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血腥之夜
深夜,鎮長家,二樓房間內。
陳天宇正藉助窗外的月光,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頭,神情複雜地看著林淼淼熟睡的臉。
他原本是想分房到樓上去睡的,畢竟作為一個普通人,對於詭異的存在,還是十分畏懼忌憚的。
但陳天宇又怕借著自己女友身體活動的鬼物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只能忍著心中的悲痛和憤怒,若無其事地和對方在同一個房間相處。
沉睡的林淼淼呼吸均勻,眼眸睫毛的影子倒映在其微白的臉頰上。
陳天宇就這麼默默數著對方的睫毛。
就像是以前,每次他在租的房子客廳,用筆記本電腦熬夜寫完稿子,就會悄咪咪地溜進房間裡面。
欣賞自己女友安靜的睡顏,然後數著一根根纖細的睫毛,排解心中的煩惱和苦悶。
數不清的日夜就是這麼過去的。
有時候,女友還會說著夢話,說什麼她真的很愛自己,絕對不要分開,要一輩子好好的之類的話語。
聽得陳天宇感動又難過。
感動的是他這輩子可以遇到一個這麼好的女孩子,難過的是他暫時還沒有能力,給自己摯愛之人更好的生活。不僅如此,還讓對方陪著自己苦兮兮地吃著泡麵。
同樣是數睫毛,此刻的陳天宇心情卻截然不同。
他的內心充滿著絕望和死意。
對未來的憧憬也早就消散。
畢竟本該逐漸走向美好的生活,被突來其來的意外打碎,化為了烏有,這種事情,任誰都無法接受。
痛苦的陳天宇想到了在論壇上碰到的那個熱心網友。
就是因為這個熱心網友,他們才會來到這名不見經傳的偏僻小鎮,採風拍攝紀錄片。
手機被他拿出來,而後點亮屏幕。
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聊天軟體的記錄則不斷被翻找著。
他想找到對方的聯繫賬號,然後死死地記下來,等到了有網路的地方,查找IP地址,調查信息,接著報復......
然而,在找了許久,陳天宇都沒有找到相關記錄,就像是憑空消失了般。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他根本就沒有刪過聊天記錄,怎麼可能會找不到,而且就連那個熱心網友的聊天賬號,也消失掉了。
絕對不可能,他在上巴士之前,還和對方聊了聊,其他拍攝團隊的成員也是看到的。
他還能依稀地記得最後他們聊的內容。
熱心網友宛如一個推銷員,滔滔不絕地介紹陰陽鎮的古老和優點。還說自己就是本地的居民,等陳天宇到了,一定請他喝酒。
滑動的手指在界面上來回地翻找著,陳天宇的額頭開始出現細密的汗珠,他只覺得荒謬無比。
就好像一切只不過是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找了許久,他才終於放棄。
盯著沒有半格信號的網路,陳天宇的神色變得更加難看。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問題,陰陽鎮根本就沒有信號,那麼這位熱心網友是怎麼通過聊天軟體,和自己進行網路聊天的呢?
或許,一開始,這位熱心網友就是不存在的,不,確切地說,是某種可怕的存在,假扮著熱心網友,誘導著他一步步來到這個可怕的小鎮。
越想越不對勁,陳天宇只感覺自己就像是個陷入蛛網的獵物,不斷掙扎,卻無法擺脫,直至死亡......
拿著手機的手緩緩垂下,
搭在大腿上,陳天宇的心裡甚至產生了乾脆就這麼一死百了的念頭。
在失去摯愛的情況下,面對著未知的恐怖,他完全生不起任何抵抗的情緒。
抬眼看向月光餘輝中,熟悉又陌生的臉,陳天宇哽咽著,雙眸失去了神采。
然後他舉起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反射著清光。
嘆了口氣后,陳天宇把手扣在了林淼淼露在外面的手,上面同樣戴著一枚相同款式的銀質戒指。
入手的冰冷肌膚讓他如鯁在喉。
「怎麼了?天宇。」林淼淼忽然睜開了眸子,月光在其中揉碎,同時倒映出陳天宇難看的臉色。
熟悉的聲音使他下意識地以為自己的愛人又回來了。
可在看到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后,陳天宇再次絕望,這些都只不過是他妄想。
他愛的人已經死掉了。
「沒事,單純的睡不著而已。」
聽到陳天宇的回答,林淼淼坐起身子,用另外一隻沒有被握著的手,輕撫前者的臉:
「怎麼會睡不著呢?說起來,你都快一天一夜沒有休息了,是有什麼心事嘛?」
冰冷在臉頰上蔓延開來,而後逐漸傳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陳天宇頓了頓,忍著哀傷,強顏歡笑道:
「主要是擔心害怕你的身體會出現什麼問題,畢竟這個鎮子幾乎沒有醫療條件。」
「我沒事的,只不過是幽閉恐懼症發作,暈了過去而已,至於輕燒,也不過是併發症。」林淼淼放下手,臉上掛起笑。
「嗯,那你繼續睡吧,我打算再想想關於紀錄片相關的旁白稿子。」陳天宇也把手收了回來,重新搭在了大腿上。
此刻的他正襟危坐,像極了被嚴厲老師注視的學生。
林淼淼用手指挽了挽髮絲:「說實話,你看起來比我更需要休息,你的眼裡全是血絲。」
聽著關心的話語,陳天宇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他很想大叫,讓對方閉嘴,別再披著自己女友的皮囊,假惺惺地演戲。
可話到了嘴邊,又化為了沉默,他不覺得自己這樣撕破臉皮后,可以對抗眼前未知的存在。
「嗯,等會吧,我先去洗手間洗把臉,再上床休息,你就別擔心了。」
林淼淼乖巧地點了點頭,縮回到了被窩裡面。
陳天宇從座椅上站起來,走向洗手間。
他沒有打開燈,只是站在洗手台前,摘下眼鏡,扭動水龍頭,捧起冷水清洗起額頭上的冷汗。
復仇,他自然是想的,但是目前為止,物理方法是絕對不可能對這種唯心的存在,產生半點作用。
所以,自己必須要從長計議。
關閉水龍頭,打開手機,藉助屏幕的熒光,陳天宇看向鏡中的自己。
憔悴的臉色,布滿血絲的眼白,厚重的黑眼圈,亂如雞窩的頭髮。
如果不是陳天宇還能感受到自己跳動的脈搏,他都以為自己是一個死人了。
下一刻,鏡中的他表情驟然變得驚恐。
因為透過鏡子,陳天宇看到林淼淼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下了床,一臉詭笑地正站在他的身後。
與此同時,白天早上,對昏迷的林淼淼說過的話,開始在耳邊迴響。
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
————
隔壁房間內。
黎芸緊閉雙眸,在床上瘋狂扭動著身體,她的呼吸同時變得急促起來,就好像有不存在的雙手,在死死地掐著其脖頸。
她再一次地做了噩夢,夢中的那兩個身影,一個背著大刀,一個佩著長劍,嘴巴裡面念叨著古怪弔詭的語言,展開起追殺。
長滿綠植的山坳中,黎芸拼了命似的奔跑著,她知道自己在做噩夢,但卻無法醒轉過來。
身體的本能在告訴著她,不能被緊隨後面的兩個怪異身影抓到,一旦被抓到,會有恐怖的事情發生。
為什麼噩夢會突然演變成這樣?黎芸喘著粗氣,不敢回頭,往前方跑去、
她該怎麼辦?
難道就一直這樣跑下去嗎?
不,絕對不行,即便是在夢境中,黎芸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不斷下降,再跑一會,她肯定會累垮的。
「轟隆——」
上方黑沉的天幕被銀白色的閃電劃破。
隨之而來的,是細細的小雨。
雨水把本就難走的山路變得泥濘起來,黎芸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其上,速度緩慢了許多。
儘管如此,她還是咬著牙,使出全身的力氣向前跑著。因為身後的腳步聲就沒有停止過,反而越來越接近。
「呼呼......」
不知道跑了多久,黎芸的身體愈發沉重起來。
而身後的腳步踩踏聲,也在這時,猛然加速,來到了離她不過一米的距離。
黎芸被嚇得腳下打滑,摔在了山地上。
她驚慌地坐起,看著步步逼近的兩個身影,只得不斷地用雙手往後退去。
「你們究竟要幹嘛?我們無冤無仇的。」
兩個身影停止了嘴裡如同經文的念叨。
「祭......品......」
祂們不約而同地說出這兩個字,聽上去像是牙牙學語的孩童。
「祭品。」黎芸失了神,嘴巴里重複著這個辭彙。
忽然,一道雷霆落下。
而後,她從噩夢中驚醒。
醒轉過來的的黎芸,不知所措地抱起雙腿,蜷縮著身體,在床上坐著,接著雙手捂面,開始低聲地抽泣。
她真的快要被這個噩夢折磨瘋了。
只差一點,自己就要被那兩個身影抓住,黎芸絲毫不懷疑,輪到下一次做噩夢,她會悄無聲息地死在夢中。
止不住的淚水打濕了床單,恐懼到極點的黎芸,用手指指甲緊緊地扣著掌心,即便流出鮮血,她也毫無感覺。
幾分鐘后,黎芸才慢慢緩過來,但發顫的牙關表現著其內心的害怕。
她不敢再睡下去了,於是便準備直接呆坐在床上,熬到天亮。
調整著坐姿,目光落到了床頭放置的護身符。
黎芸像是看到了救星,用手拿起護身符,握在手心裏面。
血染紅了護身符,後知後覺的她吃痛地叫了聲。
「咚咚——」
反鎖的房門忽而被敲起。
黎芸條件反射地立即看向房門。
敲門的聲音不疾不徐,但她沒有馬上出聲,因為她實在想不通,有誰會在半夜時分敲響房門。
「芸芸,你還醒著嘛?」林淼淼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這瞬間讓黎芸狂跳不止的心,稍稍平緩下來。
「是淼淼啊。」她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起身走向房門。
「淼淼,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嘛?」
「......」
門外的林淼淼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敲著門。
急需要人安慰的黎芸沒有管太多,她快速地轉動著門把手,想要把剛才的噩夢都告訴給對方,以排解心中的恐懼。
門被打開,林淼淼直愣愣地站在門外,一言不發。
窗外的月輝打在其臉上,顯得蒼白。
「淼淼,快進來,我剛才做了個可怕的噩夢,嚇死我了。」黎芸拉扯著林淼淼的胳膊。
林淼淼笑了笑,任由著黎芸把自己拽進房間中。
「淼淼,大半夜的,你怎麼還塗口紅啊,而且還畫歪了。」
聞言,林淼淼抬起右手,用大拇指抹了抹唇上的紅色:
「哦,這不是口紅。」
「那是什麼?」黎芸滿臉疑惑,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拉著林淼淼的手慢慢鬆開。
「是......」
「噠噠......」樊仁在門前出現,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不好意思,我現在需要找一下黎芸。」
黎芸吃驚地看著樊仁:「黑羊哥,你怎麼也下來了。這大晚上的,你們怎麼都一個個跑來找我呢?」
「有點事情,想和你說。」樊仁略過林淼淼,拉住黎芸泛涼的手臂。
他緊握著藏在黑色風衣長袖中的永恆之槍:「你不介意我把你的的好閨蜜帶走吧?」
「不介意。」林淼淼臉上的笑容消失,變得面無表情。
「好的,謝謝。」樊仁將黎芸拉出門外,「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林淼淼背對著兩人,站在原地。
很快,樊仁便帶著黎芸走出了鎮長家的大院子,繼而借著夜色的掩護,往後山的方向走去。
「黑羊哥,到底是什麼事情,需要出來說。」
樊仁鬆開手,說道:
「跟著我走就對了。」
「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
「什麼?」
「林淼淼有問題。」
黎芸沉默了幾秒:「察覺到了,今晚上她的行為的確很詭異。」
「你似乎相信超自然的東西,否則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我確實相信。」
「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林淼淼已經死了,她現在是被鬼物附體,操控著屍體。」
樊仁停住腳步:
「你的其他同伴,現在應該都已經死掉了。」
黎芸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幾步:「黑羊哥,你說的這些,我一時間無法接受。聽上去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