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吳山七星逢番僧
「調查得差不多了吧?」
一名捕快問向自己的同僚,同僚稍作猶豫,點了點頭,說道:「已經調查清楚了,可、可以結案了......」
方才問話的那名捕快滿意地拍拍對方的肩膀,說道:「做得不錯。」
說罷他伸出一隻手來,同僚掙扎片刻,將剛剛封存好的卷宗遞給了對方。
那捕快拿著捲走,將其放在胸口,笑道:「沒事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剩下的你按流程辦事兒即可,此人多半已經沒有家屬了,在亂葬崗隨便找塊兒地埋了就行。至於抄沒的那些銀兩,你們自個兒看著分了吧。」
聽到這捕快說這些銀兩可以由他們自由分配時,眾捕快明顯都面露喜色。
剛才他們在搜查的時候也看了,別看這老頭這樣兒,家裡藏活可真不少,說不好啊,還真就是通過什麼陰險手段污來的。
這些捕快的俸祿可不多,這麼多錢發下來,就算上面有些人要拿走大頭,分到他們手上的時候,也夠他們吃上幾頓好肉,冬天來了,也能夠給自家孩子添上一兩件新棉衣。
適才被問話的那名捕快掃了一圈,看見這些人眼中的火熱,知道此事已經蓋棺定論了,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暗道自己剛才不應該就這樣屈服的,默默嘆了口氣。
那捕快拿著卷宗走了,臨出門時還對這些捕快又交代了一遍,說道:「諸位記住了啊,若是實在想說出去,還請想想後果。」
說罷他便離開了院子,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那捕快出了門,就見著王五抱著羊腿,獃獃地坐在台階上發愣。
這才做工不到一個月,主家就在家中暴斃了,此事若是傳出去,說自己剋死主家,以後還有哪家敢聘請自己?
這不是砸了招牌嗎?
雖然也沒啥招牌可砸就是了......
再說了,這個月的工錢還沒付了,這不等於是白乾了嗎?
王五想到這裡只覺天昏地暗,人生無望。
那捕快看到王五這副和家裡死了人一般的表情,可能是覺著有趣吧,隨手從袖子中取出幾粒碎銀子,丟在了王五懷中,然後直接就走了。
王五接到了銀子,先是愣了一會兒,等到那捕快走了,人都找不見去哪兒了,他才反應過來,站起身來,朝著那捕快離開的方向,狠狠地將銀子丟在地上,罵道:「我不是要飯的!」
他氣得跺腳,後來看了看四處無人,又氣得牙痒痒,重新將那幾粒碎銀子撿了起來,揣進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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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說這人沒抓到,人家能給我們錢嗎?」
另一人指著他說道:「老三,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錢錢錢的?那些相親們的命難道還比不上錢重要嗎?」
老三撇著嘴,嘀咕道:「要是既能拿到錢,還能保住他們的命不是更好嗎?」
「你?」
那大哥嘆了口氣,制止了兩人,說道:「老二老三,你們別吵了!」
大哥在七人中頗有威望,見大哥都發話了,兩人也不敢再喧囂,哼了一聲沒再鬥嘴。
大哥接著說道:「那人的實力你們也都見識過了,不是我們所能夠抗衡的。我們雖說遁入吳山,山洞隧道無數,可以與之周旋,此人也拿我們沒什麼辦法,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一走了事屁事兒沒有,可鄉親們呢?你們難道就忍心看鄉親們慘遭此人毒手?我們這麼多年能夠逍遙山林,鄉親們可沒少出力啊。」
老三嘀咕道:「我們也沒少給他們好處啊?」
大哥瞪了他一眼,罵道:「蠢貨,沒有鄉親們我們早就進去吃牢飯了,哪還有你現在的吃香喝辣?人不能忘本懂不懂?」
這是一旁的老五建議道:「大哥,要不我們去報官吧?那些當官的雖然說一套做一套,可要是他們治下死了這麼多百姓,朝廷肯定會問責於他們。如此一來,他們焉敢不盡心保護鄉親們?」
排行老幺的老七說道:「五哥未免有些把這些當官的想得太好了。且不說我們去報官就是自投羅網,再說了無憑無據的,人家憑什麼信我們?要知道,我們在他們眼裡可就是匪。到時鄉親們遭了那人毒手,那些個官老爺直接把罪過全往我們一推就推得一乾二淨了。這窮山惡水的,你說朝廷信誰?」
老六是個魯莽性子,平日里就不愛動腦子,把手中大刀往地上一丟,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們到時說怎麼辦嘛。」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啪——
「好了!」
大哥一拍桌案,眾人頓時不敢出聲。
大哥揉了揉皺緊的眉心,心想:自己吳山七星不過就七個人就這麼難以安排了,真不知那些個武林大派、山寨水寨的是如何管理的,真真是叫人頭大。
大哥說道:「眼下那人約我們明天見面,沒有直接殺上門來,說明事情還沒到不可調節的地步。雖然我們這次沒有抓住那小子,但好歹是出了力的。明天,老幺、老二和我一起去,相互之間有個照應。你們幾個就在家中守著,一旦見勢不妙,我們也顧不上這麼多了,只能先走為妙了......」
「至於、至於鄉親們......」說到這裡,大傢伙都沉默了,就連剛才嘀咕不斷的老三也沒再作聲。
「至於鄉親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吳山七星七人皆黯然。
「哈哈哈,早聽說吳山七星隨被世人稱作馬匪,但實際是忠肝義膽、俠義心腸之輩。今日一見,方才知道不過是一群徒有虛名的鼠輩而已。」
七人看去,只見一人頭髮捲曲,面容有幾分怪異,鼻樑高挺,不似唐人,身著藏紅色的衣袍,與大唐的服飾大相徑庭。
月光之下,瞳孔微微帶有藍色。
那人從一旁的屋頂之上一躍而下,輕輕落地,竟是沒有激起半點塵埃。
「你說什麼?」
吳山七星中的老六脾氣最暴,聽人說自己七人是鼠輩,哪裡能忍?
別看老六脾氣暴躁,五大三粗的,手底下功夫卻也不是白練的。
他足尖撩起剛才丟在地上的大刀,凌空而起,握住之後怒吼一聲,一刀劈向這身穿藏紅色衣袍之人。
這一刀氣勢不弱,可對方絲毫不驚,依舊面帶微笑,就在老六這一刀要劈在對方頭顱上之時,卻見對方不緊不慢,十分輕鬆愜意地用右手兩根手指夾住了這一刀,隨後借力將老六從空中拉了下來。
隨後左手一掌打在老六胸口,老六當場吐血不止,手上也握不住他自己的大刀了。
此人則是直接將大刀插在躺在地上的老六脖子旁邊,不多不少,剛好刀刃貼著老六脖子的皮膚但卻沒有傷到老六分毫。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吳山七星剩餘六人雖然看清了老六的出手,但對方那一擒一掌卻只看見了模糊的身影。
此人微笑說道:「我最近才開始學習唐語,可能意思表達得不是很清楚。我說,諸位皆是鼠輩。面對強敵,不敢迎敵,只曉得抱頭鼠竄。吳山七星,不過爾爾。」
噌——
吳山七星常年刀口舔血,也就愣神了一瞬,然後立刻都抽出了自己的兵器,擺好陣法圍住此人,眼神中都充滿了警惕。
還是大哥先開口了,問道:「敢問閣下姓名。瞧閣下的樣貌和衣著,恐怕不是唐人吧?」
此人笑道:「嗡嘛呢叭咪哄,小僧達波桑吉見過諸位施主。胡人、唐人,不都是人嗎?想不到諸位施主門戶之見如此之深,何必如此在意族群呢?」
大哥冷哼一聲,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閣下來此有何圖謀?」
達波桑吉雙手合十,說道:「施主不同佛性,可惜可惜。小僧來此,正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諸位施主排憂解惑的。」
「你?」大哥警惕對方的武功高強,問道,「你個番僧能為我們排什麼憂、解什麼惑?」
達波桑吉臉上笑容一點沒變,緩緩說道:「小僧侍奉佛祖,怎會有國家之分、族群之見?見諸位施主膽小怕事,小僧自然能幫就幫。」
這番邏輯說來十分不通,那一句「膽小怕事」更是激怒了吳山七星中的好幾人。
「大哥,何須和這個胡人多說?這些蠻子的話焉能相信,我們兄弟聯手,誅殺此賊。」
老三大聲說道,眼睛死死盯著達波桑吉,只要達波桑吉稍有異動,他就要衝上去將其碎屍萬段。
大哥沒有理會老三,而是問道:「你這番僧,當真可以幫我們對付那人?你甚至連那人是誰都不知道。」
達波桑吉微笑著搖搖頭,說道:「小僧未嘗就不知道了。」
說罷達波桑吉就從衣袖中取出一副畫卷打開,展示給大哥看。
「威脅你們之人,可是這畫卷上之人?」
大哥目光一凝,反覆看了好幾遍后,皺眉疑惑地問道:「你怎知是此人?難道你也與他有仇?」
達波桑吉將換卷收起,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此事不能告訴施主,施主還是莫要問了。施主只需知道小僧可以助施主一臂之力就可以了。」
說罷達波桑吉隔空一掌打向大哥,大哥下意識提刀去擋,卻只覺一陣清風拂過。
轟——
大哥摸摸自己全身,毫髮無傷,但背後的一些傢具都應聲碎裂,成了漫天的碎屑。
這......
這般功力,豈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匹敵的?
想不到這番僧看著年紀不大,居然有此等高深的內力......
大哥眼神閃動,權衡片刻之後,一咬牙,對達波桑吉說道:「好,有勞禪師了。」
「嗡嘛呢叭咪哄。」
達波桑吉低聲誦念一遍佛號,低眉順眼,有慈悲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