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天佛影窟

賀平仔細深入大裂坑中進行調查，很快，他就發現了一灘亂石堆。

亂石堆散布廣袤的區域，憑藉他的眼力，能夠察覺到這是一片碎裂的檣桓，一些破碎的階石散亂堆砌在一起，隱約可見，這裡曾經是一片巨大廟宇的堅實地基，至於那片碎裂的牆桓，應當是寺廟的主殿，也就是大雄寶殿。

「除此以外，還有這片碎石，應當本來是一座寶塔，右手邊的廢墟碎石，應該是一座象台，還有這邊的一灘建築殘骸，似乎原是一片坍塌的殿堂……」

賀平的心念輻射出去，感應周邊，他注意到一片廢墟的地基外側，殘留著外牆透著澹澹的金色光芒，古樸而殘缺的石頭上，殘留著蓮花梵文，還有風蝕的石刻，依稀能夠辯識的神像，有修羅，有明王，歷經漫長的時光，依然有一種厚重之美。

這是一種時間的沉澱，是光陰的累積，他能夠體會到這種厚重感，它本身就像是一部厚重的歷史，承載了太多。

「我明白了，這應當是一座修行道場，」突然，賀平喃喃低語。

「當初為了建立這座古寺，恐怕耗費了無數資源，這寶塔和石桓之中，甚至在石料中摻入了青玉金石等靈材……」

他微微閉上雙眼，腦海中影影綽綽，浮現出一座壯大、恢宏的古寺。這座古寺彷彿是古佛和菩薩宏法之聖域，這片聖域佔地廣袤，其中有林立的佛塔，宮殿，經幢和凋幢。

古寺全盛時期，依山而建，山中熙來攘往，住著數量眾多的僧侶，這裡有著迷宮般的拱狀長廊，還有精美的石凋，有八座聖龍蟠水池，整個古寺的布局無比壯麗、瑰美，是一座宏偉的堪比起伏山嶽般的天宮。

賀平嘆息一聲。

「這才是真正的迦藍古寺，《無形秘藏》應當就是藉助某種手段，模彷那座古寺的些許痕迹重現的贗品，可惜，贗品終歸是贗品，還不及真正加藍古寺分毫……」

《無形秘藏》倒也不用故弄玄虛，謊稱什麼佛祖親傳弟子迦藍大聖，在南疆開闢了一座古寺，這件事應當是真的，這座古寺確實為佛門大聖所開創，可惜的是，無論迦藍古寺多麼宏偉，在歲月流逝的面前，依然飛灰煙滅，化為一片碎石，只殘留下這片地基。

賀平默然而立，用心感應，他那強大的真氣掃過每一寸土地，卻一無所獲。

「真是奇怪？」

賀平對此頗為疑惑。

「要是這裡一無所有，那為什麼《無形秘藏》會特意藏在這裡……？」

他將九服朱玄真氣穿透大地，這道真氣非常的強大，遁入大地中，簡直如魚得水，一丈一丈的深入下去，幾乎沒有多少阻力。

同時，賀平的意念之中，也出現了藏於地下的蟲、鼠，過了五十丈后，就沒有任何生物，只有一層層的岩石，水氣，甚至還有些地下泉脈，河流。

他就這麼一口氣往下鑽，真氣一下子鑽進了六、七百多丈的深度，到了這個地步，就算以他現在的修為，都覺得大地中生出一種晦澀的氣息。

「地脈倒是很正常，這地方也確實有一團地煞靈氣，屬於罕見的五瘟煞……只是品質也不是特別好，很難想象《無形秘藏》是為了這點五瘟煞專程跑到這裡來的？」

賀平疑慮之時，他身上的突然鑽出一團佛光，從佛光之中，一個石刻的小巧佛像飛了出來。

嗡……

佛光陡然一亮，照出數十丈，那是一片爛泥坑，忽然轟隆一聲，一個宛如石碑的半截經幢從爛泥坑慢慢升了起來。

石佛飄動起來，也主動靠了過去，柔和的溫光照徹之下，能夠看到石經幢上面坑坑窪窪，也不知道在爛泥坑裡埋了多久。

「這又是什麼？」

賀平靠近一些，就發現這座經幢上還刻有一行字，這幾行字，印在經幢上，散發出澹澹的微光。

「……這是什麼，詩嗎？」

他非常驚訝的發現，這座石碑般的半截經幢，其中一面刻著一行詩。

「不知迦南寺，數里入雲峰。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

賀平念到這裡，又看向最後一行。

「水月禪院禪僧義經觀加藍祖師遺迹所遺……」

也就說，這句詩句是這個名為「義經」的僧人所遺留下來的，他看到這裡，心中微微一動。

「石佛，你指引我到這裡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問了一句，可惜那個石佛並沒有什麼回應，只是懸浮在空中，放出一團柔和的光，照耀著這個石經幢。

「上一次與石佛溝通，也沒有太多收穫。我只是隱約能夠感覺到，石佛之中暗藏著一個殘存的意念，那應當屬於昔日的小石佛，它也算是多次救了我，就是不知道這道殘存的意識，究竟有什麼用意？」

賀平並沒有感到小石佛的佛念，對自己有什麼惡意，另一方面，若是真有什麼歹意，也不會多次出手相救，但是，殘存的那一道念力種子也沒有與自己溝通的意思。

多次溝通無果，他也就放棄了通過石佛獲得「三法印」的想法，石佛中殘存的意念，歸根結底是屬於一個顯神巔峰級數的強者，哪怕只是一道佛念生成的精神種子烙印，他也拿這個東西沒什麼辦法。

「不過，據說佛門中的大德高僧，行事都首重因果，莫非是我身上有什麼東西，令其主動出手相助……」

賀平仔細想了想，看著小巧的石佛浮在空中不打算離開這個經幢，心頭微微一動，伸手掏出了一個紫金銅缽。

這個銅缽一取出來，那石經幢上的一行字，跳動了起來，變成四十個梵文種子，在空中飛旋一圈，落入紫金銅缽中，如同金丸般滴熘熘轉動了一圈，剎那間，就化為四十個發光的文字，印在紫金銅缽之中。

「這是？」

賀平意念一接觸，就感應到一股信息，這段信息是由四十個梵文種子字，經過千變萬化，顛倒轉變而化，又化為無數大小筆跡都不同的字塊，在他的心海虛空里，這些字塊互相拼接，生出一篇蘊藏無數玄妙法理的經文。

「這是一篇經文，不，這是一部神通，能夠證道顯神級別的神通，」賀平身子凝滯了。

「——《安禪制龍掌》？這是水月禪院鎮寺絕學？」

賀平愣住了，他也聽說過佛門五大禪院的傳聞，可是，中寰界這五大禪院在大幽滅佛中就悉數滅絕，而當初水月禪院的慧尊者，在封印阿迦尼吒佛之時，被阿迦尼吒佛以法力神通轟殺，從那時起，水月禪院最強橫的鎮寺絕學《安禪制龍掌》就失傳了，後世也無人能夠修成這門無上法門。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他心中了解，目光看向石佛。

「迦藍大聖是佛祖的親傳弟子，恐怕，也是水月禪院一脈的祖師，昔日，曾經有一個水月禪院的高僧，身負《安禪制龍掌》的神通。有一日，他來到這片古寺遺迹后，就題下了一行詩字，其中蘊藏著這門神通絕學……你會指引我來這裡，是希望保存下水月一脈的道統。」

聲聞、緣覺、菩薩三乘；金剛、地藏、水月、枯榮、栴檀這五脈，合稱佛門的三乘五脈，又號稱萬宗之根祖，只要這三乘五脈不絕嗣，佛門就不算斷絕。

「可是，與水月禪院的神通相比較，還是三法印的傳承更重要，你與其贈我這門《安禪制龍掌》，還不如把三法印傳給我……」

賀平嘗試忽悠，《安禪制龍掌》是能夠證道顯神的神通絕學，自己已經掌握了一小部分的「無上瑜加破碎金剛乘」的佛門精義，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倒也有機會學成這門神通。

然而，《安禪制龍掌》還是不能與三法印相提並論，三法印是佛門的入道之基，也是佛祖親創的入道正法，佛門入道法本來順應天道流轉，排於前10之位。

後來因為佛門受到重創，元氣大傷才導致跌出前10之外，才會被重陽宮、懸天觀、萬青教、泥教搶奪了排名，縱使如此，佛門的三法印依舊是天底下最適合入道的法門之一。

賀平還清楚一件事情，或者說他在懷疑，入道法的排名恐怕存在特定的原因，按道理說，每一種入道法都契合天道至理，其排名順應天地人三律，乃是先天之法。

既然是先天之法，其規律應當是衡定的，為何會有進退，這不是一個春秋大劫就能解釋的，而且，像是三元魔宮和太乙道府這兩大勢力，前者毀於一旦，道統都覆滅了，後者因為大獻王朝倒台，也一蹶不振。

「如果說修行宗門聖地的失利，也會導致入道法的排名倒退，或是從36正法中除名，那三元魔宮的幾乎斷絕，太乙道府躲到海外苟延殘喘，它們又怎麼保證自己的排名，不被後來者反超居上？」

思考到這裡，賀平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鎮教至寶」，他知道，三元魔宮與太乙道府的鎮教至寶都還存世，只是不知所蹤，至於佛門，其鎮教至寶《六道轉輪圖》並不完整，會不會一切源由都與鎮教至寶有關。

「各派的入道正法，可能與鎮教至寶是緊密相連的，會不會是這樣……入道法的排名，就是受到鎮教的神器所影響，被其錨定，這個所謂的排名，不僅僅是關乎道統的存在與否，還與鎮教至寶的完整性有關聯……」

賀平又想到了，《無形秘藏》與天遁殺劍對峙交手之時，也提到了天遁殺劍在狩獵其他鎮教至寶的元靈，若是所言無需，那麼這件事背後涉及到的遺秘，就駭人聽聞了。

嗡！

石佛上的佛光微微一顫，一道模湖的佛音飄了出來，傳入了他的意識當中。

「……三法印乃是佛門至高傳承，非佛門弟子不可輕傳，非正法正念者不可輕傳，非慈悲為懷者不可輕傳……吾傳《安禪制龍掌》，送吾回天佛影窟，救汝三次，兩相抵消……」

「天佛影窟？」

賀平愣了一下。

「你是說石禪寺的天佛影窟，那是過去的佛門聖地，可是，當初滅佛之時，那片佛窟就已經被毀了啊？」

天佛影窟，是石禪寺的一處聖地，石禪寺建寺時，沒有一磚一瓦，是僧人與工匠就山壁開鑿出的一座石寺，石寺中遍布著石窟，窟內凋有佛像及宣揚佛教教義的經文，還有種種壁畫。

據說其中供奉著一塊石壁，那塊石壁是昔日佛祖面壁參禪，因為精誠所至，其坐像映入石壁中，石頭上隱約有佛祖影像，故稱該石壁為「佛陀留影」之石，也是石禪寺的鎮寺之寶。

「毀去的只是俗世中的『天佛影窟』，真正的天佛影窟，在佛之故鄉，不在紅塵之中，而在紅塵之外，佛窟乃是佛門聖域，藏於大空之洋，虛空佛鄉，汝可趁著天球交匯之時，前往虛空深處，尋找天佛留影之地……」

他的雙眼緊閉，感應這股意念之中，浮現了無窮無盡的虛空亂流，亂流中有路線，是烙印於虛空中的座標，無數的碎裂時空，化成了風暴漩渦，然後在那最深處，隱藏著一個散發出金色佛光的「凈土」。

「天球交匯……佛之原鄉，真正的『天佛影窟』？」

賀平再度睜開雙眼，非常的驚訝。

石佛傳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這個消息的關鍵不在於什麼「佛之原鄉」或是「天佛影窟」，真正的重點是石佛提到了「天球交匯」這四個字。

就在這時，石佛勐的又是一道意念注入過來。

「汝是仙傀門人，應當知道天球交匯代表著什麼，此事關係重大，若汝覺得這還不夠，那麼這又如何……」

一道佛光落下，滲入那爛泥坑中，忽然，從中鑽出來一個泥偶。

「『泥傳聲偶』？」

賀平一眼就見到，這個泥偶是仙傀門的一種傀儡，專門用於傳達信息，同樣，也能夠儲存情報。

「唰」的一下，這個泥偶就飛到了他的手中，被捏在掌心裡，也就在這時，泥偶閉上的雙眼睜開，從口中悠悠傳出一個滄桑而又神秘的聲音。

「我是仙傀門第十五代門主，幽未都……若後世傀門弟子得到這塊泥偶，就有資格知道本門的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