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用情至深的秦少爺

秦景榮抽了一張紙巾，垂下眼眸，不動聲色的擦拭著指尖沾到的奶油，心思百轉千回。

他捏了捏手機，用了三秒鐘，決定使出自己的「殺手鐧」。

秦景榮清清嗓子：「沒想到柴小姐這麼善解人意……」

柴晞順嘴接到：「哪裡哪裡。」

秦景榮：「……既然這樣，我覺得我們應該增進一下彼此的了解，」說著他點亮了手機，打開相冊遞給柴晞：「這是我這兩天忙的一個案子，死者才剛二十齣頭……也就跟你差不多大吧，前天夜裡被發現，在家中上吊自殺了……」

他故意壓低了聲音，口氣陰測測的，看著柴晞看到照片后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眉頭皺了皺，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

秦景榮壓住嘴角的笑意，在前八個相親對象中，他只對兩個人用過這招，給她們看自己在案發現場拍的一些不暴露死者身份的照片，一個當場變臉潑了他一臉紅酒，另一個膽子大點的忍到了回家，立刻託人轉達覺得倆人不太合適。

柴晞看起來比潑他紅酒的女孩年紀還要小，也更嬌氣一些，他猜她可能會直接把自己的手機扔掉，暗暗做好了接住手機的準備，秦景榮念起了台詞：

「哎呀，嚇到你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刑警的工作性質就是這樣，而我呢，恰好非常希望可以在空閑的時候，能和我的女朋友一起聊聊工作上的見聞，尤其是吃飯的時候，我最喜歡一邊吃飯一邊看法醫的報告，你要是不能接受的話……」

「等一下，」柴晞從照片中抬起頭來，打斷了他的自說自話：「這不是自殺。」

秦景榮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柴晞把手機放下，指著照片中的一處傷痕說：「從頸部傷口來看，死者是失去生命體征后才被吊起來的。」

隨即，她又露出了不解的神情，這是常識啊，難道這書里的世界，法醫水平低下到了這種程度？

還是說……

「因為你沒時間吃飯，所以還沒來得及看法醫的報告嗎？秦警官。」

秦景榮：「……」

柴晞問的一臉認真，他怎麼聽怎麼都覺得「秦警官」三個字是在諷刺自己。

他當然知道死者不是自殺，否則這案子也不會連夜轉到市局來了。

秦景榮一心想著趕緊打發了這位柴小姐，便找了最新存的照片出來，隨便扯了個不著邊際的死因嚇唬她而已。

哪成想她一個上市集團千金，還會看屍體！

柴晞對慘遭打臉的秦景榮表現出了十足的善解人意：

「那個……是不是你們法醫太忙了還沒出報告？還有其他角度的照片嗎，或許我可以幫忙再看看……」

「不，不用了。」

秦景榮是真的心累，他把手機揣回兜里，有些挫敗的靠在椅背上，開始認真打量起柴晞來。

三天前管家羅恩曾經對自己介紹過柴晞，據說她剛剛完成學業，從國外回來不久，看起來確實是一副學生的模樣，目光很澄澈。

以他的眼光來看，如果是在審訊室見到這樣的人，同事們會對她的證詞主觀上多傾注一份信任。

柴晞無疑長的很漂亮，甚至比他前八個相親對象都更要驚艷上幾分，但美貌，是這個圈子裡最稀鬆平常的特質。真正讓秦景榮疑惑不解的，是柴晞本人的態度——那種在精明狡猾與單純無辜之間反覆橫跳的，矛盾的態度。

秦景榮陰溝里翻了船，十分不甘心，突發奇想間換了個策略：「柴小姐，你之前談過戀愛嗎？」

柴晞確認了一遍回憶，搖了搖頭：「沒有。」

難道這人還有初戀情結？

秦景榮不無遺憾地說：「你還沒有嘗過愛情真正的滋味，就要接受這種父母安排的婚姻，不覺得……有些可惜嗎？」

這句倒是秦景榮的肺腑之間，他的少年時代在男多女少的公大渡過，工作后一心撲在案子上，至今沒有談過一場像樣的戀愛，偶爾看到局裡的小實習生們談論自己的戀人，不由也得有些羨慕。

也正因此，他就更不能接受相親了！

秦景榮打算給柴晞獨創一個「心靈勸退法」，有效的話今晚就更新自己的「退堂鼓敲擊指南」。

果然，柴晞點了點頭：「是挺可惜的……」

秦景榮的話提醒了柴晞，她跟這書里的柴晞一樣，還沒談過一場戀愛呢！怎麼能栽在這本狗血的言情小說里呢，想到這裡，柴晞語氣堅定了幾分：

「不過我不在乎！」

命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秦景榮氣了個仰倒：「什麼叫你不在乎？沒有愛情的婚姻你也不在乎嗎？」

柴晞搖搖頭：「不在乎。」

秦景榮不可置信：「那我不會愛你，你也不在乎嗎？」

柴晞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在乎。」

秦景榮：「那我愛的是別人你也不在乎？」

撥浪鼓繼續搖：「不在乎……什麼？你有心上人了？」

秦景榮一頓，觀察著柴晞的神色有了一絲鬆動，於是順著她說：「啊……對啊！我有心上人！」

隨即他就看到柴晞的臉上從驚訝到恍然大悟，眼睛里冒著光，興奮地說：「那可以給我看看你心上人的照片嗎？」

秦景榮：「……」

秦景榮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柴晞油鹽不進，眼看著跟她浪費了幾十分鐘口舌，就「自己已經有心上人」了這一個突破口。

錄口供的時候，他經常要根據對方的反應來調整自己的措辭，於是他順著柴晞的話隨口這麼一說，現在讓他從哪兒給她變出來一個「心上人」的照片出來，自己的手機里，都是屍體的照片好嗎。

看他一臉的為難，柴·善解人意·晞再次上線：「你的這個心上人是不是你的同學或者同事啊？」

秦景榮抬頭看她。

柴·很會腦補·晞：「是不是她家境很普通，所以你怕你家裡人不能接受她，就一直沒跟家裡提起過？」

所以才會有了心上人還出來相親。

秦景榮一拍大腿：「對！就是我同事……沒有照片。」

柴晞覺的自己全明白了。

她想自己有必要重新給這位秦二少貼標籤了，他不僅僅是「不願意接手家業的叛逆富二代」，還是個「被家族阻礙追求真愛的深情貴公子」人設啊！

這劇情她當年倒是也沒少看，一個富家公子，愛著自己出身普通的女同事，卻被家裡逼著與另一位富家女相親……後續劇情通常是，心機富家女各種拆散男女主，男女主最終戰勝所有阻礙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麼說來……自己就是那個惡毒女配？

深覺自己已經逐漸摸清了這本書思路的柴晞，除了對自己惡毒女配的身份有一點小不滿意之外，一顆心總算是放在了肚子里，這種書的結局男女主肯定是要在一起的，自己一個女配作不作妖影響都不大。

柴晞不禁對那個「女主」好奇了起來，眼前的男主已經帥的人神共憤了，不知道女主得美成什麼樣……

「真的沒有照片嘛？」她還挺想看看的。

秦景榮接力撥浪鼓，頭搖的很是堅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柴晞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

「柴小姐，既然話都已經說清楚了，那我就先……」

「不要總叫我柴小姐，」柴晞把一根手指伸到桌上擺著的一個迷你水族箱里沾了沾：「吶，我叫柴晞，日日都有希望的，『晞』。」

一個漂亮的「晞」字躍然桌上，從秦景榮的角度看是正的——柴晞是倒著寫的。

他挑挑眉：「好，柴晞，這件事我不希望被家裡人知道，所以能不能請你……」

柴晞瞭然：「放心啦，我不會告訴別人這個秘密的。」

秦景榮露出了兩人見面后第一個真情實感的笑容：「那我就先告辭……」

「等一下！」柴晞叫住他，表情有些為難：「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

「你能不能……」柴晞咬咬牙：「你能不能先假裝跟我相親成功了？」

剛才電光火石間，柴晞想起了前幾天自己看的一本穿書小說，裡面的主角是有一個「監察系統」的，系統負責監督主角嚴格按照劇情設定走，根據完成度，決定主角什麼時候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雖然她沒發現自己有什麼系統，但是防患於未燃，萬一劇情真的像她猜的那樣，自己放走了秦景榮，豈不是改變了原書的劇情嗎。

看到秦景榮又要露出兇巴巴的表情，柴晞連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既然你和你的心上人一時半會兒不打算公開，那你豈不是得一直被家裡安排著相親……」

秦景榮無言，眼神示意她接著說。

「那……那……如果你和你家裡說，你跟我……跟我相親成功了，豈不是，就不用再被逼著加班30個小時后還得來相親了。」

秦景榮還是沒有說話，但是不得不承認，柴晞最後這句話讓他狠狠心動了。

「而且……而且我還可以當你們的擋箭牌，你可以說是和我出來約會了，然後帶上你的心上人，我會為你們圓謊的！」為了走劇情硬貼著男主這種事，柴晞一開始有點難為情，但是她越說越流暢，怎麼都覺得這對於秦景榮來說是筆劃算的買賣。

秦景榮又坐了回去，語氣有些好笑：「聽起來倒是不錯，只不過……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呢？」

這下柴晞倒是坦坦蕩蕩：「幫你就是幫我自己啊，我作為家族來跟秦家聯姻的代表，也需要這次相親成功啊。」

忽略掉她「聯姻代表」這奇怪的用詞，秦景榮倒是有些欣賞柴晞的坦誠，豪門聯姻利益至上，像她這個年紀就這樣直白的倒是不常見。

他看了一眼時間，必須要馬上趕回局裡了，於是也學著柴晞的樣子，伸手沾了沾水族箱里的水在桌上一番龍飛鳳舞：

「現在我必須得回去開會了，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看看的……這是我的電話。」

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快步離開了咖啡廳。

柴晞歪著頭看了看，秦景榮可沒有那麼貼心地倒著寫，而且靠窗的桌面被太陽照著，桌上的水漬已經慢慢幹掉了。

在那串數字消失前，柴晞默默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