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劍拔弩張

等到那道人影離近了些，眾人才看清楚那人的慘狀。

一隻眼睛被人硬生生挖去，留下兩個血漬未乾的空洞；手臂上的道袍耷拉，隨風自舞，明顯是讓人用利器斬下；而在那人的腹部，竟然有一道足足有手腕粗細的血孔穿身而過，甚至連五臟都有些露在外面，染了一層雪霜......

他身上穿的是道宗門人的衣服！

白衣女子不忍直視，快步上前，運起一朵本命青蓮，瞬時間女子所在的方寸天地內被青灰色所覆蓋，一片碩大的蓮葉包裹住身負重創的道宗弟子，絲絲縷縷的青綠色生機開始注入到他的體內。

不用在做任何猜測，道宗此行的弟子恐怕已然遭遇不測。

陸沉雙拳緊握，憤怒的將要噴火的目光掃過周圍一圈，最後定格在不遠處雙手抱胸的妖元身上。

修為到了陸沉這般地步的修士，一眼就能看出那名道宗弟子所受的傷是以何種神通術法造成的。

「師妹，如何？可有辦法醫治？」，陸沉神色複雜地看向被蓮葉包裹著奄奄一息的道宗弟子，問道。

白衣女子轉過頭，又看了一眼那名道宗弟子，對著陸沉緩緩搖了搖頭：「築基被破，元嬰被奪，金丹被碎，回天乏術......若是掌門在......」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就在陸沉即將抑制不住怒火之際，那個已經被下了必死之言的道宗弟子，用僅剩的那隻眼睛望向了玄武鎮岳的「主人」，隨即猛地拽住了李牧的褲腳，眼淚裹挾著血水一併而下。

「陸師兄，這是試煉之地的信物！請一定要妥善保管！」

最後半句話幾乎是這名道宗弟子生命盡頭的迴光返照，話盡之時命喪之際。

李牧被這突如其來的請求嚇得不知所措，說到底李牧終究不過是一個從未出過青陽鎮的「土包子」，面對這種情形，他也只能無助的看向一旁目眥欲裂的陸沉。

陸沉沒料到原本不過是看到李牧對自己佩劍的喜愛，一場善意的借與，竟然在這位道宗弟子陰差陽錯之下給李牧下了一道閻王催命貼。

眼下所有勢力的目光都彙集在了李牧這個陌生人身上，有疑惑李牧身份的的、有釋放善意的、更有萬魔樓和妖仙殿的滿眼殺氣......

現如今的李牧，離開了陸沉二人身邊，反身離開，走的不是一條回家的路，而是一條面見十殿閻羅的黃泉路。

對於妖元這類心狠手辣之輩來說，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更何況殺的不過是個沒有絲毫靈力波動的凡人。對於修士來說，凡人同螻蟻並無任何差異，無非是會濺起一身血的大個螻蟻罷了。

陸沉內心天人交戰，一來是古劍信物如今被那名道宗弟子塞給了李牧，因此不管李牧交不交出這枚殘劍碎片，他都會被那批襲擊道宗隊伍的人盯上，唯有跟在自己身邊才能博一線生機。

二來則是那場斬殺劍奴一役過後，陸沉有很大的把握斷定李牧的爺爺就是曾經震懾天罡大陸的一代妖孽人物荒劍仙李淵。

或許將古劍碎片給了李牧，讓他跟隨自己去古劍試煉中獲取些機緣，哪怕只是邊邊角角，對於他來說都是一場莫大的福澤。如此一來，既解決了當下李牧的性命之憂，同時又能與荒劍仙李淵結個善緣，更別提作為荒劍仙的嫡傳弟子，李牧本就可以算作半個道宗弟子。

想到這裡，陸沉以佩劍為媒介，傳音給李牧。

「李牧兄弟，眼下的局勢你自己也能看到，我借劍本意並非如此，只是誤打誤撞害你有了殺身禍端......如今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你跟隨我前往古劍試煉，我儘力保你性命無憂！」

李牧蹙眉，不知道如何傳音回應的他，思索片刻後點了點頭。

「師妹，一會我會傾力出手，震懾那群圖謀不軌之人，你且幫我護李牧周全！」

白衣女子聞言，秋水眸子里有些擔憂地看向自己的師兄。

「陸大聖子，這道宗此行的弟子呢？除去死的那個殘廢，莫非就只剩你身旁這位？孤零零的一個人？」，一直冷眼旁觀的妖元戲謔道：「難不成如今道宗人才凋敝，竟然連一隊弟子都湊不齊？」

「轟！」

一聲霸道無比的劍鳴聲拔地而起，穿雲裂石般響徹雲霄。

忍無可忍的陸沉一路以來第一次傾力出劍，玄武鎮岳唰的一聲從李牧手中的劍鞘內飛射而出，回到陸沉手中！

陸沉雙手倚著劍柄，仗劍而立，同時雙目緊闔，似是神遊天外。

劍身之上的玄武戲水圖熠熠生輝，下一刻此方小天地間驟然間彷彿成了一湖春潮水澤。

這一刻，有一隻碩大如同黃金澆築而成的玄武憑空現世。

恍然間，天邊落雪的雲彩好像被人破開了一道口子，一道法相金身驟然落下，漂浮於於玄武之上，統敕在陸沉身後！

天地間頓時梵音陣陣，有天女散花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虛空抖動，剎那間山河浮動，一幅陰陽兩儀生死圖映照而下，陰中抱陽，陽中抱陰，生死並立！

春潮之上有玄武，玄武之上立真武！

面無表情的陸沉神色淡然，緩緩開口言語，聲勢大若洪鐘大呂，身後的法相金身也一併出聲：

「諸天氣蕩蕩！」

隨著陸沉話音落下，天地間有一道無窮偉力驟然轟向妖元。

後者見狀，頓時化做原本的妖身暫做抵禦。

如此一來，原本被玄武撐開的小天地內，再起一處驚雷，有一三首金翅鵬鳥憑空現世，體型氣勢之上，竟然只是稍稍弱了那尊玄武半分而已！

「你若真要同我一戰，那便戰！」，化作三首鵬鳥的妖元厲聲道：「我倒要看看，被稱作同輩執牛耳者的你，是不是浪得虛名！」

話音落下，妖元所化三首鵬鳥居然能夠再度爆發，真身本就為妖獸的妖元，在體型氣勢之上似乎隱隱約約有了超過陸沉的趨勢！

三首鵬鳥周身黃金神焰熊熊燃燒，背後飄渺間有佛陀誦經木魚聲傳來，一轉眼，又是一幅大鵬搏龍圖憑空現世，一隻黃金鵬鳥與一頭真龍纏鬥在一起，散發出無上威壓震撼人心！

而全程閉目神遊的陸沉，則是口中默念：

「我有一劍，可除魔，可降妖,可斷生死輪迴，可截碧落黃泉！」

下一瞬，陸沉手中的玄武鎮岳劍頓時化作山川大小，飛向半空中，劍尖朝向那頭散發著神火烈焰的三首鵬鳥。

一場同輩間的爭鬥，竟然絲毫不弱於老一輩對轟的氣勢！

天邊梵音起，有佛門佛首輕敲木魚，道家天師手執符籙，

陸沉雙目精光一閃，以指為劍，朗聲道：

「鎮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