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0年之約
走出黃泉飯館之後,樊仁沒有立即往鎮長家走去。
他對於自己從小曇那裡得來的消息,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接下來,他打算繼續找本地居民問問後山的神廟在哪。
想著,骨節分明的手又隨機抓住了一位路過的本地居民:
「冒昧打擾一下.......」
未等樊仁繼續說完,他瞥見了戴著面具,身穿破爛衣物的秋青香,正躲在巷腳處,偷偷地看著自己。
「有話就直說,你幹嘛一直拉著我的衣服?」路人是一位年紀頗大的大爺,他滿臉不爽地說道。
「抱歉,只是想問問鎮子後山的神廟怎麼走?」樊仁沒有打草驚蛇,而是不斷用餘光留意著秋青香的動向。
大爺皺著眉:「後山的神廟,你要去那幹什麼?那裡可是我們陰陽鎮的聚行祭典的地方。」
「單純的好奇而已,想去看看。」樊仁打著馬虎眼。
「往那邊一直走去就行了,那座神廟就在山上,很顯眼的。」大爺指了指村尾方向。
樊仁點頭:「原來如此,謝謝啊大爺。」
大爺沒有回答,只是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看樊仁,就離開了。
秋青香還在巷角裡面的陰影處,沒有移動,彷彿木頭人,就那麼靜悄悄地窺視著。
樊仁回味著大爺臨走前的眼神,然後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放在了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的秋青香身上。
「這個小鎮似乎藏著什麼秘密,住在這裡的每個人都在隱瞞著什麼。」他低頭自言自語地呢喃。
同時,雙腿邁動著,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巷角。
因為秋青香戴著面具,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變化,但是其動作出賣了她。
對方察覺到了樊仁有些明顯的接近步伐,秋青香沒有任何猶豫,扭頭便朝著後山方向跑去。
樊仁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放棄,任由可能得到的線索溜走,他直接跑著跟了上去。
儘管秋青香的身體看上去瘦弱,可其爆發出來的力量和速度遠遠超過普通女性,甚至比一些正常成年男性還要強。
體能並不出眾的樊仁只能勉強跟上,在這個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女人身後,大概一米左右的距離。
很快,追逐的兩人跑到了後山山腳,瘋長的野草和坑坑窪窪的山路,阻礙著樊仁前進的腳步。
他很慶幸自己穿著長褲和風衣外套,在這種荒郊野嶺的鬼地方,如果裸露皮膚亂跑的話,恐怕早就滿身傷痕,成了血人。
畢竟這些不受約制亂生長的野草,有許多是極為鋒利的,在一定的速度下,很容易就能切割開細嫩的皮膚。
如果處置不當,更有可能會引起傷口感染,而在這個已經被封閉,沒有任何醫療資源的的鎮子,那將無疑會是致命的。
樊仁邊奔跑邊舉起右臂,遮掩保護住自己的臉頰。
風聲在耳邊刮過。他對著瘋跑的秋香大喊:
「別跑了,我不是要傷害你的,沒有惡意,停一下吧。」
渾身衣裳破爛的秋青香卻充耳不聞,沒有任何想要回頭或者停下來的意思,像是躲避毒蟲猛獸般,仍不停地往後山上跑著。
見鬼,這個女人到底在怕什麼?明明就是對方先窺視自己的,結果被發現了,就自顧自地亂跑。
該死,這傢伙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他一個正常男性根本就追不上其腳步。
樊仁嘴巴里不斷喘著粗氣,他發誓之後如果還能得到個人數值加點,
一定會點在力量和速度上面。
就算沒有,這次任務如果能夠活著回到現實,也要在周末跑健身房,好好鍛煉,把身體素質的核心力量強行提升上去。
就當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前面的秋青香忽然再次加快了速度,逐漸甩開了樊仁。
看著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感受著腳下崎嶇不平的山路,樊仁只能壓榨身上的最後一絲力量,咬牙鼓腮,也跟著提速。
「呼,呼——」
或許是超出身體所能及的範疇,樊仁鼻腔裡面瀰漫起了一股如同鐵鏽的血腥味。
眼前的野草也開始變得模糊。
隨著砰的一聲,他被一塊不顯眼的石子絆倒,直接倒地。
而秋青香也早已不知去向。
樊仁扶著有些淤腫的額頭,坐在布滿石子的坡面上,不斷大口喘起氣。
他一個大男人居然真的跟不上一個姑娘家的腳步。
雖然這和對方經常走山路,熟悉路況有很大的關係,但跟不上總歸是有些丟人的。
「咳咳咳......」很快,樊仁就被喉嚨泛起來刺痛感折磨,不再去想這件事情。
他單手摸著喉嚨,休息緩解了許久,才重新站了起來。
既然已經到了後山,就往山上的神廟看看吧,碰碰運氣,說不定秋青香正躲在神廟落腳休息。
打著這樣的想法,樊仁往這個不算高的後山山頂方向看去。
一座因為距離過遠,看不清楚模樣的廟宇映入眼帘。
那應該就就是陰陽鎮要舉辦祭典的神廟了。
樊仁吐出一口濁氣,用不快不慢的勻速,往著坐落在半山腰的神廟走去。
如果真的找不到秋青香的話,他就只能看看所謂的神廟裡會不會有什麼線索。
用手不斷撥著前方阻路的等人高野草,樊仁的思緒開始飄到了另外六個神選者的身上。
迄今為止,這六個神選者只有傑克和另外一個瘦弱男人露了面,其他人都不知所蹤。
他有些好奇為什麼在偌大的鎮子上看不到其他幾個神選者,即便是害怕,不敢隨便出門,那也可以結隊出來的,而不是躲在屋子裡面,什麼也不調查。
這可是詛咒之地啊,不可能真的就能相安無事度過這一次的任務。
不對勁,能分配到這個任務的神選者必然遭受過現實的毒打,孰輕孰重還是知曉的。
莫非是那個名為傑克的浪蕩輕浮女人安排的?
說起來,那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就很捉摸不透,虛偽至極,其表面流露出來的,彷彿一層厚厚的面具遮蓋住了其真正的性格。
如果非要找一個人來對比形容的話,那就是吉良吉影,只不過相較於吉良吉影,傑克的演技更為流暢自然一些。
而吉良吉影則完全是在裝瘋賣傻,一眼就能看出來,就像是他根本就不屑去演這些,就是在糊弄人。
吉良吉影這樣做大概是基於其絕對高階的等級,也就是所謂的強者自信。
至於傑克,樊仁看不穿,他只能隱約感覺到對方應該是比自己高一階的神選者,除此之外,什麼看不出來。
算了,想這些,關心其他神選者也沒有意義,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趕快找出生路,從這個任務裡面逃脫出來。
倒不是他內心黑暗什麼的,只不過現在真的是自顧不暇,幫不了別人。
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幫人的時候,是必須要保證自己有著餘力,而不是聖母心泛濫,不管一切後果,任由著情感道德支配自己。
就他自己而言,理性絕對大於情感道德。
樊仁的思緒重新回到了任務提示上。
詛咒之地的任務果然如同少爺說過的那樣,往後會越來越難,現在也不過藍階任務,就已經開始謎語人模式了。
雖然這裡也極有可能是樊仁連續主導兩場任務的推斷造成,但他並不覺得有什麼。
總不可能一直冷眼旁觀,把命交給別人,指望別的神選者不會坑自己,還把生路解出來吧?
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莫測的東西,在死亡的威脅下,往往會做出許多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樊仁低垂著眼帘,盡量注意著腳下的石子,以免像剛才那樣摔倒,來個狗啃屎。
走了約莫十分鐘,隨著距離的推進,他也終於看到了這座神廟的全部模樣。
神廟不大,裝潢也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就是個很普通的廟宇。
牆身整體還算乾淨,應該是有人定時來打掃清潔。
其屋脊上還雕刻著看不出是什麼的異獸圖案,栩栩如生,十分猙獰。
視線挪移,一個身影正定定地站在神廟門前,沉默不語。
居然是樊仁跑斷了腿也沒有追上的秋青香。
這個戴著面具的瘋女人,也看到了走來的樊仁,但這一次,她沒有跑,只是用面具上那雙怒目遠眺後者。
這是怎麼回事?
再次見到他,秋青香竟沒有拔腿就跑?
樊仁顧不得太多,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對方面前。
「為什麼你剛才要跑啊?」他雙手搭著大腿,微微喘氣。
「你來太慢,時間不夠了。」清脆的女聲從可怖的面具底下傳出,給人一種奇異的違和感。
樊仁愣了愣,而後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個女人是什麼意思。
自己之所以察覺到對方的窺視,就是因為其故意露出破綻,然後引他來這座後山。
看來陰陽鎮的居民或許在監視自己或者秋青香。
「時間不夠了的意思是指,你很快又會變成瘋瘋癲癲的樣子嘛?」
秋青香點頭,接著說道:
「我上次讓你給的護身符,給了嗎?」
「給了的,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樊仁面不改色地說著謊話。
「說吧,我等在這就是為了告訴你一些事情,我只有短暫的清醒時間,你說話的速度要快一點。」
「好,我明白了。」樊仁調整著呼吸,「你贈與護身符的那位女士,是不是被選中當成了祭品?祭品又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的,她被選中當成了祭品,至於祭品的意思,就是獻給這座神廟供奉的神明。」秋青香嘆了口氣。
「神明?你指的是類似於雞鴨牛羊那樣的祭品嘛?」
「嗯,而且是活祭。當她被選中,招入此地之時,命運的齒輪就已經開始轉動,一切就已經註定了。
你們必須保證她在祭典完結之前不能死亡。只要她在這片土地上死去,就等於完成祭祀,屆時,長眠於地底的神明將會在九月初一,也就是儺祭開始之日蘇醒,履行十年前的約定。」
樊仁有些毛骨悚然,他沒想到都這個世紀了,還會有這樣的可怕封建陋俗。
「九月初一,是指八天後嘛?十年前的約定,那指的是什麼,可以說嗎?」
「就是八天後,至於約定的內容我也不記得了,我的絕大部分記憶都像是被封印住。」秋青香搖頭,語氣惆悵。
「那紅月呢?」
「祭典開始之日的當晚,紅月將會伴隨著神明的蘇醒一起降臨大地。」
這些怪力亂神的,聽起來真的很像某種志怪小說,樊仁並不相信所謂的神明之說,他懷疑供奉的神明其實是某種詭異的邪靈鬼祟。
「為什麼你會告訴我會這些?你怎麼百分百肯定我就會相信你,我看上去不像正常人嘛?」
「我的眼睛看到了,你有一顆追求真相的心。」秋青香舉起右手,用中指和食指,點著面具上的兩個怒目。
看來對方真的有著類似於巫女的能力,可以看到他的內心。
等等,神明......
樊仁想到了在鎮長家門口看到的古怪門神畫。
包括他在內,當時總共有六個人看到了那兩張門神畫.
可唯獨只有自己發生了奇怪的反應。
他當時還在納悶,是因為神選者的身份還是通靈體質導致的。
現在想來,應該是由於通靈體質,看到了邪靈產生的反應。
「我這裡有一張照片,是你們陰陽鎮鎮長大門口貼的門神畫,你可以看一看,是不是就是你們供奉的神明?」
樊仁掏出手機,點亮屏幕,把從陳天宇那裡拿來的照片展示給秋青香。
秋青香接過手機,透過面具的孔隙,看了一眼,就語氣急促地說道:
「沒錯,就是這個,結伴雙生的神明,祂們是不同的對立面,同時也是一體。」
見對方不敢再多看,樊仁拿回手機: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求證一下,-儺舞是不是只有你們家族會?」
「是的,這是我們家世代相傳的東西,我們家就是陰陽鎮溝通神明的唯一媒介。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凡是帶著我們家血脈的人,命都不會太硬,無論男女,沒有一代能活過四十歲,我現在是秋家唯一的血脈了。」
樊仁緊盯著那張猙獰的面具:「唐突地問一句,你的家人都是什麼時候死掉的?」
「自我十歲徹底習得儺舞之後,我的父母便都暴斃了。」秋青香語氣輕柔,就像是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情。
果然,黃泉飯館的老闆用半真半假的話應付了他。
「明白了。」樊仁忽然走到秋青香身旁,舉起手拿開粘在對方凌亂髮絲上的的枯葉,不經意間,手指也觸碰到其耳輪。
「你,你在幹嘛?」面對著這個過於親昵的動作,秋青香連忙退後。
「有枯葉粘在你的髮絲上了。」樊仁舉起手中的枯葉。
「......謝謝。」
秋青香聲音變的飄忽不定:「我又要變成瘋癲的狀態了,最後一句忠告,記住,不要相信鎮子里的任何人。」
說罷,這個女人就轉身離開,沒在了綠植之中。
樊仁沒做任何挽留,面無表情地揣著黑色風衣口袋,轉身準備往來時的路走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呆住了,站在半山腰這個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陰陽鎮,四面皆是被群山環繞,只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外界,宛如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