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啟：永恆的煙花

素描、速寫、色彩這三門美術生高考的專業科目中，色彩梨葉青是很有把握的。雖然有多年的時裝畫基礎，但素描和速寫這兩門科目沒有專業為高考培訓過，梨葉青心裡還是打鼓的。現在平日里參加的培訓班，雖說是專業的藝術類培訓班，但對於高考院校沒有專門的培訓。梨葉青想針對bj的f大學的服裝專業進行專門培訓，那她需要去bj參加專業集訓了。

梨葉青把自己的想法向梨花白表達之後，遭到了梨花白強烈反對。

「馬上就要高考了，你這樣跑到外地，沒有我們大人監督，你這種性格，會把持住自己安心學習嘛！」

梨花白對梨葉青說話的語氣總是居高臨下，梨花白強勢、自我，凡事都要按照她的規劃來。在她的規劃里她要用接下來的半年時間去逐漸接受女兒與她分離的這個事實。然而梨葉青現在就要去bj，打亂她的規劃，一時激怒。其實，她還未做好分離的準備。

梨葉青本意是兩人心平氣和地溝通，梨花白一上來就這麼急赤白咧，讓梨葉青不知所措。「媽媽，我只是想要進一步的去學習而已。我不懂你為什麼這麼激動，沒有認真思考就否定我的想法。」梨葉青讓自己盡量心平氣和。

「我否定你的想法？從小到大你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情還少嘛？你說要去學美術我否定了嗎？我阻攔了嗎？我是不是全力支持了！？我是不是忙前忙后地給你報培訓班補習課，也允許你不去學校了？現在剛安頓好，你又說要去bj，你是不是有點太隨心所欲了！？」

梨葉青一時間也動了氣，似乎自己求進步，想要繼續求學也有錯。但畢竟活過一回的人了，對梨花白也曾有過豐富的「對敵」經驗，梨葉青告訴自己先穩住，一時間的上頭的話先不要脫口而出，縷清思路，不要激化矛盾。

「你看我現在又上美術課，又上文化課，既需要你來回接送，又需要外婆日日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全家人都很累。bj那邊的美術文化課都是有針對性的集訓，這樣一來我既可以專心學習，也解放了你和外婆。」梨葉青讓自己盡量情緒平穩，不刺激情緒激動的梨花白，「學習繪畫學習美術，這不是隨心所欲。我對這件事很認真，是我思考了很久后做的決定。以我現在的成績，想要考一個好大學是有困難的。你也看到了，我繪畫是有天賦的，作為藝術生這條路很適合我。可是我目前的情況想要考進bjf大是不太保險的，所以我想要去有針對性的集訓。」

「不要說的太好聽！學藝術可報考的專業很多，幹嘛非要跑到bj去？」

「我想要學習服裝設計，f大是很好的學校。學習服裝設計后回來幫你難道不好嗎？」說完梨葉青便不再出聲，留獨梨花白自己叫嚷抱怨了一陣子。過了一會她自覺沒趣，也沉默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這要花多少錢啊！」過了一會兒，梨花白以為自己問出了王炸問題。

梨葉青噗嗤一笑，「你有錢。」

「我，哪裡有錢...我，養你很費錢的！」梨花白被梨葉青的淡定將了一軍。

「媽媽，媽媽，媽媽，你讓我去嘛！我知道你很辛苦的，你不同意我去bj是一時間捨不得我對不對？如果我去了bj，停掉現在的補習班，這樣就省掉了一筆補習費。而且bj那邊是封閉式集訓，又包食宿，這樣一算，費用是差不多的。媽媽，我真的很需要，也很想好好去學習嘛。」梨葉青適時地開始撒嬌，雙臂環著梨花白的肩膀，早就知道跟梨花白來完硬的要來軟的。

這招好使，梨花白其實已經被梨葉青說服，只不過之前自己言辭激烈，沒給自己留台階下。現在梨葉青這一頓軟話遞了梯子，梨花白也順勢假裝了一下：「哎呀，好吧好吧！你自己去問問外婆外公吧，他們同意我也沒話說了。」

外公外婆本就寵愛梨葉青，再加上這是求學的好事，所以說服外公外婆比想象中的順利。梨葉青憑藉自己前世對bj的熟悉，很快選好了集訓機構。事不宜遲，梨葉青一周后就動身出發去bj。

梨葉青本想元旦與劉瀟瀟她們好好聚一下，但那時候她已在bj，所以覺得找個晚上在學校食堂與朋友們一起吃飯。

那天晚上除了劉瀟瀟何歡江風瑤，團團和段玉石也來了。段玉石很快就要去倫敦了，這也是兩人近期最後一次碰面了。雖然團團和段玉石與其他人不熟，但都是梨葉青的朋友，大家也相互認識，幾個人在一起聊的好不熱鬧。

熙熙攘攘的食堂里，他們也不算太顯眼，但涼霄還是一眼發現了梨葉青，梨葉青看著段玉石和團團的逗鬧笑眯了眼。涼霄和嚴霜剛打完籃球，汗涔涔地發著光，何歡看到了嚴霜，大喊他的名字，招呼倆人過來。梨葉青眼裡的笑意還沒消去，聽到何歡的呼喊順著聲音撞上了涼霄的眼睛。梨葉青不可察覺地停滯了一下，很快就大方地也向倆人揮手。

晚上梨葉青到家不久后，就收到涼霄的簡訊，詢問她去bj的事情。梨葉青簡明說了兩句，便沒了下文。她希望自己是涼霄的朋友，能日後幫助他的朋友，但別太親近。

涼霄可不這麼覺得。梨葉青與他這種淺淺的聯繫，讓青春年少的涼霄覺得悸動。之後涼霄總能時不時的找到理由聯繫梨葉青，梨葉青有時三言兩句的回復能讓涼霄歡喜上好久。

涼霄曾想在梨葉青出發去bj那天表白，覺得反正以後也沒什麼機會見面，就算被拒絕了也不會尷尬。涼霄終沒有勇氣打出「我喜歡你」四個字，思前想後發了一句「祝一切順利」。

過了好久，涼霄收到了梨葉青的回復：「我會回來。」

對梨葉青來說再，bj熟悉不過。在集訓機構安頓好宿舍之後，她立馬出門去了。梨葉青在bj的街邊閑逛，下意識地走到她和端木曾生活過的區域。

端木與梨葉青剛結婚時，兩人曾順著這條街道走了很久，渴得不行終於遇到了一個報刊亭，梨葉青拿起一瓶水猛灌，喝得太猛嗆了一口水噴了一報刊亭。老闆剛擺好的雜誌被梨葉青全噴濕了。兩人當時又沒帶多少錢，無奈端木打了欠條還把梨葉青壓在那，自己跑回家拿錢這才贖了葉青。梨葉青站在那報刊亭前，想起當時端木跑回來時滿頭細密的汗珠，心臟被撕得生疼。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可沒了身邊人，梨葉青感到孤獨。她放空自己的腦袋，過了很久，她打開手機，匆匆回復涼霄「我會回來」后便轉身離開。她不敢讓自己再多待一秒，怕自己被甜蜜的回憶審判。

梨葉青來了bj后，她和涼霄的關係竟親近了許多。避開老師同學，涼霄對梨葉青的感情也坦率。時不時地跟梨葉青聯絡著，讓涼霄這心頭是一復一日地歡快。而梨葉青這頭，心情則複雜很多。前世梨葉青害得涼霄高考失利，其復讀期間也曾狠心不理不睬。現在涼霄時常的聯絡，讓獨自求學的她心裡倍感溫暖。所以梨葉青偶爾回應著涼霄，敦促著他用心學習。她對涼霄愧大於情，真心男孩的炙熱讓她感動又慌張，梨葉青自己也搞不清楚要拿涼霄怎麼辦，只能先這麼著了。

除了涼霄，劉瀟瀟也時常聯絡著梨葉青。兩個女孩之間的話題就輕鬆很多，學校動向同學八卦讓兩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這期間，渣男高原又出現了。高原送了劉瀟瀟一張《如果·愛》的電影光碟，只說自己像電影里的人，完全不提遲晚荷的事。梨葉青聽了直搖頭，心想渣男手段真高明，用文藝包裝自己，像劉瀟瀟這種傻子最吃這一套。梨葉青一次次地分析高原的套路，也不知道劉瀟瀟聽進去了多少。

轉眼到了元旦，培訓機構也難得的放假三天，梨葉青不想讓自己空閑下來胡思亂想，她決定這三天要考察一下目前bj的房價，為日後買房做準備。梨葉青一大早出門，直奔學區房大佬xc區。一逛了一上午，梨葉青覺得自己唐突了，2008年的西城房價放到這十年後她也是買不起的。這讓梨葉青多少有點泄氣，在鏈家留了個聯繫方式就走了。

從房屋中介所出來后，梨葉青接到了劉瀟瀟的電話。原來昨天涼霄打球摔傷了腳，骨折進了醫院。何歡得知嚴霜組織同學今天來看他，便主動地要來，順便也拉來了劉瀟瀟。此時他們剛從醫院出來，幾個人準備在附近的飯店吃飯。梨葉青聽說了此事，也跟著擔心起來。掛了電話，梨葉青便給涼霄發了簡訊，很快涼霄回了電話。

本來因為骨折涼霄昨夜輾轉難眠，今天上午又被嚴霜他們幾個鬧了一陣，涼霄的心裡正有點煩躁。突然收到梨葉青的關心，心裡瞬間明亮起來。

梨葉青很快接了電話，「我聽說你受傷住院了，很嚴重嗎？」

聽到梨葉青關切地問傷勢，涼霄不可察覺地笑了起來，語氣上仍保持平淡，「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腳崴了，腳踝一點小骨折。」

「骨折哪裡有小事......」梨葉青擔心道，「是不是最近都不能走動，不能去學校了？」

「嗯，要卧床靜養一段時間了。我爸讓護士看著我，三個月都不許我下床。」

梨葉青詫異，「醫院床位那麼緊張，你還要住三個月...醫院是你家嗎？」

「嗯，這醫院是我家的。」

「......你在哪家醫院？」

「聖宜和婦產醫院，我爸開的私立醫院。我爸找了個空病房讓醫生給我打了石膏，反正這也方便，三餐配送，不用家裡人照顧，我倒也自在一些。」

梨葉青笑出了聲，「所以你接下來三個月要吃月子餐嗎？」

梨葉青屬實沒想到涼霄是個富二代。梨葉青只隱約覺得涼霄家庭殷實，但前世兩人緣淺，並未深交。後來涼霄後來創業失敗，梨葉青想救濟他被拒，當時梨葉青還有點惱涼霄賭氣，現在發現是自己想太多。

來bj的這些天里，日復一日地重複練習讓梨葉青進步很快，最近幾次素描都達到了90分以上。外公外婆得知后一直誇梨葉青，bj沒白去，梨花白心裡也高興，跟著也稱讚了幾句。梨葉青想了一下，順勢跟外公提了個要求：過年時給她買一箱煙花。梨墨言想都沒想，高興地答應。

臨近春節，車票越來越不好買。2008年的時候，火車票還沒有實名制，黃牛泛濫，普通人買張春節回家的票比登天還難。培訓機構一直沒通知具體放假日期，梨葉青心裡焦急，日日去附近的火車票代售點詢問，每次答覆除夕前五天均無票，之前還有票。終於確定了放假時間：小年前就放假。梨葉青趕忙買了票，跟家裡人報備，大家都放了心。

臨著快放假了，梨葉青下了課吃晚飯前突然接到了房屋中介的電話。元旦當日接待過她的一個中介，問她海淀的房子是否考慮，在萬柳那，也是個學區房，今天剛掛出來。梨葉青瞬間兩眼放光，問什麼時候能看房。中介說不著急看房，房主在國外，除夕前一天才能回國，不知道梨葉青那時候是否方便。梨葉青絲毫沒猶豫，一口答應中介屆時去看房。

掛了電話梨葉青開始犯難，盤算著自己只能除夕當天走，不知該如何跟家裡人解釋。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發覺現在最重要的是重新買票。代售點說自己這沒票，讓她去火車站碰碰運氣。來不及吃晚飯，梨葉青火速趕往火車站，售票員說除夕的還沒放票，恰好明天六點一早開售。梨葉青心一橫，決定在火車站守一晚上，一大早就搶票。

前世梨葉青也經歷過幾次春運，她也總是寧可早走，也不趕著最後這幾天的熱鬧。所以像這種守夜買票是頭一回。哪需要等到早上，從夜裡十一點多就陸陸續續地有人在排隊，梨葉青趕忙湊過去，也算靠前，排在第五位。

因為臨時決定來排隊，梨葉青也沒提前準備，沒有板凳，沒有吃喝，甚至衣服也只披了個薄棉衣，單薄的很。梨葉青又冷又餓，昏昏欲睡中心裡又倍感煎熬，火車站人員繁雜環境又不潔，這一夜讓梨葉青生不如死。終於等到清晨快放票時，整個售票大廳擠滿了人，大家相互推搡著向前擁擠，耳邊時不時響起著對插隊者的呵斥。

六點一到，大家像喪屍一樣，不停地往前涌，人群充滿了激動。梨葉青這一隊排在第二位的大姐堵在窗口不動，梨葉青心裡焦急，忍不住催了兩嗓子。在售票員連說了三聲「沒票了！真的沒票了！」那大姐才痛苦地離開。等終於輪到梨葉青，售票員刷新了兩下頁面，眼皮都沒抬一下，冷冷地說「沒票了」。梨葉青慌張地換了個車次，又迎來了那句「沒票了」。梨葉青連著換了三個車次，售票員不耐煩地說「除夕那天都全沒票了」，後面已經有人開始催促。梨葉青不死心地又問了前一天、甚至前兩天的都沒票了。售票員不顧梨葉青沖著後面吼著「下一個下一個！」，緊接著梨葉青就被後面的人一把推到一邊，沒人管她死活。

梨葉青在售票大廳外哭紅了眼睛，不相信自己排這麼早為什麼會沒票，委屈地給外公打電話，支支吾吾地說自己之前搞錯了放假日期，現在已經買不到回家的票了。電話那頭外公也跟著焦急，安慰著梨葉青先別哭，慢慢想辦法。電話這時被梨花白搶了過去。

「你是什麼豬腦子啊！什麼時候放假都能搞錯！你不是願意去bj嘛！你留在那裡，不要回來了！」梨花白的嘴總是先於腦子，爆裂的脾氣不會愛人，只會傷人。

「我，我錯了！」被梨花白這麼罵，梨葉青也無可辯解，哭得更喘不上來氣，豆大的眼淚滾燙地流。

這頭梨葉青哭著，那頭劉瀟瀟昨晚以正式女朋友的身份參加了高原朋友們的聚餐，劉瀟瀟覺得這是高原的「浪子回頭」，對自己身份的肯定。她正興奮地給梨葉青打電話，聽見電話那頭哭得稀里嘩啦，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事兒不消多久就被涼霄知道了。

當天晚上，梨葉青收到了涼霄的簡訊，說自己有一個表哥在bj，恰好除夕回家，問她要不要搭車一起。梨葉青知道這是涼霄刻意的好意，可她實在沒條件拒絕。

最後，折騰這麼一出讓梨葉青期待的房子並不理想：一個破舊的小頂樓，沒電梯還不見光，重點是三萬多的房價梨葉青目前還無力承受。從房子里出來后，梨葉青覺得自己太操之過急，決定先收心過高考再說。

第二天除夕，梨葉青見到了那個「表哥」，心想這人哪是表哥啊，這是涼霄他爸的司機！前世有一次兩人暑假出遊去了海邊，便是這位哥哥開車接送。當時涼霄提了一句他爸不放心，找個司機接送。這哥哥與他們年齡相仿，一路上大家也是有說有笑。涼霄這般用心，梨葉青再也無法欺騙自己視而不見。心裡一股酸意湧上來。

除夕的熱鬧都留在人家，路上只有蕭條。在這個熱鬧團聚的日子，梨葉青在想端木現在可能在幹嘛，她猜可能是在玩遊戲。端木說他有一年玩遊戲錯過了年夜飯，被他媽追著打。在她穿越回來剛開始那段時間，她一想起端木心裡就疼的難受。之後她讓自己忙碌起來，盡量不去想端木。再後來，涼霄的靠近總讓她想起端木。而今，涼霄的真心已讓她實在難以拒絕。回家的路上，梨葉青已下了決定：在找到端木之前，與涼霄試著在一起，不再糾結。

晚飯前，梨葉青趕到了家。雖然梨花白之前言語不善，一家人團聚一起終歸是開心的，一家四口難得其樂融融。晚飯後梨葉青纏著外公玩二十一點，兩個胡鬧似得瞎玩一通，打了個平手。剛過十一點梨葉青就催著鬧著要去放煙花。梨葉青曾跟端木提過記憶里的那場煙花，等到冬天時，端木帶梨葉青去了郊外的民宿。端木神神秘秘地引她到戶外，不遠處的煙花一鳴衝天。梨葉青再一次被煙花感動，與十八歲的煙花記憶重疊，快樂里含著淚。

今天的夜空下，同樣殘缺不全的煙花卻比記憶里的美。在梨葉青心裡：煙花點亮，永恆不滅。梨葉青笑著，她多希望此時端木在身旁。

在深深的涼夜裡，煙花佐證，梨葉青留一片真心給端木，但不知他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