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試探
片刻后。
蘇白曦到房間內。
她已經徹底昏迷,雙臉依舊是通紅,額頭摸起來依舊是滾燙驚人。
眉頭緊皺,睫毛顫抖,雙唇蒼白如紙。
不管他怎麼伸手撫摸,都無法撫平她的眉頭——應該是在夢裡夢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卓凡坐在她旁邊,抬手撫摸著她的額頭,神色擔憂。
旁邊人已經將血清報告單拿了過來。
「應該是被嚇住了。」
他說著將報告單遞給了眼前人。
「所以高燒不退,情緒有點不穩。」
畢竟是個小姑娘,平時再怎麼剛強,遇到一些事情終究還是害怕的。
卓凡沒有回應,依舊是低著頭注視著床上的人。
「先靜養一段時間。」
他說著將幾瓶藥物放在了旁邊。
「我在給她注射的藥物裡面添加了有鎮定劑,能保證她這幾天的情緒是安穩的。」
「剩下的讓她自己緩和調節就夠了。」
「不過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一下。」
「她身上已經沒有了羋茵這個超能力的加成,現在的她恢復很慢,你要注意一下。」
卓凡不答,依舊注視著眼前人。
他的小花朵果然是太嬌弱了。
他心裡暗自嘆了口氣——稍微有點風風雨雨,就差一點能被摧毀。
拍手正欲摸向眼前人的額頭,只見昏迷中的人往被窩裡縮了縮,小臉通紅,滿都是不情願——他的手指太過於冰涼,對於已經高燒的人來講實在是是一種折磨。
他已經伸出去的手臂頓時僵硬在了半空之中,再也不敢動彈一下。
他神色微動。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竟然相隔這麼遙遠的距離——明明是近在咫尺,卻不能觸摸。
頓了頓,他收回了手臂,神色重新恢復了冰冷。
「嚇住了最好,最起碼知道有些事情該做,有些事情不該做。」
語氣也是極為冰冷的,似乎是狠了心的讓她恐懼。
她高高在上,一塵不染,極為乾淨。
永遠無法和他這樣骯髒渾濁的人在一起。
既然如此……
他雙手緊緊握了握,而後又鬆開,神色恍然——那就讓他與她一同墜入地獄!!
以賽站在旁邊看著他的身影,心裡閃過一次不好的念頭。
可是如果她就算知道了這件事情,依舊要選擇逃跑……
卓凡再次注視著床上的人,良久,抬手替她整理了整理被角,掖好了,這才起身。
次日清晨。
床上的人睜眼,腦海里回蕩著昨晚她昏睡以前最後所聽到的聲音。
她躺在被子里琢磨了片刻。
等等,如果說,身體一直不好的話,他們會不會把這件事情怪罪在我的能力沒有解開身上?
蘇白曦抿了抿嘴,硬撐著起身,朝著身邊的女僕笑容勉強。
「放熱水吧,我想洗個熱水澡。」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略帶有一絲絲的疲倦——昨晚卓凡守在她的床邊,不斷地喂她水,以至於她的喉嚨本來因為高燒而火燒火燎的,卻好歹也沒有腫脹起來。
但是畢竟燒了一個晚上。
女僕似乎沒有聽懂她的意思,也似乎是有點害怕,就在她剛開口的瞬間渾身一顫,頭也埋得更低。
蘇白曦稍微停了一下,而後壓了壓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柔一些。
「生病了這麼多天,身上很黏,也不舒服。」
早已在一旁的女僕,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卻也知道她的身份地位,話不敢多說,立即低頭去做。
於是片刻后,浴室內。
蘇白曦注視著那個還在隱隱冒著熱氣的浴池,硬撐著收到了旁邊的淋浴頭,抬手將涼水開關摁一下。
就在涼水劈頭蓋臉澆下的瞬間,她渾身不由的一顫,腳下一滑,差一點沒有站穩,卻也就在下一個瞬間,扶住水管,低著頭,任由涼水潑在自己身上,好讓自己不至於滑倒——大病初癒,冷水洗澡,是極為狠的。
沒有人知道她竟然這樣狠。
「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好?」
她發高燒,他守在他床邊守了整整一個晚上。
打了一針退燒針,又服用了一杯鎮定劑,一直等到了天色微明,太陽即將出來,她整個人的燒退了下來情緒也穩定了許多。
按理說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都不會重新複發高燒。
他這才放心離去。
怎麼就到了晚上突然又燒了起來?
毫無徵兆。
看著床上的人仍舊縮在被褥里渾身顫抖著,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穩燙驚人。
「不知道……小姐,小姐,她就從今天下午突然又開始發燒。」
「寶寶乖,吃飯了。」
被窩裡的人動了動,哼哼唧唧,目光迷離。
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感覺。
儘管仍舊是頭痛欲裂,她心裡卻有些歡呼雀躍——短暫的痛苦只是一時的,現在的目標就是為了以後的自由。
次日清晨。
蘇白曦坐在沙發上,緊緊的裹住身上的毯子,滑動著平板,瀏覽著新聞。
儘管他控制住了她的自由,但是這些新聞渠道他卻完全沒有控制,反而任由她自由瀏覽網頁——毫無防備,甚至連對外面網路的一個防火牆都沒有。
極度的囂張,卻又極度的自信——憑藉她對他的了解,她知道他有足夠的能力,也有足夠的手段控制住她的自由,就算她憑藉著網路向外界求救。
只會激怒他,並且讓他提升警戒心。
網上的消息依舊漫天飛。
有關上一次當眾呵斥辛甜的事情,那些媒體早已有了定論——她蘇白曦沒事兒找事兒。
網上有關當時她怎樣將那塊蛋糕打在辛甜胸口部位的動圖和照片已經潑灑的滿飛,媒體極為刁鑽的角度與辛甜本身的粉絲和其他眾多買下來的流量,對她蘇白曦的態度是一個極為惡劣的。
甚至還有人猜測她是不是當了一個小三不甘心,還想爬上正主的位置。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她不佔理,本質上還是因為肖書涵到了現在也沒有站出來為她發聲——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們之間有婚約。
一旦他承認了他們之間的婚約,哪怕僅僅是曬出一個他手上佩戴的結婚戒指,那麼這些謠言都會不攻自破。
有那麼一瞬間,蘇白曦只是覺得好笑——她堂堂人類救世主,曾經親手斬殺過親王,將人類拯救於水深火熱之中,曾作為婦女代表,在聯合國大會上為全世界的女性發聲,曾經是世界頂級投行的王牌精算師,極度擅長金融數據分析,一個個優秀的光環和曾經在那些人的眼睛里都比不過一個富豪太太的身份。
這個事情平心而論,不知道是身為女性的災難,還是這個社會的墮落。
明明她是一個個體的。
而且肖書涵的態度……
她知道肖淑涵和辛甜之間是一直有合作關係的,他們兩家在生意上有著密切的往來,他現在絕對不可能和辛甜鬧翻臉——還僅僅是因為她。
而且外界的聲音不管是正面評價還是負面評價,對於辛甜來講都是一個極為正面的效果,看在這個份兒上,不管是新田本人還是肖書涵,更不會站出來為她發聲。
從頭到尾,她都是最為潑婦的那一個。
剎那間,蘇白曦紅了眼眶。再也不願意看下去其餘的新聞,她隨手將平板丟在旁邊,低頭縮進了罈子里讓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她只覺得淚水很咸——明明她才是那個受害者,明明她還是受了委屈的那個。
為什麼要讓別人顛倒黑白不分是非?
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是克隆人嗎?
她是實驗室的產物,就不配擁有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她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她又究竟為了什麼而存在呢?
滿腹的委屈,如同廢水中的泡泡一般,瘋狂洶湧。
她紅著眼,身體如暴風雨之中的稻草一般,劇烈顫抖。
從外面看來,那個如同小山坡一般的毯子在不斷顫抖著。
而這一幕,被房間內監視器一覽無餘的拍了下來。
卓凡坐在沙發上,低頭注視著手中的平板,神色陰鬱——正是剛才蘇白曦所看到的那個網頁。
照片上辛甜的那個笑容實在是甜美,又穿著粉紅色的泡泡長裙,在提及這件事情的時候,紅了眼眶,不住的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一副柔弱可憐,毫無攻擊性的模樣。
下面緊跟著的,清一色的全是辱罵蘇白曦為辛甜說話的評論,但凡有一個「未知全事莫加評判」這樣中立的言論都會被噴子追著噴。
明顯是買了流量的。
他注視著那個平板良久,眼底血腥,漸漸涌了上來。
連同眸子,顏色也漸漸轉為了暗紅色。
那個是吸血蝙蝠。
可以做到悄無聲息地降落在人的皮膚上,然後將血管咬破,潛藏在人類的血管之內,靠著人類血管內的鮮血而活。
這個蝙蝠很小,只有指甲蓋那麼大,牙齒更小,並且會在咬人的時候分泌微量麻醉劑讓人感知不到被咬的疼痛,以至於完全可以做到依附於人類身上,而人類不知。
這些蝙蝠只有一個用處,便是定位。通過血族本身的能力,能夠感知到這個蝙蝠的位置,而因此找著這個蝙蝠所寄生的人類的位置。
這個蝙蝠只有每個擁有爵位的人才能有資本掌控的。
他們將這些蝙蝠用在自己的血仆或者人類僕人身上,這也就是為什麼那些進入了血族界的人類從來都不會逃跑的原因——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定位儀,而那個定位儀深入血管,並且不知道潛藏在血管之中的哪個角落,若是想挖出來,只怕是要把全身的血管都搜查個遍。
並且這個吸血蝙蝠代表著某種恥辱的烙印,因為每一個擁有爵位的血族所擁有的血蝙蝠是不一樣的。
就像是一頭牲畜。
只怕是在那之前人類本身就不行了。
以賽注視著他指尖的那一枚小小的蝙蝠,默然。
她身上一直都從未被植入過吸血蝙蝠,但是卻在這一次被帶回來以後,身上安裝了一個定位儀——很迷你,很小,是她剛被帶回來的那個晚上。
在地牢之內,被注射上了麻醉劑,全身麻醉,又因為傷口是微創,很快就痊癒,以至於到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存在著一個定位儀。
但是定位儀再怎麼樣好用都不如這個吸血蝙蝠來的安全——定位儀可以被挖出來然後逃跑,對吸血蝙蝠咬到以後人類做不到被挖出來后還活著。
但是眼前人大概是不會選擇這個吸血蝙蝠……
他暗自出了口氣,在心裡斟酌一下決定先靜觀其變。
一旦被植入吸血蝙蝠就代表了這個人類終身為奴。
只能以奴僕的身份存在於這個城堡。
沒有地位,沒有尊嚴,任人宰割。
因此最開始他就拒絕以吸血蝙蝠來定位她的蹤跡。
但是現在嘛……
沙發上的人卻只是玩把著掌心之中的吸血蝙蝠,片刻后,那隻蝙蝠又重新回到了封印之中。
以賽略微一驚,不過也就在那麼一瞬間,他瞭然——也確實符合他的性格。
不過如果那個小丫頭真的沒有克服住那個誘惑而逃走的話……
只怕是再被抓回來,就要生不如死。
沙發上的這個人恐怕已經不能容得下第二次背叛了。
與此同時,蘇白曦那邊。
她站在花園的邊緣之處,跳望著遠處那個茂密的森林,回想著女僕所說的話。
這片血族域是在一處結界之中,控制結界大門的是某一個守門的血族。
如果想要逃走那麼就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那區域打開。
通過了那個區域就能進入了人類世界。
人類世界本身也含有一個結界,可以大概率隱藏住她身上的氣息。
他們若是再要想找到她,難如登天。
「那個門口血族是能自由穿梭的人類卻不可以,那個結節可以探測出來通過者的氣息。血族的氣息和人類的氣息完全不同,並且人類身上是有溫度的,因此通過者究竟是血族還是人類。」
「這是一種能夠抑制人類身上溫度的藥物,你服用下這個藥物以後,在短時間內能擁有血族的氣息,因此在通過那個結界的時候可以毫無阻攔。」
「不過這個藥物持續的時間很短,並且副作用很大,你要為是在狗後半個月卧床休息,身體極度虛弱。因此這個藥物不在你逃離的時候,千萬不可服下。」
蘇白曦看了看掌心中的瓷瓶,猛地握拳。
她的機會只有一次,那麼現在只剩下兩個問題需要探索。
她轉身,注視著那個高高的城堡。
一個是她身上是否帶有定位儀這個東西,另一個就是那個女僕究竟是否是他暗自派過來就是為了試探她的心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