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醒
他面帶微笑的看著我,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
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在這麼詭異的場景里看到自己,擱誰身上都不好受。
我本能的閉上眼睛,卻忽略了是在夢境裡面,無法躲避。
他的臉依舊印在我的眼前,與此同時,一個古樸滄桑的聲音在我腦子裡炸開。
「此人乃本朝護國大將,禦敵於外,忠諫於朝,奈何朝綱不穩,奸人當道。今遭小人所害,毒蝕入骨,本命不久矣!我小道醫眾人憫蒼生疾苦,又有幸求得龜魂、參靈,施以術法,謀其七年陽壽,護一方平安……」
我醒了過來,腦子裡的餘音被站台上的叫賣聲打斷:烤山雞腿,上饒烤山雞腿。
我意識到江西上饒車站到了,這裡的燒雞腿獨具風味,不過此刻我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我的胸口正中的位置奇癢無比,說也奇怪,這裡有一個一塊錢硬幣大小的紅色胎記。
每次這個夢醒來之後,胸口都會癢,不過這次癢的厲害。
我不得不撩開衣服,不顧形象的抓撓,越抓越癢。
我有點後悔給自己的夢境加戲碼了,要不是看到了和自己長得一樣的臉,多聽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應該不會癢的這般厲害,真是好奇害死貓。
我齜牙咧嘴的打開一包新的香煙,這是我實在熬不過煙癮,趁老頭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買的。
我點了一支,深吸一口,胸口依舊奇癢無比。
老頭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後面,一把奪走了我手裡的煙,說道:」喲,剛買的煙,也不告訴我一聲,你這孩子真是的。「
老頭自顧說著,毫不客氣的抽出一支來點上。
我根本顧不上他,這時我都恨不得找一把鋒利的小刀,把那塊紅色胎記給挖下來,不知覺手上開始用力,極力的忍耐下我的額頭開始冒汗。
老頭卻笑眯眯的再一次盯著我的胸看,眼神卻沒了之前的猥瑣,多了一層意味深長的成分。
我看見被我抓過的地方已經開始有點滲血,胎記周圍不知是抓痕還是本身的反應,我感覺它向四周生出了絲狀的觸角,有一種向全身伸展開來的趨勢,給我一種它會在我身上生根發芽的錯覺。
不過我很快停止這個恐怖的想法。
老頭還在我對面悠閑的抽著煙,還時不時的吐個煙圈。
我看到他這個樣子更來氣,癢的感覺又多了幾分。
終於等到他熄滅煙頭,我以為他會像之前一樣,抽完煙就會回到他的座位上去。
沒想到他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拉開我的手,湊到我胸前盯著看了一會。
他莫名奇妙的冒出一句:「又做夢啦?」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不知所措,一個是因為我根本掙脫不開,另外一個是他的話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我的大腦在飛速的運轉,這個老頭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
我還在發愣的時候,老頭飛快的在我右手的少沖穴、神門穴、靈道穴三處點了三下,頓時一股熱流自手指末端開始直衝心口,頓時覺得神情氣爽,胸口癢的感覺立減大半。
我驚詫的盯著老頭看,想不到他還有這個本事。
老頭卻有意無意的略過我近乎崇拜的眼神,嘴裡自顧念叨著:「諸痛癢瘡,皆屬於心,心屬火,主神明。。。。。。」。
說到一半,又開始搖頭,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跟你說這個幹啥,你又不懂。」
「我懂,我真懂。」,我趕緊接過話,小雞啄米般的點頭,臉上寫滿了好奇和期待。
一個剛畢業的中醫醫學生,對各種民間神奇中醫手段的崇拜是本能的,我都開始忘了老頭是有多麼的討厭了。
「懂什麼懂,別以為上了幾天學,就覺得自己有多能了。」老頭用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著我,語氣里聽不出是真的生氣還是調侃。
我的熱情被老頭的反覆無常澆滅了大半,不過求知慾讓我舔下臉來,我恭敬的把煙遞上,期待能從老頭身上學個一招半式。
老頭不聲不響的接過煙,看到他臉上讓人琢磨不透的表情,我突然意識到我是多麼的單純。
我想起大三暑假見習的時候,有個老師,人稱「送子觀音」,是祖傳的醫術,專看男性不育的,在當地非常有名,求醫的人絡繹不絕,他和醫院簽有保密協議,開的方子用的都是代碼,從收費到藥劑都是他自己家族的人,配出的葯也是經過加工的,根本看不出藥物的痕迹。
我訕訕的點了根煙,這會我胸口的癢的感覺基本可以忍受了。
我兩就這麼默默的、各懷心事的抽著煙,煙霧在頭上方交織在一起,然後快速的從列車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老頭抽完最後一口,像所有老煙槍一樣,不舍的熄滅了煙頭。
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瓶子,放在手上端詳著,這個瓶子很精緻,瓶口和底部鑲著金邊,瓶身上畫著一朵不知名的花,艷紅的花瓣,金黃的花蕾,翠綠的葉子。
他愛惜的摸了摸瓶子,又緊了緊瓶口的軟木塞,隨後遞給我。
我的思維還停留在這樣邋遢的一個老頭,怎麼會有如此精緻的一個瓶子。
老頭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朝我翻了個白眼。
他將瓶子強行塞到我手裡。沒好氣的說:」下次再發作的時候就用這個擦,省著點用,另外。。。。。「,老頭欲言又止,臉上的表情複雜,看著像在極力的組織語言。
」以指代針的功夫不是你要去學的,中醫大道三千,小道無數。。。。。。「,說著說著他又停了下來。
停頓了一會,他繼續說道:」還有,以後再做夢的時候不要太逞能,有些東西不是你現在該知道的。「
他頑固性便秘般的的表情看得我實在難受,更讓我難受的是,他說的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覺得我有點胸悶,還有點心慌,我怎麼覺得像是有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要我身上一樣。
這樣的想法讓我很煩躁。
終於,老頭深吸了口氣,說道:」總之,有緣會再見。「
老頭說完,瀟洒地把頭一甩,雙手往後一背,快速的走回他的座位上。
我完全沒有了倦意,腦子裡各種思緒亂撞。
戲精一般的老頭、紛亂的夢境,莫名其妙的話語。
我用手從水龍頭那裡接了點水,胡亂再臉上一抹,清冷的刺激使我有了短暫的清醒。
我抬頭望向窗外,在奶白的薄霧中已經可以分辨出一些景色了。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折騰,列車已駛入福建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