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只是緩慢迫降

「我是理斯齊，這個是我的伯爵短劍。」理斯齊很慶幸自己帶上了這把短劍，恰好可以證明身份。他一邊遮擋著太明亮的光，一邊把自己手裡的武器遞給他們看。

「不必緊張。理斯齊先生，你身上這麼乾淨，思維也很正常，很明顯就不是下面那群人。歡迎回來。悅知弦大人肯定會很高興的。」莎娜揮揮手讓身後的人放低了照明燈，不再直射理斯齊的臉。

理斯齊適應了一會兒，他的視覺自動調整了。莎娜女士大概看了一下短劍，又端詳了一下他的身材和臉蛋，就完全相信了理斯齊的身份。

理斯齊放下遮擋視野的胳膊，看到了一女三男，女人就是莎娜，後勤主管，另外三個男人都穿著暗金色和黑色交織的軍裝，是炎月帝國軍旅的標準裝束。理斯齊注意到了他們手中的霰彈槍。

「你們的槍還能用？難道是古老的火藥技術。」理斯齊好奇地詢問。

「不，不是的。我們嘗試修復了電力場膛機，一言難盡……理斯齊先生。玉龍神號墜落已經大約一個月了。您跟我來，讓悅知弦大人親自為您說明吧。你們繼續守好電梯井口。」莎娜女士對三位士兵吩咐道。

她帶著理斯齊，順著走廊來到一道金屬大門前，用原始的機械鑰匙打開了門，伸手示意理斯齊進去。「我還要在這一層值守。您應該認得之後的路線。巡邏守衛肯定也認得您的臉和短劍。」

理斯齊對她點點頭，穿過大門，爬上一個小爬梯，來到新的一層，在走廊里繼續前進，最終來到一道敞開的門前，看到了核心控制室裡面的場景。

寬敞廣大的核心控制室，此時是昏暗幽深的，左側的輔助駕駛位上，兩個電腦屏幕亮著，在屏幕前坐著一個身穿金紅色複合材料緊身衣的年輕女人，她黑色的長發紮成單馬尾，戴著眼鏡。她聽到了理斯齊走來的輕微聲音，轉頭看過來，愣了一下，隨即欣慰地笑了。

「你真的還活著。我這邊剛剛感受到一個電子腦的偶然信號，就連忙發送了通訊請求。沒接通。本來準備組織人手下去搜救的。你卻已經上來了。」悅知弦（uee-zin）說道。

「你還能恢復一點艦船的功能嗎？」理斯齊詢問這個最重要的問題。

「能，但是我不敢。現在的情況很詭異。康納先生已經不幸犧牲了，在外面變成了霧氣鬼魂。還有好多人……餓死的，嚇死的，植入體出問題的，電子腦出問題的，自殺的……唉，現在有了你，我們就算是……還有五個核心駕駛員吧。其他的都是雜役工。」悅知弦解釋道。

星際炎月帝國的社會習慣，把貴族和普通人區分得很明顯，經過漫長歲月的發展和培養，貴族的智力，知識，乃至於肉身強度和壽命，都和普通人完全不同，幾乎算是兩個物種了。這艘超級旗艦，之前是由二十七位貴族，包括藍蛋人理斯齊在內，一起協調駕駛。其他船員都是普通的雜役勞工。

「帶上我只有五個人……莎娜女士肯定也算在內，唉……」理斯齊嘆息一聲。

「對，真正有用的，本來就只剩我和傑頓先生了，現在幸好你也回來了。傑頓現在忙於研究和製造武器，更準確地說，是修復槍械，檢查戰鬥服。其他人都忙著管理我們這邊的船員。」悅知弦說道。

理斯齊抓住了關鍵詞，「我們這邊的船員？」

悅知弦伸手拉了拉理斯齊，讓他坐在自己隔壁的椅子上，一起看著面前的兩個屏幕。

「對。那些還沒有瘋掉，也願意接受我們指揮的船員。你也有興趣參與管理的話，可以去找莎娜。但我……希望你能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她說道。

「我對文職後勤可不感興趣，讓莎娜去做吧。另外那個呢，是誰？」理斯齊詢問。

「方明女士，她帶著機動隊伍正在巡邏和搜查艦船內部。一個月了，但是進展緩慢。畢竟這是一艘星神啊……」悅知弦感慨道。

理斯齊也贊同地點點頭。這艘玉龍神號，星神級戰略星空旗艦，是一艘橢球形的人造超級艦船，新伊甸宇宙炎月帝國科技與工程的最高水平造物，長軸設計長度為一千千米。之前出航的時候，帶了三萬多名普通船員和幾十萬名下級智能機器人。不計其數的物資儲備。上萬條其他常規艦船，各類功能的船型都有。

這艘船是去監督、管理和保護新雙月星系的超級星門建造工程的。卻發生了意外。

「究竟遭遇了什麼？我記得我正在駕駛一艘大力神，檢查星門的基座，然後就看到漫天的藍光，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我私人套房的復活倉了。」理斯齊說道。

悅知弦猶豫了片刻，最終決定實話實說，可是她也不知道全部真相，只能猜測。「星門進行了一次預熱啟動，這是很正常的流程。卻引發了蟲洞漩渦，我使用超停滯力場投放器，準備穩定一下情況，卻又引發了更劇烈的超空間亂流……我猜想，我們可能是跌入了某個空間裂隙之中，來到了完全未知的地方。引力作用，我們的艦船墜落在某個星球大地上，並且外面的自然環境，很奇怪，很詭異。」

理斯齊感到難以置信。「有什麼星球能承受玉龍神號的墜落撞擊……」這個橢球形的玩意兒，最終建造長度，已經稍微超過了一千千米，可能誤差多了十幾千米吧。總之，這玩意兒的大小已經是滅世級別的星體了。墜落砸進一個陌生星球……沒引發白洞爆炸，就已經是奇迹。

艦船的設計大小增加，那可不是簡單的拼接延長，至少都要有核心引擎能源的科技飛躍，理斯齊自己都沒有完全理解其中的奧秘，只是大概有個印象。

玉龍神號的核心引擎，是超物質、反物質、暗物質、白洞和黑洞的技術複合產物。集結了整個帝國數百萬名科學家幾千年積累的智慧。傾盡整個帝國的軍事與工業力量，建造一艘也需要三百多年，時至今日，整個星際炎月帝國也只有三艘。

三艘星神級造物，玉龍神號就是其中最新，也最強的一艘。悅知弦是負責玉龍神號設計和建造，最終擔任第一指揮官的的首席大科學家，她本身也是身份尊貴的炎月帝國親王，聖選帝候。

炎月帝國的社會模式是星際時代的復古封建社會，貴族往往驕傲而專橫，也有與之匹配的強大實力。悅知弦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實際上她的生物和電子組合大腦，足足有二十多噸重，安放在艦船里的秘密艙室。那才是她的「本體」，甚至她還有許多隱藏的備份，足夠她再復活許多次。

她是理斯齊效忠的領主，或者說主公（主母），她賦予了藍蛋人出身的理斯齊以正式的伯爵爵位，並在她統治的星域，公開承認所有藍蛋人的公民身份。「不要把這些夥伴和低級克隆人混為一談，他們也是擁有靈魂的帝國合法公民！從女人肚子里生出來的孩子，從人造子宮孕育的孩子，和這些從特殊培養倉里精心培育出來的孩子，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他們也掙脫了基礎工業的靈性束縛，擁有了個性的真心。他們也是炎月之靈寵愛的月之塵，與我們一同燃燒心靈之火。」這是她當時演講時候說的話。理斯齊至今回想起來，依然會熱淚盈眶。

兩面電子屏幕前的悅知弦，伸手點開屏幕上的示意圖，對理斯齊說道，「不是墜毀，而是墜落，甚至可以說成是緩慢迫降。玉龍神號的護盾層被中和消耗，但是裝甲層依然大體完好，我們設計成橢球形，就是為了提前防範意外情況……結果是令人欣喜的。玉龍神號現在只是被迫休眠，很多功能模塊沉寂失靈，實際上損壞的並不多。堅持努力下去，我們肯定能重啟這艘艦船，再完完整整地飛回去。」她在這種時候依然保持一定程度的積極和樂觀。

與其他星際帝國不同，炎月帝國極度增強個人實力，有利也有弊。現在，玉龍神號上的機器人都失靈了，剩餘的勞工船員大部分也死亡和叛變，或失去聯繫，存活的核心駕駛員也只剩下包括理斯齊在內的五個人。這是非常糟糕的情況。但反過來說，只要修復重啟這艘船，哪怕只有一個或者兩個核心駕駛員，這艘長軸達到一千千米的奇迹般的造物，也能正常運轉。

「緩慢迫降……那麼，我們主要的麻煩，想必是這個星球的自然環境影響，和之前殘留的超空間影響了。」理斯齊進行了簡單總結。

「沒錯！你應該看到了外面那些詭異的霧氣了吧，那些玩意兒竟然會浮現出死人的面容，每一個都是船上的真正的死人，我甚至都能叫出他們的名字。真是……嘶，毛骨悚然。」悅知弦好像驚慌受怕的小女生一樣，哆嗦著在椅子上蜷縮起來。

「還有一些船員瘋了，吃過人。我之前……看到了被啃食的骨頭。嘔。」理斯齊也說道，他回想起那些東西，差點又乾嘔起來。

「有心理壓力過大的因素影響，但也有詭異的自然環境影響。我已經發現了，能保持清醒，或者說幾乎不受影響的人，我們，還有那些情況好一點的船員，都是經過電子腦植入，或者腦部電子傾向化調整的。」悅知弦說道。

「純生物的人會發瘋，而擁有電子傾向的，就能抵抗那種詭異的東西。是因為有心理的一個錨定點嗎，機械電子化很明顯的一點就是秩序穩定。」理斯齊說道。

悅知弦點點頭，承認了他的猜想。「應該就是這樣。所以我讓莎娜女士和方明女士也在努力搜尋和修複電子腦相關設備，之後有成果了，看看能不能救出更多船員。我們需要人手。當然，更需要精英，尤其是你。理斯齊，你能回來，我真是太高興了。」

理斯齊也露出了笑容，「我竭盡全力為您效忠，在超凡與未知的道路上共同前進。女士。我知道，可能您有一些試驗需要用到我，我這樣的藍蛋人，儘管來吧。我隨時都能應戰。」

「好，很有精神！來看看這個……」悅知弦說道，伸手指著屏幕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