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次暈倒

羅侯坐在雙層巴士第二層最後一排的角落，這是他最常坐，也最喜歡的位置，但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坐過了。

之前的羅侯，一直都是早早起床，然後步行十幾公里上下班。

只為省下巴士的幾塊錢。

甚至，早飯也是蹭警察局的茶點吃。

想到這裡，羅侯收回心思，不再回憶曾經的苦難，曾經那生活在異樣眼神下，窘迫不堪的生活經歷。

羅侯調整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身體微微靠在巴士座位上，居高而下的看著前面幾排的芸芸眾生，還時不時觀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與摩肩接踵。

所有人都佝僂著背，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憂愁。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所有人的步伐都拖著泥濘。

滿眼都是被生活壓彎了脊樑的底層人民，每個人都是在這樣一個時代下，被摧殘的一個小小的縮影。

羅侯隨著一路上一直顛簸前進的巴士，再次品嘗著滿目的苦難。

「次——」的一聲。

巴士到站了，油麻地警察局。

羅侯在浩浩蕩蕩的人流中，被裹挾著下了車。

此時的羅侯，依舊沉浸在人世間的苦難中，無法自拔。

這一切的緣故，都源於港島經歷的那場金融危機。

那場席捲全球的金融風暴，一波又一波的襲來，對港島的經濟、治安、民生造成了極大的破壞，使整個港島破敗蕭索。

在這樣大環境下，民生凋敝。

然而，港島幫派們卻獲得了蓬勃發展的機會。

一些幫派趁機成立放貸公司，並隨著港島經濟的進一步破壞，不斷擴張與壯大勢力，借錢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就連警察們也難免其俗。

甚至，警司級別的客戶也不在少數。

在這種大環境下，警員們面對這些披著放貸公司皮的江湖幫會人員，個個避之不及，畏若毒蠍。

執起法來，都有心無力。

發展到最後，幫派成員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對欠錢的警員們，早追晚堵。

不過，就算是這樣，羅侯也要去巡邏。

「小羅，等一下，你的信件！」

除了巡邏、打工和與銀行、黑社會交涉，沒有任何外界接觸的羅侯，立即認出這是來自銀行的催債律師函。

不過，來自平行時空的羅侯，還是第一次見到銀行的催債函，就順手打開了。

沒有驚喜，就是銀行催債的律師函。

只不過，銀行催債的律師函上大大的強制拍賣房屋，讓羅侯本來就不太開心的心情雪上加霜，更加難受。

「我剛來，就要無家可歸了嗎？」

「走呀！別看了，無非又是老一套的威脅手段，先去巡邏吧！」

一起巡邏的同事，見羅侯獃獃的看著銀行的律師函，拍了拍肩膀說到。

可是，第一次接觸律師函的羅侯，還是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到了好幾次幫派分子追著討債的場面，無論是穿著整齊的西裝革履，還是一臉菜色的底層民眾，都要面對這些人圍追堵截。

起初的羅侯，還有些上前阻攔的意思，但都被同事攔了下來。

最後，清晰認識到此時港島底層的市井人民到底有多麼困難的羅侯，意識到了自己雖然也背負這巨額負債，但有一彼身之所已經很好了。

但是，可恨的帶嚶銀行就連這最後的庇護所都不願留給自己。

當一串串的欠債數字，成一個個活生生的實例時，同樣得躲著這些幫派分子走的羅侯，再次意識到了錢的重要性。

「真是個吃人的世道！」

沒有錢，就連做人的尊嚴都要被踩在腳下。

「搞錢，我要搞錢！」

搞錢的念頭，不斷迴響在羅侯的腦海。

不過，念頭只是念頭，落到實處，還要有本金，要有計劃，要有行動。

「嗯—嗯嗯——收到！」

「別愣神了，有地方有人跳樓了，讓咱們去維持現場，聽說是個放貸公司的老闆……」

「嘖嘖嘖，甭看街上追著討債的黑社會囂張的很，甚至逼得好多人家破人亡，賣女跳樓。但是論黑，在銀行這個吃魔鬼不吐骨頭的存在前，根本不夠看！」

「嗯？」聽到是放貸公司的老闆，羅侯也愣了一下。

「黑，真TMD黑！怪不得原身寧肯拆了東牆補西牆，也要借高利貸還銀行貸款。高利貸對警察也就敢圍追堵截而已，而銀行是真要你命呀！」

一上午的時光，一點點的消磨在維護秩序上。

下午依舊是巡邏。

羅侯和同事剛走出去沒兩步，就又接到了消息，哪哪兒又有人跳樓了，這次不再是幫派大佬了，而是隔壁警局的同事。

「這TM什麼世道！」

原本羅侯一家就負債纍纍，遭受著銀行和黑社會的欺壓，忍受著時代的毒打，又逢家庭劇變，更是步履艱辛，走一步退三步。

因此，羅侯原身積勞成疾，最後一命嗚呼。

異世界的羅侯以旁觀者的視角審視切經歷與過往，依舊被這種種負面情緒壓的喘不過氣來。

想要不吐不快，但卡在心裡深處。

若是平行世界的羅侯還在平行世界，那隨手使用一些平行時空的娛樂手段，這鬱結便指日可消。

可是，平行世界的種種人間疾苦，羅侯半日就見了無數。

那些流露在芸芸眾生臉上的悲苦，那些壓在民眾背上的無形的大山，那些逼得人們賣兒賣女、跳樓自殺的有形與無形之手。

羅侯的內心再次深深的陷入由時代帶來的重重壓抑之中。

當原本由新世界新環境帶來的新鮮感，以及金手指帶來的快樂快速褪去時，羅侯對於新世界新環境的人間慘象，只感受到了壓迫、壓抑和痛苦。

更不要說，自己也面臨著兩座大山的緊緊逼迫。

無關職業，眾生為韭。

此時，一直以旁觀者視角審視這個世界的羅侯，也抵抗受不了來自滾滾烏雲的壓力。

內外勾連，一下子就支撐不住身體，立即癱倒在地上。

此時的羅侯，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無根無萍的異鄉人罷了。

當羅侯醒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暈倒了多久。

只記得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搖搖晃晃的請了假，然後回了家。

因為是提前下班，羅侯穿過了與早上的嘈雜熱鬧截然不同的冷清樓道，唯有窗台上的幾盆綠植，在風中迎風飛舞，增添三分生氣。

當羅侯要繼續渾渾噩噩的回到家時，一陣刺鼻的臭味撲面而來。

渾渾噩噩的羅侯收到這股惡臭刺激，一下子就清醒過來，恰好以毒攻毒，也將羅侯被烏雲壓頂的內心，破開一道縫隙，露出一點光來。

這一點靈光，正好讓羅侯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