

女生白了一眼天花板，不屑地說道：「人家那是專職寫給人看的！當然很有道理了！」

「嗯！」許爸爸含糊地應道，微禿的毛髮始終沒有離開手機，肥厚的嘴唇一張一兮，語調平緩，在聽見許向上離開椅子的動作，才抬頭喚住道：「向上！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趁現在我和你媽還能自給自足，身板子還良好！你媽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理她！只要向上不做壞事，爸爸還是聽你的！」

女生站在餐桌邊，看著還在低頭努力刷屏的許爸爸，那因聰明得快絕頂了的頭顱，心臟因為眼淚迷糊了視線而感動地跳躍著。

同一屋緣下，一米間的距離，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女兒，站立著的女兒看著低頭著的父親，兩個不同年代的人，只因血液里流淌著共同的脈緣，緊密關聯。

許向上拾起右手擰蹭著高挺的鼻樑，嘴角微微一笑，背對著許爸爸，堅定地走出了第一步——

謝謝你！我愛的爸爸！

雖說謝謝是世上最不靠譜詞語，但卻是最感激的最質樸的！

詞語是空白的，感情是熱烈的。

次日，許向上向領導遞出了辭職信。

領導在檯面上挽留著，說了些聽著飄飄然的感激之類話語，最終還是逃不了離開。

最真摯的感情最害怕離別，最傷感的離別最見不得眼淚。人是一感性的生物，哪怕相識短暫，相處之後也會不舍。

女生同以前的同事說了再見，聊侃幾句，才決然而去。

最後的最後，

許向上拖拉著行李，白色帆布鞋輕踏在水泥路上，手掌包裹手心，光過紋路分明的指縫，眯著眼透過鏡片，依稀可以看清公交站牌的起點與終點，薄的唇瓣扯過一絲微笑。視線的前方有一車緩緩迎面駛來——

車到站。

女生傲嬌地揚著高傲的頭顱，微光拉長她那纖瘦的影——

待我長發及腰，青春不在；

今我短髮齊肩，只為不悔。

下一站，未知的下一站，沒有誰會告訴誰答案，但，聽說愛笑的女生運氣不會太糟糕的！

女生相信，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我可以輸，但我只想輸給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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