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桂圓春天二
星期四,凌晨三點。
吳建文從黑暗中突然間驚醒,恐懼像洶湧的流水遍布他的全身,越發讓人不寒而慄。凝結的空氣格外喜歡在他身上緩慢又有情調的爬行,陰影探出手來。
他努力屏氣凝神感受著眼前的黑暗,努力想聽到除了自己的脈搏聲之外的聲音,每一刻都如同黑夜長晝般漫長,等待著黑夜,變得更加黑暗朦朧,邊角的地方泛起了白光,陰影漸漸褪去,清晨接踵而至。
陳博遠和吳建文一起坐在長廊上,距離通的樓道很遠,很遠。
視線越過近處的行色匆匆的同學,眺望遠方的綠林,那是季成成最喜歡的方式。
陳博遠依舊嘴裡嚼著紅油油的辣條,濃烈的咸香在空氣中飄蕩。
這個時候,季成成總會撅著嘴向他討要,自己當時還拗著不給。想到再也見不到了,他似自嘲的笑了兩聲。
吳建文表面上雲淡風輕,看不出一絲波瀾,綠林,陰涼的綠色;天空,深邃濃郁的藍色。
天地相接,可真美啊!
「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為什麼?為什麼?」
陳博遠聽得真真的,囁嚅著開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難道真的跟那件事情有關嗎?」
「我不知道,但是她平時那麼開朗的人也不會因為這一件事而……」
「我覺得很是蹊蹺,今天聽其他人傳言說,她好像被那個了,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呢?」吳建文停頓了片刻,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我想去調查!」
「嗯,這個,我其實……」一向有些懦弱的陳博遠把弄著手指。
「你也去嗎?」
對上馮建文期待已久的目光,不自覺得鄭重點下頭。
話還沒說完,身穿警服筆直的孫昔明站在他倆面前,也沒有打開警燈。
倆人先是沒反應過來。
「調查,調查是件好事兒,要不要幫幫警察叔叔阿姨們啊?」
說話的空隙間,一個身穿白襯衫的男子從人群中朝他們走過來。他長得很像頭野牛,腦袋從肩膀中間伸出來,圓圓鼓鼓的。聽其他老師說是因為高血壓或是長期的酗酒,鼻子和臉頰憋的通紅。
「沈老師好。」
「孩子們,這是警官孫警官,來這裡調查我們班季成成的案件。」老師和藹的對著孩子們解釋。
吳建文兩次想張開嘴,有話要說,可話到嘴邊卻又沒說出口。
「是的,就像你們老師所說的,了解到你們和受害者是特別好的關係,所以請你們來,孩子們,我們走吧!」
彭可頭一次看著那麼善解人意的孫昔明,溫文爾雅,謙和待人。
平時都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一絲血色。看來每個腹黑的人,心后都會有一顆濃濃的童心啊!
陳博遠的臉似乎白了幾分,鼻子和臉頰上的雀斑異常明顯,就像是胎記:「我們一定要去嗎?」
彭可揚了揚眉毛,說:「恐怕你們沒有選擇哦,不要害怕,不會耽誤你們什麼的。」
「警官姐姐,這件事情是不是非常嚴重啊?」吳建文腦海中不斷浮出當時血涌的畫面,似乎拚命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
「不瞞你們說,確實是嚴重的。」孫昔明邊走邊說出聲。
「嚴重……」吳建文的喉結上上下下,彷彿一隻抱著棍子爬的小猴子。
警察帶著兩個孩子往前走,經過一排排教室,在會議室門口停留下來,並示意孩子坐在對面。
「我姓孫,今天來向你們了解關於受害者她的生前情況,就像老師跟你們說的一樣。」
孫昔明嘆了口氣,問:「我們先問問簡單的情況吧,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呀?」
吳建文眨巴著眼想了起來,「前年,我也不知道是上學期還是下學期了。」
「你們知道受害者家庭是什麼樣子的嗎?」
「成成住在凱北,家裡只有她母親和她,但是母親經常年在外打工,很小就操持家務,我想,她很需要陪伴。」
「那麼受害者是否與他人發生衝突?」
「嘶」,兩個男孩緊張著扣著腳地板,眼眸堅定發著光,「有,上周一中午,我先看到成成被人堵在一樓女廁所,她哭得很慘,而我卻什麼都沒做。」
沉默了半晌,彭可急不可耐的記著,有些著急。
孫昔明一個眼神,讓她松下心來,對待對方一定要平穩,謙和,不要生氣,深呼吸。
「我當時很害怕,我怕我也會被打,我怕極了,我不想再被打了……」吳建文越髮帶著哭腔。
陳博遠熟練地拍撫著他的後背,代替他繼續說道:「嗯,警官,抱歉。建文,家庭原因所以就……」
「沒關係的,那你能講一些嗎?」彭可眉眼微笑著。
「這……」陳博源有些緊張,手指不由得摳著。
「不勉強的。」孫昔明想,如果不說也沒關係,等到情緒穩定下來,再問也不遲。
「沒關係,我可以說,」陳博遠突然說,「我是跟著建文後面看到的,我好像能記得女性的樣子,好像有點記不清,但是大多是披肩長發,身姿瘦瘦高高的,也有胖的,她們笑聲很刺耳……等下好像有一個女性胸前戴著銀閃閃的十字架。」
陳博遠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仍舊望著地板,「他們打得很猛烈,成成倒在地上,拳打腳踢。」
「好的,我們知道了,平時她的性格是怎麼樣的呢?」
「我認為成成的性格是根本不會招惹上他們那種女性的,她是那種很溫柔的。」吳建文帶著哽咽著說。
「相比溫柔,我覺得更像是溫順,特別容易聽從別人的話,每次無論是誰,叫她幹什麼,她二話不說就去幹了,」陳博遠忍不住說道。
「那麼可以說說她以前比較印象深刻的事嗎?」
「以前啊?」陳博遠有些錯愕,除了平常的她,幾乎以前的事情都不怎麼記,神情頗有些迷離。
「她從來不會找我們訴苦,用她的話來講,就是自我消化就好了,沒必要增加他人的痛苦。」
陳博遠睨視著身旁的吳建文,屏息靜聽。
「我想,雖然她成績偏下吧,所以沈老師會經常讓她晚自習留下。
而且成成長得還不賴,有許多男性會來招惹,我們會借口幫助她。」吳建文雙拳攥的死死的。
擦了下鼻涕,「沈老師很關注她,但是她似乎很怕沈老師,應該是成績不好的原因吧!
而且好像每次被老師留下來的隔天,情緒總是怪怪的,問她為什麼?她也是笑而不答,怪讓人心疼的。我可以,我一定會一直一直幫她,只是她現在……」..
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苦笑,從放在他們中間的礦泉水中抽出一瓶,打開瓶蓋,一口氣喝了半瓶。
「我想,警察叔叔,阿姨,你們應該對這種情況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吧?」陳博遠心情忐忑。
兩人被反問的發愣,孫昔明擼起袖子,手腕一轉,「還好,很少接觸青春少男少女的這類案子,不管怎樣,我們都會還你們一個真相!」
得到確切的肯定后,吳建文和陳博遠神情專註,眼睛盯得他倆上下,掃視了幾次。
「那你們覺得那個老師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嗎?」
「這個嘛,老師會經常去前面的行政樓。」
「哦,對了,我上次看他偷偷摸摸從校長室里出來!」吳建文大聲講道。
詢問過後,兩個男孩心事重重又夾著豁然踉蹌著走後。
孫昔明隨著對方話語間的回憶,心中似乎有了一些決定,駐足來到周一被傷害的女生廁所前。
習慣性閉上眼睛,嘈雜喧鬧聲傳入於耳。黑暗中,他似乎看見了那段狹長的走廊,盡頭是受害者悲痛而又細小的呼喊。
瘦瘦胖胖,高高矮矮各類女性像人形牢房般層層包圍住她,讓她喘不過氣來。
畫風一轉,不知怎的,她奔跑掙扎出來,地面被鮮血染的通紅,彷彿刷了一層深紅色的油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呢?
孫昔明盯著面前灰色單調的女廁所,沉默了許久。
張藝將新出的報告攤在桌面上,指著一處明顯的黑紋。
「受害者身上這處有紋身,按理說這個年紀的孩子基本上沒有。」
「所以有可能死因是受害者叛逆所致,招惹了什麼人。」封沉抬起明亮的眼眸。
孫昔明思索著今天盤問的信息,搖了搖頭,「根據她的朋友表示,她的性格反而是那種文靜內斂的,不搭。」
彭可盯著照片上迷糊的文字許久,疑惑的開口,「這個字體是不是英文i啊?」
「確實好像。」程穆小弟湊到彭姐跟旁,手筆畫著『i"字,緊跟其後肯定地點了點頭。
而每當這時,封沉總會適宜地補充,「這個線索並不代表什麼,重要的是反而是兇手報以什麼心態殺害乳臭未乾的小孩?」打斷了這一思索。
以至於大家也就看過作罷,氣氛又再次沉入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