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棺內所埋無名氏
聽到趙黎卯說要送他去天京,趙老爺子臉上不再那麼抗拒。
他其實也不傻,知道雖然天京是寸土寸金,極盡奢靡,可也沒有在平通城裡當個土霸王舒坦啊。
但眼下確實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了,留在平通就是授人以柄。
「你不是說,已經找了個和我差不多身材的老頭替我去死了嗎?這都已經偷梁換柱了,還怕什麼,大不了我就呆在府里就行。」
趙黎卯苦笑道:「您在府裡帶著,這每天進進出出這麼多下人,要是有哪個嘴巴不嚴實的,在外面喝酒說漏了嘴,到時鄭家找上門來,我可如何保您?再說了,讓您一直待在院子里,您這性子,受得了嗎?」
他接著說道:「您去了天京,那可沒人認識您,您該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豈不快哉?」
其實趙黎卯這番話也就是哄哄趙老爺子,天京,那可是大唐的都城,萬國之都。
天子腳下,戒備森嚴,哪裡容得你個鄉下來的土財主當街縱馬?
就算是想要縱馬馳騁,那最少也得是王侯將相。
趙黎卯年輕時在天京做夥計的時候就曾在街頭見過那一朝的狀元郎,與當時還是皇子的當今聖上縱馬疾馳,那才是真正的少年得意,欲覓將相,,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天京花。(注1)
那是他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畫面。
至於說自己老爹嘛......
還是算了。
趙黎卯也相信自己老爹不是什麼糊塗蛋,到了天京,自然也就學會低頭了。
這也是為了他好,在平通這個小地方,有自己這麼個兒子給他撐腰,讓他多生了傲氣,有些驕橫了。
現在還好,只是惹了鄭家,自己還能挽救一二,這要是哪天惹了不該惹的人,呵呵,那估計趙家都得給他爹一起陪葬。
「哼。」趙老爺子有些不高興,不是因為自己要去天京不高興,而是自己並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趙黎卯,這讓他有些面子上掛不住。
趙黎卯也勸了好半晌了,趙老爺子這才一臉不情願地點了點頭,上了馬車,沿著大道,向著天京的方向出發了。
而趙黎卯則是看著自己老爹離開的方向嘆了口氣,一想到自己回了平通還得處理後續就有些頭疼。
這招偷梁換柱看似天衣無縫,實則漏洞百出。
鄭家人也不是傻子,他們前腳剛走,「趙老爺子」就被正法砍頭了,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雖然自己已經派人在「趙老爺子」一被砍頭就將屍首抬去收殮下葬了,鄭家也沒有什麼膽子挖開墳來辨認真假,不過他們肯定認定死的是假的趙老爺子。
所以,等到鄭家賞荷回來了,回到平通城了,他還得親自上門一趟,再給予對方一點補償。
雖然未必是一點......
趙黎卯有時也會想到,鄭家有沒有可能是故意挑的這個時間出城的,好給自己留一下操作的空間。
畢竟兩家都是平通城裡有頭有臉的商賈,生意上交手多次,彼此之間都很了解。
趙黎卯除了為數不多的子女外,只有趙老爺子這麼一個親人了,是斷然不可能讓自己老爹為一個小孩賠命的。
而鄭家家主,膝下兒子眾多,不算私生子都有十個了,而趙老爺子撞死的這一個,不過是最小的一個庶子罷了,平日里在鄭家就並沒有多受待見,對於鄭家家主來說,犧牲這麼一個不受寵的庶子,既噁心了趙黎卯,還得讓趙黎卯出出血。
這筆買賣,划算。
趙黎卯嘆了口氣,行吧,回去給老爹擦屁股吧。
他喚來手下,坐上馬車,回平通城去了。
待到馬蹄揚起的灰塵重新飄落回地上,炙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王肅才從一旁走了出來。
他的眼神沒了這段時間的慵懶閑適,又成了之前一貫的冷漠,銳利似劍,與之對視便會被扎得生疼。
趙黎卯、鄭家、小孩、身材差不多、老頭、偷梁換柱。
牢房門口捕快奇怪的反應,本應在斷頭台上斬首的趙老爺子死而復生。
這一切的一切編織在了一起,王肅都不用過腦子,已經能夠推測出基本完整的事情經過了。
有的人生氣了就會發火,面目猙獰,而有的人憤怒到了極點,冷靜得像一灘死水,沒有任何漣漪,只有冰冷而平靜。
王肅看了看趙老爺子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平通城的方向,隨後向著平通城走去。
我倒要看看,你們的膽子,真有這麼大?
並不是只有月黑風高的夜晚才適合殺人,一天有冤死之人,一天就適合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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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緊干!別偷懶!」
趙家的護院教頭手裡拿著鞭子,抽打在正在賣圖的奴隸背上,噼啪作響。
每一鞭子下去,打得這些奴隸皮綻肉開,哀嚎不止。
現在又是烈日當空,烤得人直冒汗,汗浸在傷口上,疼得他們幾盡昏厥。
當今聖上登基之後,花了五年時間,終於廢除了奴隸,一應奴籍全部歸還。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名義上的奴隸廢除了,可實際上的奴隸依舊存在。
只要大地主、大貴族存在一天,壓迫和剝削就會存在一天。
「他奶奶的,快些埋!」
護院教頭罵罵咧咧地再抽了一鞭子,這才走回到涼棚底下,接過手下護院遞過來的涼水,一半喝,一半倒在自己袒露的胸口上。
那叫一個痛快。
手下護院眼力勁兒不錯,知道教頭貪涼,就又給他倒上一碗涼水。
教頭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來,慢慢吸溜著。
這碗倒是不急著喝。
「教頭,您說,這趙老爺他爹死了,就這麼草草下葬了?而且他這當兒子的也不來守著?」
這護院和教頭關係不錯,也就敢在教頭面前吐槽一下。
教頭聽后眼睛一瞪,環顧四周,見無人偷聽,便一巴掌輕拍在他的腦門上,罵道:「你個逼崽子,沒事兒瞎說什麼,再叫老子聽見你說這些狗屁話,當心老子撕了你的嘴。」
手下脖子一縮,訕訕說道:「教頭您別生氣,我就這麼隨口一說。」
「哼!」
教頭翻了翻白眼,繼續喝涼水了。
他乃是趙黎卯的親信,知道的事情自然比這些小護院多得多了。
那棺材裡頭,裝的又不是他趙黎卯的親爹,他憑什麼要辦個風光的葬禮?又憑什麼過來給他跪著?
趙黎卯甚至連棺材裡面埋著是誰都不知道,能給他塊風水寶地埋著,已經算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教頭搖搖頭,一口將碗中涼水喝盡,站起身來,卻看見有個身著黑衣的青年走了進來。
他立刻大聲喝道:「你是誰?此乃趙家墓園,趕緊滾!」
黑衣青年正是王肅,他聽見那護院教頭不斷犬吠,於是轉過頭去與之對視。
教頭立刻如墜冰窖,他發誓,他這輩子從未見過這樣子的眼神,往後退了一步。
隨後他立刻發覺自己被嚇退了一步,又有些惱怒,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被這麼個小子嚇到了?
「上!給我揍他!」
隨著教頭一聲令下,在這兒守著的十幾位趙家護院一擁而上。
王肅看著張牙舞爪撲上來的護院們,臉上滿是不屑。
這些個護院,腳步輕浮,一點章法沒有,一看就知道不會什麼武功,那一身肌肉可能就比普通人力氣大些。
也就那個犬吠之人,有淬鍊境的外功修為,但底子也就那樣,至於內功,更是半點真氣也無。
王肅沒帶算盤,今天早上本就只想著送二狗上學,剛才又沒回趟家,自然也就沒帶上。
可這些人,還不配見識算盤。
最先衝上來的護院一棍子敲了過來,王肅見對方氣力小,速度慢,也就懶得躲閃,一拳打過去,棍子斷了,他的拳頭卻一點事兒都沒有。
隨後王肅便在對方驚訝的神情中踹了一腳,直接將對方踹出幾米遠。
後面撲上來的那幾位護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王肅一人一圈打倒在地,不是捂著臉就是捂著肚子在地上嗷嗷大叫。
還有的被一拳直接打暈了,倒在地上也不知怎樣。
王肅三下五除二,只剩下那麼一兩個跑得慢的護院還沒倒下,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王肅向前踏出一步,就把他們嚇得丟械而逃。
「娘咧!」
教頭看自己手下這麼不爭氣,只覺得自己平日對他們的操練還是太過輕鬆了,得好好收拾一番。
他見王肅繼續向前,直接無視了他,心中更加生氣,抄起自己的寶刀殺了過來。
這把寶刀,是趙黎卯花了二十兩銀子將給他的,他拿著削鐵如泥。
我這一刀,二十兩的銀子,你擋得住嗎?
嘭!
王肅看都沒看他一眼,一拳將教頭打倒在地。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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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原作大家應該都知道,這裡把長安改為了天京,只是為了意思,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