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努力抱大腿的第87天
緩緩抬起沉重的眼皮,良久后視線才恢復清明,眼眸左右微晃,皎皎這才發現自己已然置身於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面。
空氣裡面瀰漫著輕飄沁人的花露香氣,屋內的陳設無一不奢貴,便是隔斷起居的珠簾也是用的頂層的南海東珠串製成的。
雙掌撐在細膩沁膚的冰蟬絲床褥上,皎皎很是吃力地撐靠起身來。
懸在明窗邊的煙粉色曳地紗簾隨風輕悄小幅度晃搖著,從罅隙里透入的微亮拂在皎皎的眼皮上,她下意識垂下眼帘,伸臂抵擋。
實在是記不清了。
費勁全力也只能拼湊出有關那日的幾許零碎片段。
那日微雨驟起時,蘭姨娘遣了身邊的貼身婢子來傳信,說是念在舊日恩情想與皎皎和解,放下懲戒,徹底化干戈為玉帛。
卻未曾想,自己赴的卻是苦情為誘餌的鴻門宴。
蘭姨娘謊稱想要借國公的威嚴做個見證,便一路手挽皎皎,哄騙至齊國公的書房處。
夏日雨季時,適逢裴昀生母忌辰。
裴崇光經日來深掩的思念愧疚終是在此時此刻再難藏。
他眼凝著愛妻排位前的骨灰罈,執拗深邃的雙目緋紅,淚水決堤。
皎皎二人到的時候,書房內空無一人。
只聽看守在門外的書童道,齊國公是往前院的花廳接見趙家的來客去了。
而後,奈何皎皎千萬般也未曾想到,蘭姨娘竟然故意錯手將靈位前的骨灰罈打碎,自己亦是掩腹嬌弱地躺到在地。
更令皎皎意外的便是,事情的每一步似乎都是精確計量好了的。
偏偏她滿臉惶然去攙扶蘭姨娘的時候,門牖輕啟。
逆著光,晦暗難明處,透入的是裴崇光由驚訝很快轉接為被怒火燃燒的怖面。
天降急雨,將院中的青石板激打起一陣霧蒙蒙的煙氣。
皎皎緊抿著唇,腰背挺得很直,聚蹙的眉宇間滿是倔強。
思及方才蘭姨娘在齊國公懷中哭的梨花帶雨,嬌弱的訴說著自己的委屈,皎皎只覺得諷刺。
溫柔刀,果然致人性命。
而齊國公則是陰沉著一張臉,抬了一張寬舒的靠椅坐在大開的明窗前靜靜地凝視著皎皎。
他的眼睛眯得愈發緊,捏在窗欞邊上的手依稀可見有力的骨節。
裴崇光是真的恨極了她。
若不是顧忌趙家,或許在方才推開書房門牖的那一刻,他的劍刃上便會染上溫熱的血了。
「可真是個心腸狠辣的女人。」裴崇光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到。
「也蠢得過人。」
宦海浮沉數十年,何種風波未見過?
心裡也亮堂,曉得事中有蹊蹺的他,卻是被仇怒傾覆理智,只是淺淺地嘆了此句,便抿緊了薄唇。
裴昀來的時候,已然是半個時辰后了,身著天青色裙裳的皎皎已然和雨色融為一體。
面色淡漠,端坐在輪椅上的裴昀自廊廡下路過的時候,便是有身邊躍金的傾耳提醒,也未斜目瞥皎皎一眼。
再後來的情景,在記憶中便是顛倒又模糊了。
只能隱約回憶起一些聲音。
雨聲的磅礴,破天的鞭聲,似乎還動了兵刀,而後便是亂肆的踏步嘈雜...
余其,她再想細確,卻是滿目的空白瘡痍。
頭一陣冷痛,皎皎不禁撫上額角,輕嘶了聲。
伏在她床邊休憩的沉璧眉頭輕蹙,面容憔悴,且帶著幾分警覺,顯然是睡得不沉的。
細微的動靜也是讓沉璧醒了過來。
她目中含著驚訝地光看向皎皎,然後激動地握住她的手,雙唇顫抖良久后,才緩緩道出,「小...小娘子。」
而後兩行清淚緩緩從沉璧落上臉頰,情愫複雜。
「回家了...小娘子,我們回家。」她緊握住皎皎的手一直在顫抖,另一隻手也是在她肩頭安撫似的輕拍。
家?
是父親何柏年的家?
皎皎再度環顧了下四周。
這裝璜陳設,倒不是何柏年一個方過考課外調回京的從七品官員可堪的。
正當她蹙眉思索不得其解時,沉璧微微起身,偏轉著身子微微朝門外激動地喊到,「小娘子醒了。」
只聞外頭一陣攢動。
門牖被緩緩推開,手中端著漆盤盛著各色吃食和女兒家用度的一色煙紫裝束的婢子魚貫而入,在皎皎面前足足列了三行。
這決計不會是何柏年能拿出的手筆。
他忌憚裴家還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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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些許養胃的清粥小菜,又服了幾帖聚神的湯藥,皎皎在房中午休片刻后,便執意拖著孱弱的身子要去與趙澤見一面。
將皎皎肩頭披著的斗篷系好一個蝴蝶結,沉璧將緞面上的細褶輕撫平,便推至皎皎身後了。
大病未愈,身上衣著地又不輕薄,三人連帶著身後隨著的十幾來北靖王趙澤精挑細選地仆婢都行的很慢。
一路上,皎皎都是興緻懨懨的,秋水般的雙目很是失神。
倒是靜影,像是攢了一整個匣子的趣事,迫不及待地向皎皎分享著。
「小夫人...」靜影甫一開口便被沉璧的一聲輕咳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