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滕王高閣臨江渚
感覺好暖,又好冷。
無盡的黑暗,時間於此失去了意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的大腦開始慢慢恢復意識,對周圍的環境逐漸有了感覺。
血液開始循環,怡人的溫暖充斥在他身體的每一處角落,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周圍似乎有什麼包裹著他,是水嗎?
突然,刺骨的冰涼從脖頸處傳來,直逼腳心和天靈蓋。冰火兩重天的反差並不好受。
這是在哪?
他想睜開雙眼,眼皮似有千斤重;他的手腳出於求生的本能想要揮動,卻又好像是戴了手銬和腳鐐一樣;肺功能剛剛恢復,不由自主地想吸入空氣,卻喝了一大口江水。
自己醒又要被淹死。賊老天,這算什麼事啊!
熟悉的絕望又開始佔據他的精神,內心感到無比的憤怒,將人再次打落深淵對一個人的打擊是巨大的。
突然,他感到自己雙臂被架起,後頸被人掐住。僵硬的身體傳來鑽心般的疼痛,他想向那個人吼叫,無奈又被嗆了一口水。幸運的是,他感受到自己在快速上浮,離那個無比溫暖,令人無比嚮往的太陽越來越近,腦中也開始出現自己被陽光擁抱的畫面。
「噗」,魚兒出水,闊別已久的陽光重新灑在他的臉上,費力地睜開眼,波光粼粼的大湖盡入眼帘。
「救上來了,人救上來了!」船上的夥計大吼道。
他被一個人架住向船游去,那船是南方最常見的烏篷船,船身刷上了紅漆。聽到夥計的喊聲,整船的人「呼啦」從艙里為了出來,待看清確實是他后,便都松下一口氣,旋即和水裡的人大眼瞪小眼,那情景像極了技術嫻熟的漁夫從水裡撈出來一條大魚,人們熱情旁觀的時候。
「程兄,程兄......」
他被人拉上了船,順勢平放在船板上。他想開口問周圍人一些東西,卻被救他上來的倆人一人掐住人中,一人按壓腹部,不停地吐出嗆進肚裡的湖水。
良久,他總算是被眾人認為「活過來」了以後,才停止折騰他,他慢慢舒展僵硬的四肢,掙扎著坐起來。只見這是一隻傳統的南方篷船,周圍人都穿著奇怪的傳統漢服。艱難地抬起頭,望見江邊一座高聳的古式塔樓,突然又暈了過去。
「滕王閣」。
......
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里。
這是哪?自己不應該在醫院嗎。
「醒了,二少爺醒了。」身邊傳來一個小女孩的歡呼聲。
二少爺?自己雖然在家排老二,但從來沒人這麼叫過自己。
「二少!」門外衝進來兩人,都穿著小廝服裝,打頭一人長得很是精神,一張瓜子臉,一對一字眉,最掩不住的是那一雙賤賤的眼睛;其後一人也是劍眉朗目,一張國字臉透露出沉穩的氣息。方才那個小姑娘估計是去宣布這不得了的消息了。
「二少。」瓜子臉直衝過來,跪在床邊,一把抱住他的腿,」方才可真是嚇死我了,您若有了事小人可怎麼辦啊!不過幸好小人反應快,看見少爺掉下去,趕緊拉著茂才救您,幸好您沒大礙......」
這是在向我邀功嗎。沒空搭理他,便急忙說「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
「瑞兒」,話音未落,只見一男一女前後而入,那男子身材很是挺拔,頜下留著兩縷鬍鬚,倒顯得有些成熟,穿著也很是奇怪,裡面穿的是絲綢,外面卻套了一件粗布;那女子少婦打扮,頭上高高的婦人髻,插著一支金步搖,別有一番韻味。
「瑞兒,你的身子...」
「瑞兒,跟你說了多少遍,那康家的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還天天膩在一起,現在好了吧。和你說了別去江邊,這會染上了風寒可怎麼辦。」不等別人開口,女子先說教了一番。
「好了,懷怡,」男子揮了揮手「瑞兒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呃...已是好多了。」
「那便好。來,這是剛給你熬的葯,可以祛風寒,安心神。」
望著那黑乎乎的中藥湯,其實他心裡是拒絕的,但無奈被別人誇得神乎其神,周圍又這麼多人看著,只好捏著鼻子喝下去。
男子見狀也是開心的不得了,又讓人端來一碗水。「瑞兒,這是你嫂子給你求的符水,廟裡的人說了,保證藥到病除。「旁邊的女子立馬投來鼓勵的目光。
只見那滿滿一碗水上浮著黑漆漆地符紙渣......
這個絕對不行,要出事的......
「咳,我現在身子剛好,有些乏了,想休息一會兒再喝。」
「嗯,也好。那我們先出去,讓馨兒照料你吧。」男子先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便領了人出去。
那婦人一臉失望,但也只好跟著出去。
「嘿,小姑娘,趕緊幫我把那碗黑湯子到了去。」見人已走遠,他趕緊對小丫鬟說道。
「啊,可這是夫人....」
「別管什麼夫人,快去,出了事我擔著。」
「哦。」小丫鬟不情不願地去了。
回來后,他又問了馨兒幾個問題,才得知這具身體的主人叫程瑞,父母早亡,那男子是自己的哥哥,名程康,女子便是自己地嫂子,程張氏,名懷怡。救自己的兩人一名周茂才,一名趙林,是家生子。程瑞是洪都城一個頗為年輕的秀才,兄長在城裡做瓷器生意,不大不小。而那女子口中「康家的小子」叫康賢鈺,似乎是自己的死黨,經常和自己出去瞎混。
他緩緩站起身,用銅鏡觀察自己的新面孔。倒是和那個兄長有幾分相像,眉清目秀,嘴唇偏薄,鼻樑挺拔。他轉過身,向著屋外走去。
「二少爺,外面風大......」
「沒事。」他揮了揮手。
他慢慢地在台階上坐下,打量著周圍的院落。
早春的徐風拂過,他把手搭在膝蓋上,嘆了一口氣。
檐角的風鈴又發出聲音。
這是他最討厭的東西,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