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十章 黑色

瓦利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有些無措的看著米梅爸爸和剛認識不久的冒險家大人白莫彷彿泥塑一般，兩人就連呼吸都好像停止了。

忽然間瓦利緊盯著的白莫眨了眨眼。

接下來的這段對話讓瓦利銘記了一生。

「白莫大人！您終於醒了！您已經被治癒了嗎？」

「嗯，謝謝你，瓦利。我已經好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米梅爸爸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白莫大人，您現在能為我講講您的那些冒險故事了嗎？」

「…抱歉，瓦利，我的那些冒險故事還沒能記的起來，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你可得好好記住了。因為那將是我，傳奇冒險家厄白梅斯·莫茨特，偉大冒險旅程里最驚險刺激，也是最精彩的一個故事！」

「白莫大人…您的意思…是說…會帶上我嗎？」

「嗯，瓦利閣下，請問您是否願意成為我的同伴？」

「嗯！我願意！白莫大人！」

………

這樣的一段對話有些中二，但對小孩子瓦利來說格外受用。

可聽在齊格里德，還有老哈根兩人耳中…好羞恥的感覺…尬的兩人都忘記了爭吵，面面相覷著。

「大伙兒們！收拾東西吧，我們得在太陽落下后準備離開這裡了！」回過神來的米梅大聲嚷嚷著。

「喲呼！勞資終於等來這一天了！這特么該死的園區，多呆一天我都會死！」齊格里德興奮的揮舞著自己的臂膀。

「這…」與眾人不同，哈根有些糾結，半晌之後，他才臉色難看的道：「抱歉，各位，我雖然也想和你們一起離開，回到我的故鄉去見見我的子女們，可我…唉！我已經很老了…

呵，帶上我這樣的老胳膊老腿也只會成為你們的負擔和累贅吧…

雖然很不甘心，但為了你們。我就，就不去折騰了吧，我會留在這裡，在每一次睜眼和閉眼的時候，我都會向仁慈的我主虔誠的為你們祈禱，求他寬恕汝等的罪孽。

你們放心！我是不會出賣你們的！不止是相識一場那麼簡單。更因為…我們是兄弟啊！好兄弟們！我們就此別過吧！」

齊格里德翻了個白眼，直言不諱的拆穿道：「呵，老哈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的什麼算盤，你不就是想等著撈那一筆叫什麼老什麼金的嗎？可你也不想想看，我們是前年被抓進來的吧？剛來的時候，他們保證說是到了六十歲就能讓我們走。

可這才過了兩年時間啊！一下子給特么漲到了八十！還大言不慚說是因為重新估算了一下平均值。特么的，這群腦殘把我們這群普通人和那三十來個能活幾百上千年的精靈族綁在一起能算出來個球的平均值啊！你個老屁股還以為你能活到那時候？」

「休，休要胡言！」老哈根眼皮跳了跳，氣急敗壞道。

「老哈根，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有件事我必須要和你坦白…」米梅猶豫了下，可還是硬著頭皮，有些磕巴的說道：「啊哈哈，那，那什麼，我改造過的項圈，也就只能騙過那個什麼食堂里的刷卡機，來搞點食物果腹。

可他們…還有種東西…叫做…考勤表…如果有天查起來的話，你都已經曠工了大半年…估計…emmm…會死的吧？」

「……我xxx你！xxx你老母xxx三舅姥爺！」

………

已經睡了一覺醒來的白莫推開了門，遠處依然可從霧氣中看見隱約的燈光，那個瓦利等人口中的「太陽」仍亮著。

這都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了吧？…心可真夠黑的啊…

「勇者閣下，您已經休息好了嗎？」站在門邊的米梅笑了下。

「嗯…」白莫點了點頭，他走到米梅的身邊，不解的問道：「你為什麼要打算帶上齊格里德，還有哈根，不怕他們透露出我們的計劃嗎？」

米梅笑了起來，搖著頭道：「不會的，勇者閣下，他們都是聰明人，不是因為相信我這個莽撞的計劃。

而是他們清楚，在那些外來者的眼中，我們這些奴工是和那些齒輪，管道一樣的工具。工具只是用來使用的，我們即便和他們的身體構造一樣，還長著嘴巴能說話，也並不會得到那些人的信賴和…尊重。

而且你可別小看他們，他們也有著宿命，宿命使我們邂逅，交集，彼此成為預言中不可缺失的一環。」

「宿命？」

「咳咳，時候還未到，勇者閣下。」

「…眾神世界，究竟都發生了什麼…」白莫沉默了會兒，還是問出了這個可怕的問題。

往日茂密的森林，翠綠的草地，蜿蜒交錯的河流都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屹立在枯木叢中的鋼筋鐵骨，污染嚴重到不見天日的外域租界—工業園區。

「代價…這是神王為了延續自己的獨裁統治所支付的慘烈代價。

可神明的隕落已經不可避免，即便求助了外域的力量，也只是在延緩這種死亡。

勇者閣下，還請務必隨我一同輔佐，保護好瓦利大人。他將是新生的關鍵，他能在這場浩劫中儘可能拯救更多的生靈！」米梅轉過了頭，看著白莫鄭重的說道。

白莫的神色也跟著凝重了起來，他點著頭道：「米梅先生還請放心，我定當全力以赴。但我還有一個問題，您說的…勇者之心是指什麼？」

「這個問題不該問我，白莫閣下，您該問問自己的內心。

還有，冒昧的提醒您一句，您現在已經是受瓦利所尊敬的導師了，還請不要在他面前流露出這樣迷茫的表情，這會傷害到瓦利他的。」

「米梅爸爸，白莫大人，你們站在外面幹嘛？」身後傳來瓦利的聲音，卻帶著些嘶啞的感覺。

白莫轉過了頭，他奇怪的看了瓦利一眼，這孩子好像長高了一些？

「瓦利，準備去叫哈根先生起來吧，太陽將要落下了。」米梅吩咐道。

他的話剛說完，那位名為哈根的黑袍老者便走出了門，他輕描淡寫的看了門口的這三人一眼，一邊慢條斯理的整了整那件黑袍上的褶皺。他隨後抬起下頜，臉上掛起謙遜，祥和的笑容。

「該出發了。」披著獸皮，背著闊劍的齊格里德也跟著走了出來。

「嗯。」白莫點了點頭，一條準備好的黑布被他當成了圍巾，用來遮掩住自己沒有項圈的事實。

這樣一隻以哈根為首的隊伍按照米梅的計劃，自然大方的走向巨大煙囪，齒輪，管道等構成的工業園區。

這是白莫第一次走在園區大道上。那所謂的「太陽」已經熄滅，在一片粉塵灰霧中，道路兩旁一盞盞煤油燈被踩著爬梯的點燈人點亮。

看著這樣一隻走向園區的隊伍。疑惑，不解種種情緒從點燈人們混濁的瞳孔中浮現。

一個又一個人自霧氣中走來，和反方向而來的白莫擦肩而過。有的是和瓦利差不多大的孩童，有的是和老哈根一樣的老人，有的和齊格里德一樣膀大腰圓，還有米梅的同族，或是尖耳朵的精靈…他們不盡相同，可他們還有很多的共同點，慘白的皮膚，麻木不仁的表情，空洞的眼神…那脖子上的項圈在霧氣中亮起格子長短不一的綠色熒光。

「白莫閣下，還請按照原計劃行事，這些…」低頭走在白莫身邊的米梅覺察到了什麼，沉聲說道：「這些人已經死了，以奴工的身份被迫馱起他們口中名為貪婪的可怕怪物，又被這隻怪物碾壓成一具具骸骨。」

「我…想救他們。」

「相信我，勇者閣下，我們會救出他們的。但…時候還未到。」

白莫不再言語，那些煤油燈旁還有著喇叭。這時響起了機械，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女聲，念稿般反覆播報著什麼大宇宙共榮圈，個人的自由意志永遠至高無上這種標語。

「停下！奴工們，食堂的方向可不是這裡！」哨崗處一個戴著黑色呼吸罩的人伸手呵斥住幾人，他身後另外幾個呼吸罩無聲的圍了過來，他們一甩手中的短棍，短棍長了一截，尖端還亮起藍色的電弧，滋滋的響聲有些瘮人。

「尊敬的長官，我們幾個自知罪孽深重，願加班來償還我們的孽障，向仁慈的我主祈求饒恕。」站在前面的老哈根絲毫不慌，謙遜有禮的鞠躬說道。

出聲呵斥他們的呼吸罩剛好看見彎著腰的老哈根露出的項圈，那項圈上的綠色格子都快滿了，呼吸罩嗤笑了一聲。

「狡猾的老傢伙兒，你的心眼兒可真多。哈哈，可你知道嗎？按照奴工手冊上的規定，自願延班的話，別說1.5倍的積分補償，就連工時都不會算你的！」

「尊敬的長官，您多慮了，這只是一場救贖靈魂的試煉，還請您能允許我們進行這場修行，我等願為園區獻身。更何況我等之舉不正是園區所標榜，宣揚的自由意志嗎？長官，您是要妨礙偉大的自由意志嗎？」

那人帶著呼吸罩，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到隔著面罩越來越沉重的喘氣聲，他身後的那幾個呼吸罩手持冒著藍色電弧的長棍，靠攏了過來，讓白莫的心一點點懸了起來。

「關閉磁區！讓他們都滾進來！哈爾，你領著他們去a車間！」呼吸罩轉過了身，他拍著身後手下的肩膀咬著牙道：「給我記好了，把那條死亡流水線打開，讓他們都給我去做計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