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皇帝胖胖
大明宮，太液池。
太液池是大明宮後宮中的一處廣闊水面，太液池東西南北各一里之大，池中有一處湖心島名叫蓬萊島。
圍繞著太液池的是一系列的亭台殿宇，多依地形而建，錯落有致，精美絕倫。
太液池西側一處水廊下，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正坐在池邊，他左手持著一隻玉碗，右手捻著從玉碗中抓取的魚食，整個人卻一動不動。
這中年人便是如今大唐帝國的皇帝李適，如今年方四十，即位三年，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旁邊一個伺候的宦官提醒道：「聖人。」
「嗯？」胖胖皇帝李適抬起頭。
「聖人都在這坐了一個時辰了，這一把魚食還沒撒完。」
「哦。朕又走神了。」
那宦官名喚霍仙鳴，從李適做太子時就伺候他，至今已是十八年了，因此李適對他信任有加，兩人之間的談話也沒有那麼多忌諱。
「近些日子，聖人經常這樣，是不是太憂心國事了？」霍仙鳴關心道。
李適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這……讓人怎麼接下去？霍仙鳴心中暗道。
「河北四鎮打了也快兩年了，前些日子本來已經局勢大好了，最近怎麼又反轉了？」李適嘴裡念叨著。
這位皇帝自即位起就立志要削除方鎮，本來苦於沒有機會，但在他即位的第二年成德鎮節度使病逝，他的兒子李惟岳向朝廷請求襲其父位，李適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便拒絕了李惟岳的請求。
周邊的幾個方鎮因擔心自己後續也會遭遇相同待遇，便糾集在一起反了朝廷。朝廷一邊派出中央軍鎮壓一邊下令其他比較親中央的節度使前往鎮壓。
在今年三月時，戰況已經呈現了一邊倒的局勢，幾個叛亂的方鎮都被打的只剩一口氣。但是這時朝廷開始著手將叛亂地區的地盤進行重新劃分，本以為這是犒賞有功之臣的機會，卻恰好埋下了反轉的導火索。
由於分配不均，部分沒有得到應有獎賞的節度使又與先前叛亂的節度使勾結一同造反，本來的平叛軍一下子變成了叛軍。雙方局勢一下逆轉，為了平叛胖胖皇帝李適命令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前去支援。
此時的胖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平叛軍就為了一點地盤就叛亂，他們如今真的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了嗎？
「聖人，這仗總會打完的，安祿山和史思明都被平定了，他們這些烏合之眾豈有不敗之理？」霍仙鳴安慰道。
「嗯。」胖胖又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霍仙鳴心道，得了，我還是別說話了，我說一大堆，皇上他就一個字嗯……
這時一個小宦官急匆匆的跑過來在霍仙鳴的耳朵邊悄悄說了幾句話，霍仙鳴點了點頭。
「聖人，盧相公來了，要不要見？」
「嗯……」胖胖答道。
霍仙鳴嘴角一抽，這嗯和剛才的嗯是一個意思嗎……得，我還是把他叫來吧，都是惹不起的主。
「那奴婢就把他請來了。」
「嗯……」
霍仙鳴轉過身給自己來了一巴掌，我就不該多這個嘴，又換回一個嗯字。
盧杞正等候在延英門外，看到霍仙鳴帶著小宦官走來，他站直了身子把手負在身後。
「盧相公，聖人請。」
「哦，霍仙鳴，聖人在哪？」盧杞貴為宰相，自恃位高權重從來沒有把這些內侍看在眼裡，對霍仙鳴這等老人也從來都是直呼其名。
霍仙鳴臉色一沉道：「你隨我來便知。」
說罷霍仙鳴便引著盧杞繞過延英殿從麟德殿前來到了太液池西側。
「聖人在那裡，看到了吧？」
霍仙鳴遠遠指了指那處水廊，盧杞目力不佳看不清楚那麼遠的地方，便眯著眼睛仔細看。
「在哪，本相怎麼沒看到？」
「哼，相公好官威啊，連聖人都看不在眼裡了。」霍仙鳴諷刺道。
盧杞這才意識到霍仙鳴這是故意在套自己話，便趕忙閉了嘴不再說話。霍仙鳴把他帶到胖胖面前時，胖胖已經放下了玉碗負手立在那裡望著太液池的水面。
「聖人，盧杞相公帶到了。」
李適回過頭看了一眼盧杞驚訝道：「盧卿怎麼來了？」
盧杞一腦門子黑線，但嘴上卻說：「臣是有一事來稟報陛下。」
「何事？是前線戰況好轉了嗎？」胖胖滿懷期待的問。
盧杞搖搖頭道：「不是。」
胖胖明亮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來，他淡淡道：「那是何事？」
盧杞從袖中拿出一本奏章道：「臣近日收到一份彈章，不知該如何處置，還請陛下決斷。」
「彈章？盧卿何時連彈章都要問朕了？」
「此份彈章有所不同，事關……」盧杞故意放緩了語速。
李適見盧杞停了下來便問：「事關何人？」
「事關李泌。」
李適一聽不悅道：「是誰給朕的師傅潑髒水？」
盧杞面現難色道：「正是因為李泌特殊的身份，臣才來請聖人決斷的啊。臣對於此等污衊老臣，栽贓帝師的行為也是深惡痛絕的。」
李適伸出他胖胖的手，盧杞趕忙把手中的奏章遞了過去。李適展開奏章看了看，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這裡面提到的事核查過了嗎？」
盧杞道：「尚未核查，臣怕一旦核查就已經落下懷疑老臣的名聲了。」
「你做的對，不應該如此魯莽。」李適來回踱步道。
「聖人，但這彈章是一個殿中侍御史上的，言語也不足以信。不若把它留中吧。」盧杞試探著問道。
「那也不成，朕豈是那種護短的人？即便是帝師，如果真的有問題，也不能姑息。」
「聖人英明，那是否要把他招進京來審問一番？」盧杞問。
「你先去吧，容朕想一想。」李適揮了揮手道。
盧杞欲言又止，只得躬身離去。霍仙鳴上前道：「聖人，山人一直以來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且素來與盧杞兩看相厭，這盧杞定是藉機報復。」
李適瞥了他一眼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議論朝政了？」
霍仙鳴嚇得忙躬身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替山人說句公道話。」
「知道了。去把河西郡主請來。」
「奴婢遵旨。」霍仙鳴領命后離開了太液池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