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臨近
正當小點一家緊鑼密鼓地收拾著家當時,一個漢子氣喘吁吁地衝進小點家門:「大、大事不好,那些山炮往這裡來了!」
「啊!」小點他爹驚叫一聲,失手將一個碟碗打得粉碎,和他的老婆如出一轍,「為、為什麼?偏偏就往這來了?」
「他們好像是在找什麼人,我在村那頭看到閻大王把張寡婦母子倆餵了那隻怪獸,現在就往這個方向來了,老煙頭領著他們來了!你們快躲起來!跑就來不及了!他們快到了!」說完,這漢子急匆匆就是往小點家後門跑,從那兒離開了。
小點絕望的呆住了。那個漢子說得沒錯,村莊農舍低矮,加上這裡地勢平坦,稍微站高點一眼就看得到地平線,逃確實是逃不掉了,況且不用漢子提醒,他們已經聽到轟隆隆的震響了,想必是那隻巨獸弄出來的動靜。
站在一旁的蕭依夏臉色刷的慘白。一旁的姬玹到時沒有多少情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小點,又掃了蕭依夏一眼。
生死關頭,老夫婦二人卻與剛剛的驚慌截然不同,他們忽然變得異常鎮定。這兩位辛勞一生的老人看著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神色各異的諸葛、夏二人,對視一眼,彷彿達成了什麼默契。
「二位,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那閻岩估計也是來抓你們的吧。別怕,我家裡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你們藏身,」小點他爹走到諸葛二人身前,「跟我來。小點,你也過來。」
所有人都跟著他來到夫婦二人的卧室中。只見他掀開打滿補丁的被單,再用力抬起床板,露出一個大洞來。他指著這個洞說道:「快躲起來吧,這是我爸爸為了躲山賊特意挖的。小點,你也進去,擠一擠就行。」
「那……那你們……」蕭依夏大大的眸子里忽地盈滿淚水,聲音也咽哽起來。
「我們是這裡的主人。主人不在會被懷疑的,到時候躲都躲不住。快點,他們要來了。」老人抬起顫抖的手推著自家兒子和蕭依夏。
「兒子,以後好好活著哩,找個好媳婦,記得生一堆小子,記得要有……要有……男孩兒……」小點他娘慈祥地笑著,目光里滿是水霧。
姬玹不是矯情之人,見狀一拉蕭依夏,兩人躲在洞中,卻見頭頂一黑,床板被蓋上了。
夫婦二人驚訝地看著正在仔細鋪著床單的小點:「你……」
小點看也不看他們:「爹、娘……」
小點他娘仰天長嘆:「是老天爺要亡我一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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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到了,就是這。」
「滾吧。」
閻岩看著眼前的小屋,頭也不回朝後方命令:「待在這等我。」伸手推開大門。
看到屋內的情景,閻岩倒是有些意外了。
兩位老人靜靜地坐在屋子中央的兩張椅子上中間是屋內為一樣張桌子,小點握著塊抹布擦著它,對於門口的不速之客理都不理。
「這裡不歡迎你。」
「我知道。」
閻岩打量著這個房間,慢慢地踱步,慢慢地扭頭,觀察著四周。等他走到兩位老人的面前,視線又落在他們身上。
「準備跑了?」閻岩看著地上放著的扁擔和裝滿東西的籮筐。
「是啊,可惜有已經不及了。」小點他爹說道。
「有見過這個人嗎?」閻岩從腰間取出那張畫像,在小點一家面前展開。
「有見過,昨天就在我家裡過夜哩。
」小點他娘說。
「現在這人在哪兒?」
「已經走了,中午就走啦。」
「是嘛。」閻岩用了一個陳述句結束了對話。然後他慢慢地,好似漫無目的走動起來,房中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心裡祈禱著這煞星早點離開。
閻岩忽然停住腳步,站在二老卧室門口。
小點忽然抖了一下,手指磕在牆上,發出微微的響動。他的母親立刻不著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想讓他鎮定些,不要太緊張了。
一家三口感覺自己的心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好在沒過一會,閻岩有邁開步子,沿著牆根一個個參觀這件屋子的所有房間。
「你們平時會用馬幫你們幹活嗎?」閻岩問。
「不會啊。」小點他爸一愣,沒想到這傢伙還關心起農民生活來了,「我們都是農民,要馬做什麼。」
「你們可能不知道,」閻岩來到一扇窗外,背對著三人,「我剛剛在你屋子外面發現了兩匹馬。很不錯,『烈火』很愛吃。」
一家三口還沒離開嗓子眼多遠的心臟這下簡直要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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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很黑,還很擠。
姬玹以一個很彆扭的姿勢靠在牆上,他看不到蕭依夏這時的姿勢,只是能感受到她靠在自己身上的半個肩膀,還有絲絲獨特的幽香。這讓他想起了以前在軒城皇都邊上看到的「歲月芳華」,那是由成排成排的「幽蘭」蕩漾而成的花海。幽蘭這種植物只要度過了最初的生長期,就會迎來長達一生的花期,無論什麼季節,這種蘭花都能保持穩定的花朵數量,一株開,一株落,每一根主幹上就開四朵花,不多不少,就四朵,從它能開花開始,直到生命的盡頭。
他側著耳朵,細細聽著外面的聲響。他聽到巨獸的到來,聽到大門被打開,但有些聽不清外界的說話聲。他探出身子,準備要貼在另一邊牆上偷聽,頭卻先撞到了一個東西。
「哎呦!」
二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什麼也沒說,不約而同側過頭,一邊耳朵貼在牆上。
幾乎又是同時,二人發現有奇怪的熱流吹拂著彼此的臉頰。
「咚」的一聲輕響,是小點的手磕到牆上的聲音。
姬玹連忙換了一邊,但聽了一陣,他還是感受到有絲絲的熱氣吹在他脖子上。
「是這兒嗎?」聲音近在咫尺。
……
女孩很專註外面的情況,沒怎麼意識到剛剛兩人差點親上了嘴。
「已經走啦……」
他們聽見老人的聲音,這是在掩護他們呢。
「你們平時會用馬幫你們幹活嗎?」
在這一瞬間,女孩渾身炸起了雞皮疙瘩,她疏忽了,剛剛回來的時候他們把馬
留在外面,不料這無心之舉卻成了破綻伏筆。
姬玹也想到了這一茬,但他只是靜靜地聽著,除了外界的對話聲,他身旁的呼吸聲也變得愈發沉重清晰。
「你們可能不知道……很好吃……」
他感到女孩猛的一動,像是剋制不住要衝出去,但她還是安靜下來。
「老頭。都說農民樸實,那麼你說說看,人在哪兒?」二人雖然看不到此時閻岩的神色,但還是聽的出他聲音里下的最後通牒。
蕭依夏忽的雙手按在頂上的床板,但姬玹拉住了他。
「放開我!他們找的是我,我出去就沒事了!」蕭依夏低低地對著姬玹咆哮。
「我去吧。我的錯,把馬忘記了。」姬玹嘆息一聲,還沒等蕭依夏有所反應,二人發現外面又有了新的變化。只聽一人的聲音在遠處響起,異常響亮。
「哎呦,這大塊頭,夠我吃三天兩夜的了。」接著就是巨獸的嘶吼和兵刃出鞘的聲響。
二人在黑暗中詫異地對視了一眼,是車樂意,他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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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車樂意並不知道山賊入侵這件事,姬玹在返回是沒有說明白他到底發現了什麼事。
本來車樂意自詡瀟洒人間不甚在意這點破事兒,在村子里逛的不亦樂乎,這邊摘個桃哪裡啃個瓜的,還在奇怪自己擱著白吃白喝的也沒個人來管一管,弄得他想付錢都地付。
走得久了,他越想越覺得好奇,越走就越覺得無聊,於是他就回來了。
「這大塊頭夠我吃三天三夜的了。」車樂意看到如此龐大的怪物,第一反應是關心自己接下來的飲食問題。
閻岩似乎不急著找人,聽見外面的聲響便暫時放過小點一家,出門看見自家妖獸和弟兄齊刷刷看著一個方向,那裡一位少年白衣白馬,好不瀟洒,面對如此陣仗任然保持著弔兒郎當的氣質,不由得讓閻岩來了三分興趣。要知道,自從當上山賊這麼多年來能讓他感興趣的,只有五個,三個埋在土裡,還有兩個變成米共飼料埋在了土裡,無一例外都回到了大自然的懷抱。
「你是誰。」閻岩的話依然沒有什麼語氣變化,什麼句子說出口像是陳述句。
車樂意眼前一亮,似乎是見到了什麼珍寶:「這位閣下問的好。有道是足跡遍山林,名聲留大川。逍遙俗世間,縹緲仙若凡。在下江湖人稱無影客,民間又名現世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亂魔刀秦才,是也——」
……
不怕迢迢人生路荊棘遍布,就怕空氣突然凝固……
「沒聽說過。烈火,吃了他。」閻岩一陣無語,頓時沒了興緻,能讓他把整段精神污染全部聽完,已經是他精神的極限了。他覺得生命不應該浪費在這種人上。
巨獸烈火可不管眼前的傢伙到底是什麼貨色,咆哮一聲沖了上去。只見車樂意一邊哇哇亂叫著什麼有眼無珠不識泰山,一邊在馬背上推出一掌,竟是硬生生擋住了烈火的衝擊。但他坐下白馬可就沒有這兩個生物的體格了,巨力交錯之下四蹄齊斷,車樂意也順勢下了馬,和烈火斗在一塊。拳氣嘶吼縱橫飄飛,那群山賊全都躲到幾十丈開外的地方,沒一個有勇氣上前幫自家老大的寵物殺人。
「乙級的戰士?烈火,吃了它。」閻岩也沒有參戰的打算,吩咐了一句,又回到屋子中。
他眉毛一條,屋裡的小點一家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穿麻布衣衫的青年,相貌清秀,正在泡茶。
「你……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