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探牢
巡查院的大牢號稱是京城最戒備森嚴的地方。
牢里的犯人並不多，卻配備了巡查院最精銳的士兵，層層把守。
雖然坊間戲稱它為地獄，但相較於其他牢房，這裡的環境卻寬敞乾淨。
每個犯人被單獨關在一間擺著簡單傢具的鐵柵內。
孫大牛蹲在牢房的角落，閉眼冥思。
謝萬年不是犯人，被安排在了巡查院的客房內，有專人伺候著。
鐵柵外的士兵來回走動著，時刻關注著牢里的一舉一動。
牢房外的鐵鎖聲響起，門開了。
「陳大人。」
士兵停下腳步，朝進來的陳九州作了個輯。
「你們先出去，我單獨跟他聊聊。」
孫大牛抬起頭來，牢房時潮濕霉的空氣穿梭在鼻息之間。
陳九州走到他面前。
隔著牢門，孫大牛一下跪倒在地上，眼淚縱橫。
「這裡沒人，趕快起來吧。」陳九州伸手想扶起他，才發現還隔著一道鐵柵，於是簡單的收起了手。
「我這一跪是替柳家莊的百姓謝謝你。」孫大牛抖動著嘴角。
原來，孫大牛是柳家莊之人。
很多年前便來到京城，在謝萬年的紫幻坊做事。
「一會陛下就要親自來審問了，你真想好了？」
孫大牛閉上眼睛，「只要能打倒謝奎這個魚肉百姓的老東西，我死不足惜。」
世間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
有人對你恨之入骨的時候，卻不曾想也有人對你感恩戴德。
自從上次見到陳九州當眾審判了柳家莊縱火案，孫大牛便主動找到了他。
是陳九州讓這個悲泣、逃避、麻木的漢子看到了人間尚存正義。
為了報恩，孫大牛甘願犧牲自己，幫助陳九州對付謝奎。
所以，巡查院的這場爆炸，本就是陳九州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陳九州眸中閃過一抹痛楚，不由自主地抬起一隻手，慢慢摸了一下孫大牛凌亂的頭髮。
他知道孫大牛這次難逃一死，但他是心甘情願的。
以這個方式死掉，也許到了陰間，他也會含笑報到的。
「陛下駕到。」
一聲高呼，皇帝已到門外。
冷清而寂寞的牢房變得擁擠起來。
官員侍衛小心翼翼的護在了皇帝身後。
陳九州跪在一旁，皇帝示意他平身。
「巡查院刺殺，是你做的？」皇帝的聲音雄渾霸氣，君臨天下的架勢十足。
「不錯。」
「受何人指使？」
「太尉謝奎。」
「為什麼要刺殺陳九州？」
孫大牛選擇了閉口。
一旁的太監怒斥：「陛下問你話呢。」
皇帝抬了抬手，「罷了，回宮吧。」
他走這簡單的過場就是為了親自求證。
也許在這位陛下的眼裡，任何人他都信不過，外邊的謝萬年，想必他也已經問過了。
陳九州低著頭恭送皇帝出門，挑眉冷冷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夏雨晴也看了一眼陳九州，看著本以為會心潮難平的陳九州，面色寧靜得如一潭死水。
「太子召你。」蕭黎明走到陳九州面前，聲音不高不低的傳入陳九州的耳中。
陳九州的回答有些冷淡且高傲，「知道了。」
「趕緊去吧。」蕭黎明視線一直牢牢鎖在他臉上，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令他稍感意外的是，陳九州面容沉靜，這突如其來的召見沒有給他帶來一絲悸動。
他彷彿早就知道了一般，安然而坦蕩。
這也讓蕭黎明懷疑起自己先前的推測和判斷。
不過很快陳九州就讓他感到更加的神秘莫測，因為陳九州抬頭沖他微微笑了一下。
很難說這是嘲笑，還是提醒，或是肯定。
蕭黎明嘴唇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又未說，轉身而去。
太平池前，一群太監手捧漁具，低頭彎腰，大氣不敢出。
華蓋下，太子靠在椅上閉目養神，手中的魚竿搖搖晃晃。
他在這裡等人。
身邊的太監端緊了手中的魚簍，俯身在太子耳旁輕聲提醒道：「殿下，有魚上鉤了。」
「哦？」太子站起身來，用力提動魚竿。
「殿下，殿下，你可得為我做主啊。」一聲高喊遠遠傳來，一群太監身子一震，都捏了把汗。
太子興味索然，一把將手中的魚竿摔下，接過太監手中的手帕擦了擦手，轉身對著前來的人問道：「太尉何事如此驚慌？」
謝奎簡單作了個輯，「殿下，巡查院的事想必你已經聽說了，還請殿下在陛下面前替老臣求情。」
太子要等的人顯然不是謝奎，凝視了一眼謝奎，「太尉不必驚慌，此事陛下自會定奪。」
「殿下，老臣追隨你這麼多年，從無二心，況且……」說到這，謝奎頓了一下。
太子揮手屏退左右。
謝奎這才繼續說道：「況且，臣並未行刺陳九州，他到底是敵是友，尚未可知。」
太子沉吟了一下，「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辦法，實在不行的話，晚上我親自去見一趟父皇。」
謝奎不便多說，草草謝過，便急匆匆離開。
謝奎一走，詹事急忙走了過來，「殿下，你真打算去找陛下求情？」
太子哼了一聲，「我那不過是敷衍他罷了。」
「恐怕謝奎會對殿下心生不滿。」
「巡查院直接聽命於陛下，即便我身為太子，也不得干預，巡查院行刺，是不是謝奎還很難說。」
「難道，謝奎真敢不聽殿下勸阻。」
太子目光冷厲，「謝奎的喪子之痛，我可以理解，但他若是敢壞了我的大事，我可不管他是什麼身份。」
太子走了幾步，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況且，那陳九州乃是相國門生，若不是相國想跟我握手言和，就是陳九州想棄暗投明。」
詹事輕聲問道：「那太尉那邊怎麼辦？」
「他們兩個的恩怨，日後我自會從中調解。」
「那我們就這麼看著？」
「不錯，靜觀其變。」太子看著湖中的漣漪，內心深處一片平靜。
他不禁對這個年輕的巡查院主辦產生了興趣。
柳家莊縱火案，判罰雖說是荒誕了些，但陳九州畢竟是依律辦事，又是當場行刑，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急迫，像是早已謀划好的一般。
陳九州到底想幹什麼呢。
謝奎又想耍什麼小花樣。
太子想了想，對詹事說道：「你去盯緊謝奎。」
「啟稟殿下，陳九州到了。」
太子輕哂一聲：「說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