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天人

七政四餘旗，是道玄西解山的鎮教至寶。被無憂生奪走，從而落入了贏無寂的手裡。

這件至寶胎器幾乎凝練成形，只是沒有祭煉出元靈，多多少少有些缺憾。

要是碰上一件正兒八經的鎮教至寶，這件七政四餘旗的威力恐怕要大打折扣。

贏無寂要是拿著這件七政四餘旗對上賀平的傀儡魔城，那無疑是自尋苦吃。

只是，要是拿來鬥法，壓制眼前雙手空空的袁尉亭，倒也是十拿九穩。

「天光下臨，地德上載。七政四餘，十干化曜！」

贏無寂催動法力，身後冉冉升起一桿大旗，這大旗上，滿是星辰紋路，日月五行，還有風雲符籙，這是凝聚了西解山道法《五行大義》精髓的一面旗幟，運轉開來，不管是行雲布雨，還是熔煉山脈，或是開闢江河，都是易如反掌。

此時的贏無寂出手瞬間，周圍的時空就產生了變化，大旗搖動，天地都隨之搖晃起來。

袁尉亭立刻身陷一座大陣之中，陣法以七政四餘旗布置出來，四面八方，好似有千軍萬馬，殺氣騰騰，戰意奔騰，就好像是將古老戰場上的無數英靈召喚出來。

「天星點兵大陣！」

這位老劍仙與麻衣道宮季長離也是老交情，又知悉天下大事，掌握各種秘密，自然知曉這座陣法的來歷。

這座大陣非要是歷代麻衣道者，苦參《天星點龍》道法精要，運用大陣變化，將歷代的英靈戰將，從虛空長河裡召喚出來，化成千軍萬馬，浩浩蕩蕩的殺過來。

「歷代的麻衣道者，都是身懷大慈悲，大毅力，大無畏，有人立志救濟天下，也有人憑持道義，要平衡世間，若非有如此決心，又豈能創出這『天星點兵大陣』……你，贏無寂，又有什麼資格在老朽面前，動用這門陣法，施展從季長離那裡學來的道宮之法！」

袁尉亭長嘯一聲，突然雙手揚起，無數的符籙，凝練出金玉氣息，出現在他的指尖，瞬間就布置出一座巨大的劍陣。

「萬芒無形殺鬼鐵圍大陣！」

符化劍光，一道道劍芒洞穿虛空，組成了一座巨大的陣法，反過來擴張開來，贏無寂的天星點兵大陣衝撞過來，就好似如卵擊石，被這些劍氣粉碎。

原來，那些古老的英靈，是時光長河中的一縷縷印記，被劍氣絞滅之後，也被這萬芒無形殺鬼鐵圍大陣吸收，這陣法的威力也立刻暴漲。

「好個袁尉亭。」

贏無寂笑了笑。

「袁翁，你這老傢伙當真是老而彌堅，比起季長離還要難纏，我贏某也不得不佩服……若是當初我與寂慧天伏擊的對象，是你，而不是他，那當日那一戰，恐怕也是勝負難料……」

「好個牙尖嘴利的弒師孽徒。」

袁尉亭也是大笑：「果然不愧是長生九邪仙傀門出身之流，能把如此十惡不赦之事，當成功績說出來，也是難得……嘿嘿，難怪你能跟龍象賢佛這種角色混在一起。」

「老劍仙何必說得這麼難聽。」

贏無寂不以為然的淡然一笑：「是非黑白，人間善惡，與我等修士，也不過是過眼雲煙，求道之人，就應當勇猛精進，直指本心，唯有一往無前，百無禁忌，才能夠打破天地的束縛籠籠，否則說一千道一萬，也不過是天道命數中掙扎的螻蟻。」

他說話的同時，七政四餘旗在虛空搖晃，冥蛇頭虛空之中有一股股大力震蕩，化成道道五行神雷，從四面八方轟擊上來。

「小輩，你這是小看螻蟻。」

袁尉亭不緊不慢地道：「你說的沒錯，天地茫茫，人力微小，修士就演算法力通天，在天地間也是孑然一身。人尚且如此，螻蟻朝生暮死，更加不堪。

然而，蟻輩也有蟻輩之志，區區一隻螻蟻，或許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起不了什麼作用，而許許多多的螻蟻凝聚在一起，就猶如無數滴水聚成了汪洋大海，其勢滔滔，其力無窮。」

這位老劍仙的法力波動，劍陣也迸發出無與倫比的滔滔劍勢，如山，如海，將漫天的雷光吞噬。

「袁翁是跟我打啞謎嗎？」

贏無寂繼續道：「修士大道有成，本性自足，不假外求，孑然一身，與蟻輩截然不同，難道你是指凡俗眾生依靠數量，妄想以人力、數量對抗天數，這種比喻又有什麼意義？！」

「嘿嘿。」

袁尉亭譏笑一聲：「贏無寂，枉你自許高明，以智冠群雄為傲，卻聽不懂這種淺顯的道理，修士與天地相比，就是螻蟻，並沒有比那些凡俗眾生好到哪裡去？」

「正所謂，真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堅。你真以為修士可以本性自足，不假外求，那你修的道得自何處，你傳承的法源自哪裡？不假外求，難道自家的道法是天上掉下來的，還是說36入道正法是自己創的？」

「我等修士得到今天之成就，無一例外，都是得前人之智慧，繼先賢之遺志，修士的傳承來自凡塵之中，歷來的新血都是凡俗，有情眾生皆是螻蟻，推動世間的也是志比天高的一眾螻蟻，如此

一代推動一代，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這就是蟻聚之智……」

這位老劍仙朗聲長笑。

霎時間，劍影紛飛，劍陣再度暴漲噴涌，凌厲無比，每一道劍光都有符籙所化，削鐵如泥，切金斷玉，四周全部都是旋風和劍切。

「我輩之成就，就是先輩之成就，歷代的修士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傳承之重，蓋莫如斯。」

袁尉亭的聲音一字一句響起、

「既然你以智謀為道，又怎麼會連這種淺顯的道理也不懂……哈哈，我看你分明是不懂裝懂，好粉飾你那顆無情無義之心，也可以說，你的狂妄自大，是生性使然。」

「袁翁說的好有道理。」

贏無寂漠然一笑。

「老人家為何不去教書育人呢？」

「贏無寂，廢話就不用多說了！」

老劍仙冷笑一聲：「今日你要是取來的不是七政四餘旗這件不完整的鎮教至寶，而是換成其他凝練了元靈的法寶，那想要攔住我，倒也不是難事……」

袁尉亭說話間，劍陣也在重新組合，劍光騰騰，持續組合演化，他這「萬芒無形殺鬼鐵圍大陣」的劍陣，有千變萬化的奇效。

這門陣法隨著時光推移，其變化、衍生也會持續變強，也可以說是拖得時間越長，威力也是最大，否則他也不會與贏無寂在這裡拉扯半天。

「——至於現在，靠著這半調子的七政四餘旗，能頂個屁用！」

袁尉亭怒吼一聲。

劍陣猛烈爆發，光芒衝天，不管是五行神雷，還是什麼其他的道法，都在一剎那粉碎。

萬千劍芒吞吐不定，蹈海分光，破碎一切，這一刻，就連七政四餘旗這件鎮教至寶，明顯也抗不住了，「噗滋」一聲，發出裂帛般的聲音，那面巨大的旗子上，也破出一道縫隙，明顯是被劍光撕裂，劃破。

「竟然困不住他！」

贏無寂立刻感到汗流浹背，心底也在佩服，知道這老劍仙的真實修為，並不會遜色於龍象和太王帝者，應當與這兩大巔峰顯神，在伯仲之間。

「判斷多少有誤，袁尉亭所修鍊的《斬鬼飛罡》，並不是完整的入道正法，洞淵派的《太上洞淵神咒》，被一分為二，一部分傳給了鐵獄山一脈，另一部分傳入了鬼哭派。」

「我道是袁尉亭雖然修成了《斬鬼飛罡》的至高精髓，卻因為缺少了另一半的道法，在顯神級數也多少受到影響，現在看來，這個猜測是大錯特錯。」

「此人以驚才絕艷的無上才情，打破了所修鍊道法的極限，斬落關鎖，打破了自身修為的局限，修前人未盡之功業這才引發了這種不可思議的地步，硬生生的把自身的修為突破到了顯神之極限！」

贏無寂心中一怔，不得承認，這才是真正的天才。

「若是沒有意外，袁尉亭遲早會修成散仙，不……突破真仙位階，可惜了……」

就算是這樣天縱奇才，驚世絕艷的強者，也要殞落在自己的手中。

轟！

袁尉亭催動劍陣，一下子衝出了被七政四餘旗布置的大陣，誰知道他一出現，無數的光影、瑞氣、煙霞、神光拔地而起，直衝天際，周圍也是各種奇異的氣息，滾滾衝上天空，就好像一個凡人，來到了一個如同極樂凈土般的神奇世界。

無數城池，飄浮在雲霧，妙善仙城，天人仙女，人來人往，縱橫交錯，這也使得這位老劍仙一下子愣住。

「佛門至寶……《天人妙善圖》？」

無窮的仙域城池，光芒中顯現的眾多天人，就展現在了地平線上，映入了袁尉亭的眼帘。

這是一個宏大的世界，是六道之上的「天人道」，是佛教假想的天部眾生所居住的天界，這裡的城池林立，懸於虛空，種種天界生靈，飄浮在空中。

虛空更是廣大無跡，而且空間連接著空間，國度鏈接著國度，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蘊含著至深的意境，將享樂、奢侈和飄渺的天人之道精心營造出來。

「沒錯，這是六大神圖之一的《天人妙善圖》。」

贏無寂早就不知道去向，只有一道聲音從高渺的虛空中飄了出來，傳遞到了他的元神里。

「若非持有這張佛門六大神圖中威力最大，最為神妙的一張神圖，我又怎麼可能會親自出面……與袁翁交手。」

贏無寂冷酷的聲音響了起來。

「毗沙門天王！十二天眾神將出來！」

轟！

隨著贏無寂的一聲呼喚，守衛天界的護法眾神浩蕩的光芒升騰而起，每一尊都是擎天撼地的巨神，一個個法力滔天，幾乎擁有媲美元神巔峰境界的法力。

這是《天人妙善圖》中的最強大的力量，也只能在圖中世界中呈現的力量，這十二天相當於十二個煉就元神、顯神巔峰的至強高手。

剎那時間裡，漫天的火光和雷雲籠罩住袁尉亭元神所在的位置，無數的虛空被摺疊，各種代表風雷地火的破壞力充斥於其中，要將陣法中的一切滅殺殆盡。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贏無寂一揮右手，一張畫卷飄了出來，破裂的七政四餘旗散發出層層寶光，就與這張畫卷融為一體。

「真是個了不得的傢伙，《天人妙善圖》中的十二天眾神將，還有諸天部護法，折損了將近一半，就這樣，也只是消滅了這老傢伙的一道分身。」

贏無忌掐指一算，眉頭忍不住緊皺了起來。

「耗費了這麼大的手筆，也沒有真的算死這袁尉亭，實在是可惜至極。」

「也不算太可惜。」

就在這時，他的右手上突然張出一張嘴來。

「袁尉亭的這道分身，可不是那種隨便投影出來的一道念頭，捏出來的分身。」

這張嘴淡淡地道：「這是他以元神裂變之法凝聚的分身，耗費的數百年玄功，損失一部分，就會折損一部根基。」

「其實，他的本尊，也不在此界，而是流連於外界。你斬掉他這具分身，就是斷其一臂。」

「百年之內，袁尉亭本尊也沒有功夫插手這邊的事，也算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是嗎？」

贏無寂聞聽此言，略有疑惑地詢問：「就算如此，這人對於未來神庭而言，也談不上什麼是變數吧？」

「神庭之力也不是無所不能。」

這張嘴輕輕一嘆：「要是未來神庭能夠無劫無災，避開所有的因果惡業，那我等九大天王，也不會於此時降世……天地合龍被阻止之後，未來也充滿了不確定性，縱使是那一位……他，神庭之主，也不可能把握一切。」

「天王殿下。」

贏無寂又問：「未來的神庭之主，究竟是誰？那人，當真是無上真龍嗎？」

「這種問題，我也沒辦法回答你。」

這張嘴嘿嘿笑了幾聲。

「你大可就當是也沒有問題……」

「原來如此。」

贏無寂緩緩點頭。

「看來天數有變，神器更易，在未來的浩瀚時光之中，一切的一切，也變得飄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