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長生種
刀在血肉里攪動,發出沉重而粘連的、翻動漉濕絨毯的聲音。
一臉興奮的侍女小湖拔出插在擋路者胸口的短匕首,對方的鮮血濺在她的側臉。她伸手擦了擦,也只把它抹得更開。
這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漸變的紅色鋪了滿地,混雜著白的流體漸漸積聚,在時間的偉力下凝固成豆腐一般的半固狀。
小湖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染成緋色,在房子里找了半天,歡喜地捧著一個盒子出去了。
這是一座修建在山林里的村莊,溪流汩汩穿行而過,往日清澈的水也變得暗紅,幾乎不可見底。山間的風呼嘯著捲去,鐵鏽的腥味卻仍然濃郁。
小湖哼著歌,蹦跳著往村外停著的馬車走去。路過一個水缸的時候,突然響起的碰撞聲讓她好奇地停了腳步,打開了蓋子。一個孩子緊握著拳頭,眼眶含淚,面色驚恐。
「嗯?」
小湖歪了歪腦袋,把手裡的木盒子放在旁邊的架子上,把那孩子舉起來,仔細看了看。
「真是個可愛的好孩子呢!」
小湖笑彎了眼睛,又生的一張娃娃臉,這一笑倒顯得有些純粹的欣喜與天真。那孩子看著她,不帶什麼仇恨,只是一派純然的好奇。
「你是誰呀?」
那孩子問她,像是對之前發生了什麼毫不知情。
「我?我是小湖。」小湖指著自己,很認真地回答。
「小湖?好奇怪的名字呀......你看見我媽媽了嗎?」那孩子歪著腦袋。
「你媽媽死掉了哦。」小湖笑眯眯地。
「死掉?是什麼意思?」
「就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哦?是去旅行了嗎?爸爸也去了嗎?」
「是呢是呢。」小湖點點頭。
「你也想去嗎?」
她很真誠地問那孩子,那孩子想了想,笑容乾淨而又帶著些許期待。
「吃下這個,你的願望就能實現啦!」
小湖興緻勃勃地看著那孩子毫不設防地吃下那顆顏色艷麗奪目的藥丸。
小湖心情很好地哼著歌,把蓋子重新蓋好,拿起箱子往村口走。食腐的屍鳥在高空盤旋,綠眼睛的賽克西獸躲藏在叢林里虎視眈眈。小湖把箱子放在馬車裡的一個帶鎖的盒子里,放進了暗盒。
她臉上的血跡早已乾涸,凝固成暗色的痕迹。沉默而又溫順的棗色波坦馬邁步向前,把死亡的村落拋在身後。
這是一場巨大的祭禮儀式,新生必將伴隨著鮮血,結局必將伴隨著凋亡。長生的人永遠不懂一些傢伙的瘋狂。他們為了活下去,不惜把國家當做犧牲品......
天璣·徐州
顏青依舊裹著那身雪白的貂裘,和當今丞相徐至面對面坐在同一張桌上。
「徐大人當真好手段。」
顏青闔著眼,臉色蒼白,聲音輕柔的像風中盛開的花朵,極易隨風而逝。
徐至抬眼看她,只是微笑。她的唇天生向上揚起,不喜亦帶三分笑,只是眼裡卻不常有笑。
「又哪裡比得上顏大人呢。」
徐至低頭喝茶,純黑的眸子即使是在光線的照射下,也依舊如墨般深重。
「你是她的妹妹,對吧。」
顏青仔細地看著她。
「人盡皆知......你說呢,顏大人?」
徐至笑著。
當朝丞相是先帝的妹妹,新帝的姑姑,原先也是易姓,後來出了變故才改了名,只是這一改就再也沒法換回去了。
「我原先也是有所懷疑的......大人。」
多智近妖的顏奉常笑得很淡,細長的眼睛眯起。
「不過.......現在到是可以肯定了......」
徐至撐著腦袋,饒有興緻。
「應該稱呼您為什麼呢,大人?」
「是丞相大人,還是......」
顏青故意湊近,徐至的眼瞳里沒有映出她的身影。
「還是『謎』大人呢?」
徐至一副並不感到驚訝的樣子,甚至還笑著鼓掌
「你一向是不讓我失望的,子卿。」她伸手,極為憐惜地撫摸著顏青的臉頰。
「是啊,大人。」
顏青垂下眼眸,嘆了口氣。「我也只是在完成,姐姐的願望罷了。」
徐至眼裡染上笑意,「畢竟,這樣的大客戶可不多見吶......」
她聲音極輕,近乎自語著。
「當血月降臨大地,厄運的指針劃破長空。祈願人將把祭品奉上,以生命的智慧換取等價的時間.......」
顏青不知不覺閉上了雙眼,唇角帶著笑。
「我們『謎』,不就是為客人服務的嗎?」
徐至的眼睛變成淺色,琥珀般的瞳仁如蜜般粘稠。她的嗓音低沉而柔和,那面容也隱約有了變化。
「只可惜......」
「........可惜那幾位都不願加入........誒,畢竟是長生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