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院中暗處鄧青匿
一個人經受一套嚴格的訓練之後,可以做到字面意義上的撒起慌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繡衣司內,只要是官職高一些,或是負責的事情保密級別高一些的繡衣郎,都會接受一套訓練。
到了關漸慈這個地步,撒起慌來,旁人自然是從面上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就連關漸慈自己本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完全可以控制自己身體的一些細微動作,就算是你看出了他是在撒謊,那也是他故意讓你看到的。
但表面上看不出來,內里卻還是存在有破綻。
人體內有很多東西都是受自身節律調控的。
人在奔跑時,腦中並沒有想要加快心跳的命令,一切都是身體的自我調節。
王肅上次破除宋天行的鎖魂掌后,自身的真氣更加粗壯,對於周遭真氣的感應也更加敏銳了。
但就感知這一條,他可以算是已經觸碰到了繁星天合境的門檻。
剛才在詢問關漸慈雪晴去雍州執行的是什麼任務時,關漸慈體內的真氣明顯快了一瞬,這就說明,他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有些許心虛。
雖然還是不知道雪晴去雍州執行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但知道了此事與自己有關對於王肅來說,已經算是個很大的情報了。
雍州,我,雪晴......
王肅向北方望去,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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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肅走後,一人從院中陰影處走出,向關漸慈抱拳行禮。
此人說道:「好在您遮掩得好,王肅還不知道此事,想必不會鬧起來。」
「呵,」關漸慈笑了一聲,搖頭說道,「鄧青啊,你還是有些眼拙啊。」
原來此人便是之前協助王肅誅殺趙勛,派遣刺殺宋善任務給王肅的鄧青。
此時的鄧青一身儒衫,但臉上沒有那些科舉讀書人的堅毅之色,多了幾分玩世不恭的浪蕩和洒脫,像是個流連於風塵之地的公子更多。
鄧青有些疑惑地說道:「老關你這話是何意?」
關漸慈看著已經關緊的大門,豎起兩根手指。
「其一,你太小看王肅了,他剛一進院子,就已經感知到你了。」
鄧青皺眉,沒有去問老關為何這麼確定。
他知道老關這人,說了感知到了,那王肅就一定感知到了自己。
他問道:「那他為何不把我揪出來?」
關漸慈笑道:「他只是感知到了你,但不知道是誰,只能默認是咱繡衣司里的人。他現在已經不是繡衣司的了,貿然把「你」揪出來,多少還是有些犯了忌諱。他這是在避嫌。」
鄧青瞭然,看向關漸慈那豎起來的兩根手指,又問道:「那這其二呢?」
關漸慈負手踱步,笑道:「這其二嘛,就是他看穿了我在他問的第二個問題有所隱瞞的原因。」
「什麼?」鄧青頓時不淡定了,驚呼出口,「他、他看出來了?」
這所謂的第二個問題自然指的是王肅詢問雪晴去雍州的原因,而關漸慈為何隱瞞王肅,鄧青也知道,畢竟當初刺殺宋善的任務可是他親手交給王肅的,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不過這些都不是鄧青震驚的原因。
讓他震驚的是,王肅居然能夠看穿關漸慈的謊言。
關漸慈臉上帶著點笑意,並沒有被看穿后的惱怒,當然了,還是有些許擔憂的。
他說道:「雖然我並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是怎麼看穿我的,但他就是看穿了。他在問完我第二個問題時的一些小動作,完全和問完第一個的時候不一樣。呵,他還想掩飾,孰不知,他那些本事都是我教的,我還能看不透他?」
其實對於王肅是怎樣看穿的關漸慈也想不明白。
自己在繡衣司可以說是幹了半輩子了,說過的謊話,那可真是比吃過的飯都多,他也有自信不會被人看出什麼破綻。
可王肅這小子,真就看穿了,這讓他略感欣慰的同時,又有憂慮湧上心頭。
鄧青臉上沒了一開始的瀟洒,有些緊張地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唉......」關漸慈嘆了口氣,說道,「雍州那邊的所有來信,一律不要再經過下面人的手了,全部密封好,一併直接交給我。同時你去告知一些那些知情的,告訴他們遇見王肅什麼都不能說,他總不至於要了他們命。」
鄧青說道:「可這樣,會不會有些欲蓋彌彰?王肅到時一查,雖然查不到具體情況,但我們這些動作,不也佐證了他的猜測?」
關漸慈掃了他一眼,面上雖然沒有流露出什麼失望的神色,但心裡還是微微搖頭,比起王肅那小子,鄧青還是差了些啊。
他耐心地解釋道:「你與他也共事過,他剛才既然已經看穿了我,那還需要什麼其他證據作證嗎?他現在心裡已經認定了雪晴去雍州所要辦的事情和他有關,就算我們偽造雍州過來的密函,且不說耗時耗力,就算被他拿到了這些造假的密函,他會信?」
鄧青明白了關漸慈的意思,但還是面露擔憂,說道:「可這樣一來,他應該也用不了多久就會猜到個大概。到時他要是回了雍州,豈不是會......」
關漸慈抬手打斷了鄧青的話,說道:「那就找點事情給他做,讓他把心思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不就好了?你到時找個機會,別太主動,和他見上一面,把有關老獨眼的情報給他一份......」
「喏。」鄧青得令,關漸慈揮手讓他先退下,他便恭敬一拜,緩緩退會陰影之中。
關漸慈呼出一口氣,繼續做起了他的木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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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侄!」
王肅剛回到韋府,進了韋府的大門沒多久,韋律就親自迎了過來,親切地拉上了王肅的雙手。
那份熱情,委實是把王肅嚇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
「韋大人,您這是?」
韋律依舊是一臉熱情,笑道:「來來來,王賢侄,你我叔侄倆,去我茶室,好好品茗暢談。」
王肅有些摸不著頭腦,昨日因為自己救了韋蟬昇,韋律雖然滿是感激,但這份感激之外,明顯帶著幾分懷疑和疏遠。
王肅也不會怪罪,甚至還十分理解。
自家兒子剛被打劫,就遇上了救命的,確實巧了幾分,換做是王肅,也會有所懷疑。
但今日韋律卻不一樣了,更加的熱情,這份熱情之中,似乎還夾雜著......
巴結?
王肅看著韋律臉上的笑容,想到了這個詞?
怎麼就過了一天,這位韋大人就開始巴結我了呢?
王肅稍做思考,隨即露出恍然,心中有了猜測。
搖搖頭,心中好笑。
這官場之上,溜須拍馬、曲意逢迎,還真是官員的必備能力啊。
就好比江湖上,你要是不會個刀槍棍棒劍槍戟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學武的。
看韋大人這副熱忱樣子,估計是派人查到了老關的身份吧?
老關以前還沒坐上現在這個位子的時候,還會用些代號啊,假名之類的。
等到了現在這個位子,不需要他還去做一些諜報工作,也就不再需要用假名了,一直都是以真名示人。
這又算不上是什麼秘密,工部左侍郎,雖然是在工部這個清水衙門,但托托關係,轉兩圈也就查到了這所謂的「關漸慈」,究竟是何人了。
王肅心中搖搖頭,心想:你就算是和我搞好了關係,也搭不上老關這條線啊。
看來韋律的巴結,註定是沒有結果的了。
可韋律哪知道這些,當他查到了關漸慈的身份后,頓時就明白了王肅不可能和搶劫自己兒子的吳山七星是一夥的了。
韋府上下,可沒有值得堂堂繡衣司做局圖謀的物件了。
與此同時,他心中也升起了巴結之意。
雖然他有幸聽當朝宰輔安大人說過,要對付繡衣司那位神秘的都統,可就算那位都統倒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朝廷不會也不能對繡衣司趕盡殺絕,對於剩下的人可能會拉攏。
而關漸慈作為那位都統之下少數幾人之一,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自己要是巴結好了,日後不說官至尚書,起碼能換個油水多些的衙門坐坐。
於是,他今日便左等右等,等到了王肅回來,立刻熱情地迎上去。
「王賢侄啊,昨夜睡得可還舒服?」韋律關切地問道。
王肅嘴角抽搐,想到昨夜二狗那個臭小鬼一個人霸佔了一晚上的床鋪,自己只能在一旁將就,心想這韋律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心裡想是一回事兒,但嘴上說的卻是另一回兒事了:「承蒙韋大人好意,韋府的床睡著舒服極了。」
「好,好,那就好。」韋律笑道,「對了,聽下人今早來說,王賢侄今天早上去拜訪你那位關姓故友了?」
來了。
王肅知道韋律不打機鋒了,準備直入正題,笑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