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四章 奔跑的孩子
陳小魚的直覺沒有錯,她認識的白莫確實傻兮兮的。
莫白少爺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摞快碼到天花板那麼高的書,如此誇張的情景,他感覺自己又要喘不過氣來了。
白莫茫然的抬起了頭,面前是莫叔笑吟吟的臉。
「少爺,這些都是你以前愛看的書,相信對幫你恢復記憶會有不少幫助的。」
「…」白莫的頭都已經大了起來,這些可不是漫畫書,光是書名他都難以理解。
「莫白少爺,你是已經餓了嗎?我都為您準備好了苦瓜汁和苦瓜糕,要不現在端上來?清熱去火的。」西瓜頭托尼冒了出來。
莫白少爺連忙乖巧的坐好,拿下了最上面的那本書,早上那頓黑乎乎,濃稠的早點已經給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了。他情願溺斃在知識的海洋里,也不願再給托尼當小白鼠了。
「…原來,公子爺這麼慘的啊,和我想的壓根不一樣啊。」一旁圍觀看猴戲的韓小娟咋舌道。
「你說的那種不學無術,左擁右抱,夜夜笙歌的富二代畢竟還是少數吧。現在的普通人家小孩都這麼卷了,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一出生還不得學著飛啊。」林大武幸災樂禍道。
「你們兩個怎麼能這麼說小白啊。他是在學習,不許再發出聲音打擾到他了啊!」坐在馬紮上剝著毛豆的梅麗姐為了維護弟弟,瞪著眼睛警告道。
韓小娟和林大武連忙乖乖的低下頭,認真的剝起了毛豆殼。
莫白少爺偷偷的看向這邊,艷羨不已。比起手裡捧著的這些整段整段晦澀難懂的文字,他更喜歡這些瑣碎的小事。剝毛豆殼可解壓了,還能聞到好聞一股的清香味。
梅麗姐是要中午做毛豆燒雞嗎?要不清蒸毛豆或者是擠點肉圓放進去也是很香的啊!
嘩嘩嘩
剝完殼的梅麗姐翻動著塑料盆里的毛豆米,豆米與豆米互相碰撞著,再被重力翻轉到塑料盆的邊緣。這樣的聲音可好聽了。
莫白少爺偷偷幽怨的看了一眼,坐在對面仍微笑注視著他的莫叔。
這位莫三爺給白莫的感覺,就像他帶來的傭人為莫白換上的那件襯衫一樣。
確實很高級,面料也很舒服,但是緊緊的裹住了人的上身連抬手都變得費勁,叫人怎麼也舒服不起來…
莫三爺眼中濃濃的關切不似作假,叫人不好拒絕,可又有些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
白莫突然掏出了那個小瓷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幾下,那種有些心悸的感覺總算好了很多。
「莫白少爺,看來您可能困了,要不午飯前還是去睡一會兒吧?」莫三爺並沒有因為莫白的懈怠而表現的失望或是氣餒。他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感覺。
「托尼,你扶少爺上樓去吧,我還有點事要去辦。」莫三爺吩咐完便起身。
「不了,不了。我自己上去就好。」莫白握著小瓷瓶唰得站起了身,他感覺比起隨時可能會再度侵襲的眩暈症,這個所謂的私人營養師西瓜頭要更加危險。
莫白少爺的決絕,讓準備大獻殷勤的西瓜頭托尼委屈的撇起了嘴,一個不惑之年的大男人做出這樣的表情來確實還挺噁心的。
高級營養師托尼打算做一頓什麼樣的午餐來博取少爺歡心暫且不論。
莫三爺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要打算去見誰呢?
抓著樓梯扶手的白莫腳步停頓了下。他遲疑的回過了頭,看見的是莫叔那張坦率的笑臉,那樣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你問吧,只要是你問的我一定都會告訴你。
白莫沖著莫三爺點頭笑了笑,繼續扶著樓梯扶手消失在拐角。
………
這個莫三爺…很有問題,他想做什麼?躺在床上的白莫帶著這樣的疑惑入了眠。
在夢裡,一片如明鏡般倒映著天空的湖邊,莫白靜靜的站在一旁,淺淺的水淹著他的鞋面。
盯著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面,他的影子被賦予上了色彩。水中清晰的輪廓里那是一個比悠悠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穿著身雙排扣深藍色的風衣,紅黑格子的圍巾包裹住了那張小小的臉,白莫想彎腰看清那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咚
白莫吃痛的揉了下小腦袋,他齜牙咧嘴的轉過了頭,一個比他要高上不少的少年一臉玩笑的高高舉起右手,作為惡作劇者,他並沒有避嫌,倒像是更期待會被發現。
小小的人兒怒吼了一聲,邁著小短腿追向了壞笑著的少年。
白莫的視野里是背對著他的少年那格子毛衣背心,還有少年腳下那一片無垠的草地。
漸起的微風拂過,帶來了有些濕漉漉的泥土氣息,空氣中略微有些涼意,但這種溫度只會令人舒爽,愜意。
這場不平等的追逐賽性質開始變得不同,白莫單純享受起了這樣自在的奔跑,他望著那個永遠追趕不上的格子羊毛背心開懷的笑著。
兩人跑過的草地上出現了一輛白色房車,房車前一對青年夫婦彼此笑談著,那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穩重的男人嫻熟的在燒烤架上翻烤著一串串肉類。那個盤起頭髮的女人望向他的目光是那麼深情。
那對青年夫婦身邊不遠是個坐在輪椅上,白髮稀疏的老人,他的膝上鋪著一層毯子。蒼老,有些斑點的雙手摩挲著那張柔軟的毯子,臉上掛著慈祥的笑意望向追逐中的兩個孩童。
還有個人扶著老人的輪椅,白莫歪過頭來好奇的想看清楚那人的樣子,可那種已經熟悉了的眩暈感像溢出的泉水從他的大腦噴湧向了四肢百骸。
視線變得模糊,耳邊嗡嗡的發鳴。
白莫在那陣天旋地轉的傾倒前,見到這些人向他這邊跑來,嘴裡還不斷的大叫著什麼。
他們各自在說些什麼呢?那一張張焦急的臉。
好雜亂,又好模糊的聲音,就像是隔了一層玻璃罩子,
他們像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奮力的拍打著那道無形的空氣牆,那一聲聲無意義的叫喊變得簡潔統一。
他們或許只要讓這個即將昏厥的小男孩記住簡單的兩個字就夠了—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