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三年之別
「父皇,兩場比武分量不同,各自體力消耗也不盡一致,若馬上再戰,實有不公。故兒臣斗膽提議,將毓王與鄢都指揮使的對決延至明日。」
自知武學鑽研不及奕王,恐落其後的誠王只好在這些細節處買好獻人情,以期博得鄢若飛的好感。
鄢若飛有沒有因此對誠王另眼相待暫且不得而知,但奕王是真的很受傷,眼神咯噔了一下。同樣倍感受傷的還有宇文敏。這位剛松下一口大氣的東周皇子,從始至終都將整副心思放在了拓跋信身上,卻不想,自己最應提防的竟是北慶兩位親王。
臉色如被刀絞般痛苦,腦子一嗡,便脫口道:「陛下,」這位從表情上看,痛苦萬分的外邦皇子猛地走到殿中:「看完貴國與西丹勇士的對決,外臣由衷佩服,又深感不安。佩服他們之間是真正的高手對決,贏得霸氣,輸得磊落。不像外臣,勝得有些……自然,楠王乃無心之過,外臣並非想與他計較,只不過,武者皆有武者的尊嚴,莫說鄢都指揮使體力耗損過大,不便即刻就戰,就是……」
突然的遲疑與猶豫,像是在告訴諸位聽眾,此刻他的內心正進行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激烈搏鬥。
像這樣太過於深刻的表演,大家都心知是怎麼一回事,便很有默契的等了一等,果然等到這位面部被痛苦侵蝕得扭曲的皇子悲喪道:「還請陛下恕外臣無顏再戰,如若鄢都指揮使不服,外臣甘願認輸。」
「這個毓王的戲怎麼這麼多?」肖青雲一臉嫌棄道:「當初滿口「不可得理不饒人」不與楠王計較的是他,如今陛下不追究,眾怒也因剛結束的比賽太過精彩正慢慢平息,他卻又跳出來哭著喊著說自己受辱無顏繼續比武,他到底想幹什麼?怯戰嗎?還是憋著什麼別的陰謀詭計?」
清遠伯爵四兩撥千斤的笑笑:「怯戰是不可能滴,陰謀嘛,在座諸位誰沒有。」
肖青雲驚為天人的望著自己的父親:「若非親耳所聽親眼所見,孩兒定然不敢相信,此話竟出自父親大人之口。」
清遠伯爵傲嬌的挺挺腰身:「想當年……」
「咳咳……」
娉婷郡主挑了挑眉,輕輕一聲咳嗽直接將清遠伯爵的「想當年」送回了當年。
這個時候,有人要閉嘴,自然就有人要站出來說幾句。
誠王沒想到,自己一句向鄢若飛示好的話竟會得罪宇文敏,惹來騎虎難下的局面,更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盛帝的心思。從老皇帝倨傲的眼神中,誠王瞧出盛帝對毓王的呈請既有不屑也有鄙視。可即便老皇帝與殿中所有人一樣,反感毓王的虛偽,但這與老皇帝同樣反感讓事情演變成這種局面的人,是沒有任何衝突的。
被盛帝犀利的剜了一眼后,誠王心裡大呼一聲:失算。不過,好在失算這種小事,從前也沒少上演過,誠王早練就一副金剛不壞之身。所以,不管內心如何動蕩,這位親王外表看起來都是無懈可擊的淡定與沉著。
「毓王莫非是對我北慶有所誤解,否則,本王實在想不出毓王何以會對決鬥延至明日生出這般感慨?」誠王也走到御前,皺眉疑道。
「誠王殿下誤會了,本王並非是對殿下體恤鄢都指揮使的良苦用心不滿,真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誠王將毓王改日避戰說成是毓王對北慶不信任,暗諷毓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毓王則直接公開誠王示好鄢都指揮使的小心思予以反擊。
眾人一聽,就知這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故都不予評論,眼巴巴的望著盛帝。
「毓王何須……何須妄自菲薄,誠王僅是提議。」盛帝靜想了一下,話說得很有保留,讓人一時猜不透,他究竟更偏向誰。
奕王卻跟得了聖旨似的,立刻跳出去狠踩自己兄弟:「誠王,父皇一直都在,如何決斷自是心中有數,你委實不該多此一舉,害毓王多慮。」
誠王嘴角抖索了一下:「奕王兄此話差矣,毓王不應戰乃他心結所致,與本王何干?」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窩裡斗?
兀自斟酌中的盛帝,狠狠瞪了奕王一眼。
奕王這才反應自己落井下石落得急躁了些,趕緊又坐了回去。
「既然毓王不願應戰,那便依毓王之意,比武到此為止。」
盛帝一句不願應戰,將宇文敏的臉打得啪啪作響。氣得宇文敏面部血脈噴張,青筋暴凸。
盛帝見了,又像安撫臣子一樣,笑道:「楠王的玩笑著實過火了些……這樣吧,毓王,朕賞你一座赤色珊瑚以作慰藉,如何呀?」
赤色珊瑚實屬罕見,但對一個權力滔天的皇子而言,這份罕見又算不得什麼了。
宇文敏毫不意外的連眉毛都沒心動一下,但他卻又意外的坦然接受了這份安撫。
「陛下聖恩,外臣感激涕零。但外臣自小便懂不可奪人所愛,豈敢收陛下心愛之物?」他不但息了怒火,還誠心求恩賞:「倘若陛下真垂青外臣,外臣想向陛下另求一旨。」
盛帝以為自己聽錯了,眯著小眼,驚奇問道:「你想求什麼?」
「外臣想求娶貴國曦月公主為我毓王妃。」
這話一出,立刻就將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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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炸得一個個目瞪口呆,連盛帝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站起來向前走了一小步,虎軀輕輕微震了一下:「……娶誰?」
「外臣想求娶貴國曦月公主為我毓王妃。」
這一次,宇文敏回答的聲音有如穿雲裂石,盛帝終於不再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抿著嘴,一抹異樣的神色,從那張最薄情寡義的臉上緩慢又遲疑的滑過。
盛子蕭回過神時,那抹異樣的神色就像一隻惡臭的綠頭蒼蠅,在他眼前不停晃悠。他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方克制住想要一掌劈死這隻蒼蠅的衝動。這樣的消耗,對他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他的身體開始虛晃。如果不是戚平緊緊扣住他的一隻手腕,讓他重新感受到了疼痛,他真怕自己會從矮凳上滑下去。
「哥?」
「我沒事。」
盛子蕭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阻止了戚平的關心,然後,他低下頭,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冷靜。冷靜后,他迅速將他所有的疑心串聯起來,很快,他便得到了這樣一個結論。
崇德殿風波后,盛帝不知因為什麼,突然起了將英盈外嫁的心思。這個心思,他並未瞞著黎皇后,甚至可以說,他將這個心思很明顯的告訴過黎皇后。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昨日黎皇後會一反常態的甘願聽命父皇,阻止平兒與母妃見面。這是黎皇后在服軟。
不過,從黎皇后今日拒絕出席國宴的行為不難看出,她的服軟並沒能讓父皇改變主意。
所以,英盈的決定……是從與不從嗎?
盛子蕭猶豫的目光從娉婷郡主看不出異樣的半邊側臉匆匆掠過。
「照我北慶的嫁娶風俗,無論女子是何身份,皆不可被人當場求娶。陛下不讓曦月妹妹出席國宴,莫不是一早就動了將她嫁去東周的心思?」正當殿中陷入一片沉默時,肖青雲聯想到昨夜曦月公主與母親的密談,推測母親知曉內情,忍不住小聲問道。
娉婷郡主優雅柔美的面部輪廓在兒子的問題面前,變得冷酷起來。
這位母親與普天之下眾多母親一樣,有著對愛子過度寵溺的陋習,但她又不僅僅只是一個母親,她的出身,讓她也是一名臣子,所有,在內心深處,她仍然長存著一份對陛下的忠誠。
每當這兩種感情發生碰撞時,她似乎已經習慣選擇後者,就像她曾告誡過肖青雲,穆王只可淺交。但當肖青雲決定隨心而走,加入穆王陣營后,她給予了尊重,卻絲毫不肯改變立場。所以,她堅定的告訴肖青雲,一切只是肖青雲個人的選擇,不代表清遠伯爵府的立場。所以,她才會很肯定的說出「不管將來如何,娉婷郡主都能護清遠伯爵府安然無恙」的話來。
這從來不是讓做出選擇的人行事無後顧之憂,這更是對不同政治立場的切割。
當肖青雲等到的不是回答,而是母親一個警告的眼神時,他方才意識到這一點。
領悟雖然遲了些,但能夠意識到這一點,也就意味著,肖大公子終於成熟了。
肖青雲默默望了母親高聳的髮髻一眼,便垂眸整理好心情,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在這一刻似乎有了些許變化,具體哪變了,又說不上來。
「宇文敏打的什麼算盤,陛下未必不知。饒是陛下真糊塗,還有諸位王公大臣在。便是在座王公大臣全都豬油蒙了心,不敢仗義執言,還有我。」
明明想寬慰身邊人,卻說出讓身邊人心驚肉跳的話,戚小將軍的定心丸,猶似一盆冷水直接從盛子蕭頭上澆下,讓他瞬間清醒:「你不可!」
急促又壓抑著的怒焰,讓戚平這種被軍旅生涯鍛煉得無比堅毅的人,都被灼得有些吃不消。
「聽著,」盛子蕭又加重了語氣:「無論父皇允或不允,都不許你多言一字。明白嗎?」
「可……」戚平的倔強就像一頭困獸,剛想拼力一搏的衝出籠子,卻又被一根鐵棒逼退了回去:「我們什麼都不做……真的好嗎?」
盛子蕭咬了咬牙,徹底失去光澤的眸子無力的閃了一下,像是回答戚平所問,又像是自言自語:「我相信英盈。」
「你想娶曦月公主為妃?」並不漫長的等待在牡丹殿卻像過了整整一個冬天,盛帝坐回他的寶座,從手指敲擊御案的動作來看,他似乎已經做好了決定:「你見過曦月公主啦?」
等了這般久,宇文敏的眉宇間已現幾分浮躁,不過好在沒有白等,這位眉間浮躁的皇子趕緊笑答:「外臣雖未見公主真容,但早聞曦月公主乃是一位賢淑、聰慧的公主,心生傾慕已久。若陛下能成全,外臣感激涕零。」
「不知其貌,卻傾慕已久,可見毓王品性賢德。」聽完宇文敏急不可耐的回答,盛帝不驚不喜的回贊像一枚春雷,將沉悶的大殿炸出無數碎語。
「曦月公主身份雖尊貴,可到底不是父皇親生公主,若能以毓王妃之尊嫁去東周,也算良緣一樁。」奕王向來嘴快,事事又喜一馬當先,就在眾人還是竊竊私語之際,他已毫不避諱的高聲定調。
誠王頭皮一緊,頓有眼暈耳鳴之感。
這位親王同自己的兄長一樣,已經堅信盛帝是真動了將盛英盈嫁去東周的心思,可惜讓奕王將話先說出了口。他狠狠刺了奕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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