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錯全在真宗!
趙禎現在看著柴揆居然有了些許的順眼。
這傢伙若不是惦記上自己的妹妹,當個知己好友也未嘗不可。
最重要的是這貨說話深得朕心啊!
朝堂上的這幫大臣,尤其是那些言官,仗著自己是個御史,整天說「官家這個不能做,官家那個不能做」。
他趙禎本該是嬉笑玩鬧的年紀,卻要起早貪黑處理國事,還要忍受百官的聒噪。
就連後宮選個皇后妃子什麼的都不能自己做主。
「陛下三思啊!」
「官家,立后德必配位,若張氏為後,恐有不妥!」
「官家英明,我大宋定然長治久安!」
全是這樣的話!
老臣全在教他做事,想往上爬的極盡阿諛奉承。
從來沒人想過,從來沒人考慮過當皇帝的難處,皇帝也是人啊,也要有七情六慾,也會傷心難過!
只有柴揆,只有他說出了做皇帝的不易。
這種想法一出來,連趙禎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可是來「棒打鴛鴦」的,怎麼一會兒的工夫就投敵了呢?
方才的話成功勾起了趙禎的興趣,這讓他想要進一步探究柴揆還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你既說當今天子難做,可有人說他這個皇位是白撿來的,畢竟皇帝生母身份低微,當年能被立為太子全都是因為先帝的一眾皇子里只剩他一人,此事你怎麼看?」
這種事情被皇帝自己說出來。
真的是……
張懷小心的瞥了眼趙禎,心想:官家這是一定要治柴揆的罪啊,如此問法答什麼都會下大獄吧!
歷代皇帝,若是得位不正,都會飽受天下詬病。
唐太宗玄武門之變,宋太祖陳橋兵變,宋太宗燭影斧聲……本來沒有皇帝的命卻偏要當皇帝,不管正史還是野史,他們的名聲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
非嫡出,以第六子身份被冊封為太子,再加上「狸貓換太子」的傳說,這大概算是趙禎的一個心結吧。
誰知柴揆瞪大眼睛,緊接著伸出手要去捂趙禎的嘴。
「舅哥這可不能瞎說啊,怎可妄議聖上?小心隔牆有耳。」
「無妨。」趙禎環顧四周,「這裡的人口風都嚴得很!」
有眼不識泰山,居然還在擔心什麼「隔牆有耳」!
柴揆光顧著給人顯擺,根本沒有注意到趙志沖在後面拚命給他使眼色。
只見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既然舅哥你想聽,那我便說說。」
言語間儼然一副「你賺到了」的表情。
「咱們從幾個方面分析一下哈。」
「官家的五個哥哥,除了老二活到了八歲,剩下那幾個基本就是一出生就沒了。」
「這說明啥?說明他們都沒有當皇帝的命啊!」
「只有官家,那才是真龍天子!你看看人家孫權,活的長,生生的耗死了曹操曹丕曹叡祖孫三代。」
「官家一定也會長命百歲,耗死遼國蕭太后和他兒子耶律宗真!」
「再說官家的出身,這根本不算什麼,你看那漢景帝他娘,就只是個宮女啊,可是這又怎麼樣?影響人家當皇帝了還是影響人家成為一代明君了?」
「最後說說官家。」
前面的一通分析已經把眾人唬的一愣一愣的,此刻說到關鍵點,引得眾人皆是豎起耳朵聽著。
「官家無論從能力還是人品各方面全部超越歷代皇帝,水平直逼本朝太祖!」
這個牛嗶可是吹大了,人們甚至懷疑他是知道了趙禎的身份在故意拍馬屁。
「哦?」
趙禎對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表現出了一絲興趣。
「官家寬仁,對待劉太后以德報怨,沒有對其種種的僭越行為進行清算,此等氣度,遠勝唐玄宗李隆基、唐宣宗李忱!」
唐玄宗,開元盛世,誅殺韋后,賜死太平公主。
唐宣宗,中興之主,殺嫡母郭太后。
此二人皆為歷史上比較出彩的皇帝,然登基即殺太后終究違背孝道。
柴揆拿宋仁宗跟他二人作比,實際上抬高了仁宗的地位。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在大宋不說宋朝皇帝好不是傻嗎?
反正都是吹,柴揆心裡通透的緊,要不是因為顯得太假,他會直接拿仁宗跟秦始皇比。
那位爺可是個狠人。
「生母章懿皇后,官家此前二十餘年對此一概不知,但了解真相后,仍然頂著壓力追謚其尊號,這是什麼?大孝子啊!」
「官家的表現,就是對孔聖孝悌的最好詮釋!」
語畢,全場寂靜,甚至在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侍衛們和趙志沖都傻了,原來當今皇帝竟然這麼厲害?
趙禎也是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原來朕竟如此高風亮節?此子竟然比朕還了解朕!」
不僅於此,柴揆的一席話亦使趙禎長久以來的心結得以疏解,生母的陌生,養母的猜忌,二十餘年來的糾葛早已使他倍感疲憊。
「母親生活清苦非朕之錯,朕全然不知啊!」
趙禎心中豁然開朗。
古人受孔孟思想影響,歷來最重孝道。
劉太后雖僭越,但當時若以雷霆手段廢后便是不孝,得知生母為李宸妃,立其為後便是對劉太后的不孝、對先帝的不孝。
這麼糾結的邏輯關係困擾趙禎多年,如今看來居然不是他的錯。
痛快!
趙禎開始有點捨不得他了,就這麼懂他的一個人,你給關大獄里去多浪費啊!
這時候,柴揆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緊接著說道:「你們是不是以為錯全在劉太后?」
誰知他話鋒一轉。
「不是!錯其實在真宗皇帝!」
此話一出,包括趙禎在內所有人都傻了,這廝妄議完了官家還不算完,居然開始妄議先帝了!
「怎麼講?」趙禎語氣不善地問道。
「真宗皇帝御駕親征,大敗遼軍於澶淵,與蕭太后定下澶淵之盟,此乃不世之功也。」
「可是,真宗對內支持當時還是皇后的劉太后臨朝聽政,自己卻沉溺於泰山封禪,這叫做不務正業!」
欲抑先揚嘛,柴揆深諳此道。
「劉太後有稱帝的野心嘛?有!是誰培養出來的?還不是真宗皇帝!」
「孟子有云: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后傷情。歷來帝王都知道後宮不得干政,且防止外戚篡權,可真宗完全放任自流,這不是他的錯還能是誰的錯!」
說完,柴揆發現趙禎瞪大了眼睛,正以一種難以名狀的眼神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