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讖言
寒風凜冽,白雪皚皚,一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孩童,背著一截樹枝,伏在地上,僅憑著雙手的力氣,一點一點的,摸索著爬行。
許是太過寒冷,小孩搓了搓手,喝出一口熱氣。揉了揉僵硬的臉頰,小孩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個破舊的水囊。淺飲一口,感受著入口的溫熱,小孩勾起嘴角,甚是滿足。
不曾想,溫水入府,勾起了腹中得飢餓,使得瘦弱的小孩,面色一苦。
奈何,身無吃食,只得緊了緊腰帶,多喝了幾口溫水。
以水飽腹,小孩伏下了身子,再度前行,在漫山的積雪中,拖出了長長的痕迹。
許久,小孩的身影,來到了一處陡坡之上。
短暫的停留,小孩咬了咬牙,取下枯黃的樹枝,沿著陡坡,一點一點的,一寸一寸的翻找了起來。
天可憐見!
揮舞的樹枝,已有大半,沒入了土中,拔出來時,帶著微甜的汁水。小孩面露喜色,搓了搓麻木的雙手,吃力的扒開了凍土。
凍土之下,頗為鬆軟,一截根莖,緊握在小孩的手中。
舔了舔青紫的嘴唇,將斷掉的根莖,收進了懷中,小孩搓了搓手,小心的挖掘了起來。
蒼天不負苦心人!
那小指粗細,根莖的末端,兩個拳頭大小的紅薯,靜靜的躺在坑底。還有幾個,比之更大的紅薯,緊緊的挨在一起。
摸索了許久,小孩心中估算,這挖出的坑中,有著二十來斤的紅薯。
然而,短暫的歡愉之後,小孩卻犯了難。
二十來斤的紅薯,比之小孩,輕不了多少。有心馱運,卻沒有足夠的氣力。
小孩抬頭,四下里摸索,想要尋個物事,裝下這些紅薯。
說來也巧,小孩的身前,不遠處,立著一個迷惑鳥獸的草人。草人帶著斗笠,披著麻衣,斜挎著一件,滿是補丁的布包。
小孩極為振奮,費了一番功夫,將草人放倒,取下了厚實的麻衣,帶上了半新不舊的斗笠,將挖出的紅薯,一個一個的,放進了布包之中。
同時,這個年歲不大的小孩,利用捆縛草人的麻繩,將滿滿當當的布包,牢牢地綁在,原本是用來,支撐草人的長桿上。
解下了腰帶,捆在了長桿的根腳。
套在頭上,咬住腰帶,小孩拖著今天收穫,『踏』上了歸途。
卻不知,山中人家,望著積雪覆蓋的大山,面露憂愁。
似是愁緒所感,雪花飄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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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小孩拖出的長痕,盡數的掩蓋。連帶著小孩一起,藏進了白雪之中。
「真是個,倔強的小東西!」一聲嘆息,悠悠的響起。有一襲青衫,身披蓑衣,頭戴斗笠,抱著奄奄一息的小孩,皺起了眉頭。
拂去孩童身上的積雪,那一襲青衫,拎起了破舊的布包,裹緊了小孩身上的麻衣,隱沒於紛飛的大雪之中。
好在足跡為引,仍能辨別,那一襲青衫的去處。
那是一處學堂,三間瓦房,已是村中最好的建築。院中的古樹,還是逝去的長者,親手所植,已有百年。幾個皮實的孩童,騎在枝幹,團起了樹上的積雪,與樹下夥伴,打的火熱。
見到一襲青衫,步入院中,樹下的孩童,屈身拱手,口中敬稱:「先生!」
而那樹上的孩童,連忙下來,低垂著腦袋,伸出了通紅雙手,怯弱道:「請先生責罰!」
「小心一些,莫要傷著!」一襲青衫,柔聲一笑,並未斥責。抱著仍舊昏睡的小孩,走進了屋內。
升起炭火,熬起了驅寒祛濕的湯藥,卻聽到孩童夢囈,不由的回眸看去。
只見,木床之上,帷帳之內。瘦弱的小孩,拖著雙腿,躲在了床幃的一角,惶恐,不安。縱然氣若遊絲,仍是苦苦地乞求,道:「爹爹。。不打。。疼。。。」
聽及此處,那一襲青衫,手上一頓,眸光驟冷。
「母親,別丟下我,淵兒很乖的!淵兒沒喊疼!」床幃之中的小孩,舉著雙手,四下摸索,惶恐且無助,怯弱的呢喃,道:「可是,好黑呀!淵兒看不見了!」
幾欲言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唯有嘆息,縈繞於屋舍之內。
「誰?」小孩驚懼,惶惶不安。不住地摸索,想要尋個物件防身。卻感入手溫熱,質地柔軟,一時愣住。
見孩童穩下心來,那一襲青衫,端起了驅寒的湯藥,遞給了小孩,柔聲道:「喝吧!能暖和一點!」
小孩躊躇,猶豫不決。可腹中飢餓,委實難熬。就連一碗湯藥,也能聞出誘人香味。
青衫不語,起身回到書桌,看起了書信。
側耳傾聽,四下無聲,小孩爬到床沿,端起了床頭的湯藥,小口地飲下。
「謝謝!」溫熱入腹,四肢湧起暖意,小孩輕聲致謝,心中歉然。
「不妨事!」放下信件,青衫平復了一下心緒,遙望著大雪下的高山,說道:「大雪紛飛,天寒地凍。你那草棚,年久失修,不宜再住。不如留在此處,隨我學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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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半晌,無人回應,青衫詫異,回身,一時無言。
只因床幃之中,小孩側卧,抱緊了雙臂,稚嫩的臉上,尤有悲傷。若非雙目無瞳,早已淚流滿面。
想來,睡夢之中,儘是傷心之事。
「睡吧!」一指點在小孩的頸間,見他眉頭舒展,身體放鬆;那一襲青衫,指尖多出幾根金針,沿著雙腿的經絡,接連的刺下;終見小孩,皺起了眉頭。
正在此時,房門輕聲敲響,一道急切之音,傳入房中:「玉澤,那山中的娃兒,可是被你所救?」
一聽此聲,便知來人是誰。那一襲青衫的『玉澤』,起身開門,請之入屋,恭敬道:「爺爺,我見這孩兒凄苦,於心不忍!」
「玉澤心善,乃是好事。。。」來人年逾花甲,手拄藤杖。雖鬚髮皆白,卻精神矍鑠。奈何愁眉不展,憑添了幾分遲暮,緩緩說道:「只不過,這娃兒,非比尋常。玉澤,你莽撞了啊!」
老者落座,『玉澤』遞上茶水,恭立一旁,不解道:「爺爺,此話怎講?」
淺飲一口,那年逾花甲的,自袖中取出一張黃紙,遞給了『玉澤』,嘆息,道:「你自己看吧!」
「風雨壓山村,有苦無處言;待到靈光現,顧照五百年。。。」墨跡暗沉,應是時日已久;所述之意,卻令人莫名;『玉澤』心有困惑,不解道:「爺爺,這是?」
「宗老讖言!」抿了一口茶水,那年逾花甲的老者,目視著床幃之上的孩童,輕聲說道:「小傢伙來此一年,苦楚良多;我等盡入眼帘,卻不敢貿然搭救;蓋,因此讖言。」
「可是。。。」『玉澤』上前,擋住了老者的視線,急道:「天寒地凍,他會死的!」
「怎麼?怕我將他丟棄?」老者朗笑起身,移步床前,手捏著小孩腿上的銀針,輕輕的捻動,接著說道:「救都救了!真要是有什麼禍事,兜著便是!」
見到孩童的眉頭舒展,老者手撫長須,笑道:「此來,是想看看,這娃兒,該如何醫治!」
聞聽此言,『玉澤』呆立當場,不知如何言語。心道自己,白白的擔心了一場。
「小娃兒,氣血兩虛,神韻不足;怕是要,多睡些時日!」收手起身,掖好了被子,老者拄著藤杖,將至房門;忽而頓住,囑咐道:「切記,小娃兒,虛不受補!」
正要相送,卻聽到,老者的聲音,再次傳來。
「一株梨花歿,兩處蘭花香;所出皆為籽,風雨各飄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