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命運的織線
見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淼淼姐會變成那樣?
其他人又去哪了?
疑問充斥著腦海,趙學林逃也似地從自己的房間里慌忙跑出。
就在他剛才迷迷糊糊,起床上廁所的時候,借著窗戶外灑進來的月光,眼角餘光看到了房間角落裡,林淼淼正背對著自己無聲地站立。
這把他直接嚇了一跳,從渾渾噩噩中驚醒。
就在他迷惑林淼淼為什麼能打開自己反鎖的房門時,對方也似乎察覺到了其視線,然後動了起來。
她直接整個人向後翻倒,兩隻手搭在地面上,頭顱一百八十度旋轉,手腳並用,宛如一條喪失理智的瘋狗,向趙學林爬襲。
見到這種場景,趙學林縱使心裏面有再多疑惑,也只能落荒而逃。
他往樓梯方向跑了沒幾秒,一個沒注意,像是撞上了什麼人,只得踉蹌幾步,穩定住自己的身形。
一盞古式的燈點亮了眼前的黑暗,趙學林大口喘著氣,順著光線,看向對方。
原來是管家小綠。
「管家先生,快跑,有鬼!」趙學林聽著身後傳來的動靜,全身發顫。
他抓著管家小綠的手臂,想要扯動對方一起離開。
然而,趙學林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拉不動管家小綠,就好像其是密度極大的石雕,一動不動。
「管家先生!」
趙學林看著對方在黯淡燈光中慘白的臉,忽然心底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客人,夜深了,回房去吧。」管家小綠臉上仍舊是那副死板的笑。
此刻,他看上去極為滲人。
說完這句話,管家小綠便把趙學林的手緩緩挪開。
趙學林感受著手臂傳來的冰涼,以及背後不斷傳來的聲響,他開始掙扎。
可管家小綠的手像是一個鐵銬子,牢牢地把他抓住,不肯放鬆。
「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別拉著我!」趙學林大力地晃動著手臂,試圖擺脫管家小綠的束縛。
「哐當,哐當——」
管家小綠腰上的鑰匙串也因為晃動,開始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聽到這個聲音,趙學林愣住了,然後他的瞳孔收縮,臉上頓時徹底失去了血色。
而林淼淼在地面上爬動的聲音,也已經到了背後極為靠近的地方。
該死......
這是趙學林心裏面最後的想法......
————
躲在巷角暗處的黎芸緩了許久,才慢慢說道:
「黑羊哥,如果你說的是事實,那為什麼淼淼會把我們兩個放走?總不可能鬼物還會大發善心吧?」
「看看你的右手手心。」面對著質疑,樊仁把永恆之槍收回了背包,而後把雙手插在黑色風衣的外口袋中,不斷打量著清冷的街道。
「手心......」黎芸喃喃自語道,接著便把右手抬起,才發現自己一直緊握著樊仁給她的護身符。
「黑羊哥,你的意思是......」
黎芸的話還沒有說完,手心裏面的護身符剎那間化為了灰燼。
「......」
看到這種情況,她沒有再有任何的質疑。
「它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不用我多說,你也看到了,應該相信了吧?」樊仁的視線挪移到對方手心裏面的灰燼。
其實,一開始,樊仁還以為真的是自己手上的永恆之槍恐嚇到了鬼物。
但轉念一想,永恆之槍只能擊退封印鬼物,而不是造成殺傷。
附身於林淼淼身體的鬼物根本沒有必要畏懼,直到察覺到了黎芸右手死死地捏著什麼東西,他才明白原來是護身符發揮了作用。
「等等,這個護身符是你給我的,黑羊哥,你是不是懂得什麼驅邪的法術?如果懂的話,為什麼要放棄天宇哥他們?」黎芸鼓起勇氣,咬著唇,
樊仁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夜幕中的明月:
「很遺憾,我並不會什麼驅邪法術,這個護身符,其實是那個瘋女人給的,那天,你應該也看到了。」
「至於你的同伴,必然已經死掉了,先把這件事情放在一邊,別去多想吧。」
黎芸身體顫抖,背靠著巷道的牆壁:「為什麼黑羊哥,你能把這樣的事情說的如此輕描淡寫......」
「那可是好幾條人命啊!」
「抱歉,我只是單純地以最理性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情,人死即逝,太多的傷春悲秋,在我看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樊仁也明白了自己的話有些傷人,他默默地解釋著,認為對方會理解的。
「啪——」
黎芸帶著哭腔,下意識地給了個樊仁一個巴掌。
「對不起,我沒忍住......」在打完樊仁后,黎芸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失控,她語氣里全是自責和悲痛。
輕撫著臉上被打的地方,樊仁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沒關係的,換位思考,我雖然不能體會你現在的悲傷,但能理解你為什麼會這麼做。」
「他們真的救不了嘛?」
「抱歉,真的救不了,我也無能為力,我們能做的只能是逃跑,避免更大的傷亡。」
樊仁出奇地說了一句能聽的話:「如果心裏面實在是有愧疚的話,就連帶著其他人的命一起好好活著吧。」
「這樣嘛......」黎芸表現出超出尋常的接受能力,但發軟止不住顫抖的雙腿,還是暴露她內心的恐懼。
「我要帶你去後山的神廟躲躲,順便看看那個帶著面具的瘋女人,還在不在那裡。如果找到對方,我們還能得到更多的幫助。」
樊仁語速極快,他已經確認了秋青香是這個鎮子唯一可以給予信任的本地居民。
至於其他人,如果想死的話,或許可以去嘗試信任一下。
「那個瘋女人是道士嘛?」
「不是,但她應該能幫助到我們。畢竟護身符是她點名給你的,或許她知道些什麼。」
「可,唯一的出路都已經被堵住了,我們又怎麼逃得出這個小鎮?」黎芸像個好奇的孩子,不斷發出問題。
「總有辦法的,走一步看一步。」樊仁耐心地回答,安撫著黎芸的情緒,畢竟對方怎麼說也是這一次任務的重要人物。
「我們只用在晚上躲起來就好,白天鬼物是不會害人的。」
「原來如此。」黎芸這次沒有問為什麼樊仁會知道這些,只是微微頷首。
「你現在緩過來了嘛?沒有的話,我們可以繼續在這裡站一會。」樊仁不認為現在的鬼物就能揭開所有限制,直接在整個鎮子中尋獵他們,所以並沒有過於擔心。
「嗯,我還想再站會冷靜一下。」
「好。」
樊仁全身緊繃著,開始掃視四周。
「說起來,來到這個小鎮,或許是我命中注定的,而其他同伴都有可能是被我連累的。」黎芸用左手搭著右手的小臂,神色悲切。
「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樊仁挑了挑眉。
「好幾個月前,我就開始做著噩夢,夢到兩個戴著面具的身影不斷對我念叨著陰陽二字。後來,就來到了這個以陰陽為名的小鎮,同時,噩夢的內容開始轉變,變得清晰,而那兩個身影居然是......」
樊仁接過話茬:「鎮長家門前的門神畫,對嘛?」
「對。」
黎芸繼續說道:
「所以我才會認為是自己給身邊的人帶來了噩運。」
「你知道命運的織線嘛?相傳,在每個人出生的那一刻,其一生的走向便已經被編織出來。看上去極為複雜,似乎有許多支線可供選擇。
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無論選擇哪一條線路,最後走到的終點都是相同唯一的。
也就是說,無論你和你的同伴怎麼選擇,拖延時間,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無法避免。」
聽著樊仁如此硬核的安慰,黎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她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們都是命運的奴隸,終其一生反抗,獲得的結果都是不變的。
而自以為好的結果是自己的抗爭得來,殊不知,是命運早就在暗中標註好了的。
「聽上去很絕望,不是嘛?」樊仁低垂著眼帘,淡漠地說。
「嗯,有點過於悲觀了。」
樊仁忽然轉過身,脫掉自己身上的黑色風衣,遞給黎芸:
「出來的匆忙,你也沒穿什麼厚的衣物,晚上天冷,別被凍著了......」
「謝謝......」黎芸失去血色的臉恢復了紅潤,她低著頭接過衣服。
這樣的眼神,樊仁在大學時期早就見過了很多次,他明白對方肯定是誤會了什麼。
「你現在表現出來的愛慕,並不是你真實的想法,而是弔橋效應所導致的。」
「弔橋效應,指當一個人提心弔膽地過弔橋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這個時候,碰巧遇見另一個人,那麼他會錯把由這種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為對方使自己心動,才產生的生理反應,故而對對方滋生出愛情的情愫。」
怕黎芸聽不懂,樊仁還特意解釋道。
「不是的,我沒有,別瞎說。」黎芸沒想到樊仁居然會能把話說的如此直白。
「這樣嘛,那就好。」
黎芸披上風衣,低著頭無力地吐槽道:「黑羊哥,有時候你表現的情商很高,但又有時候,表現得情商極低,我有些看不懂你了。」
「.......」樊仁將內襯的黑色襯衫袖子紐扣繫緊,「抱歉,讓你煩惱了,我們現在可以向後山出發了嗎?」
「可以的。」
「我會盡量讓步伐變得勻速,實在跟不上的話,記得說出來。」
說完,樊仁開始帶著黎芸,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後山走去。
穿過無人的街道,踩著月光,黎芸忽然覺得心情沒有這麼糟糕了。
眼前男人的神秘,木訥,直白,以及知識的淵博,讓她完全相信了對方的話。
「黑羊哥,其實你不是懸疑小說作者吧。」
黎芸的話從身後傳來。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樊仁繼續往前走著,語氣裡面沒有任何情緒。
「大概是直覺吧,女人的第六感。」
「那還挺準確的。」
「那你的真正職業是什麼?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
樊仁沒有回答,只是拿出轉移到褲子口袋裡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向著前方的幽暗照去。
他依稀能聽見後面女孩的微微嘆息聲。
「法醫,就是你理解的那種,和屍體整日相伴的職業。」
黎芸捂著嘴巴小聲驚呼:「難怪黑羊哥,你在面對著這些可怕的存在的時候,會面不改色,如此淡定。」
「我也是人,我也會害怕,只不過......」樊仁在心中說著後半句沒說完的話,「只要你和我一樣整日見鬼,就會麻木掉,見怪不怪了。」
「......」
黎芸沒有追問只不過後面的話,甚至連樊仁為什麼會來陰陽鎮也沒有問,因為直覺告訴她,對方並不想說。
而如果喋喋不休地追問的話,只會引起這個男人的反感。
「到山腳了,接下來的山路會很陡峭,注意腳下。」樊仁沒有回頭,目視著被光線照亮的等人高的野草叢。
黎芸輕輕地嗯了聲,她看著周圍的環境,莫名地覺得有些眼熟。
是噩夢中的場景......
她的臉色瞬間煞白起來。
發現身後的黎芸忽然不說話了,樊仁放緩腳步,試探性地問了句:
「怎麼了?」
「沒,沒事,就是這山路比較難走而已。」
得到了答覆,樊仁放下心來,撥開惱人的野草,繼續在前面帶著路。
因為周遭環境,再次回想到噩夢的黎芸變得膽戰心驚起來,她加快了腳步,緊緊地跟著前面略微瘦削的背影。
這是現實,不是噩夢,不要想太多......
黎芸不斷在心裏面默念著這些安慰自己的話,儘管如此,她還是時不時地回扭頭看向身後走過的山路。
蟲鳴和風聲在耳邊響動著,逐漸遮蓋住了急促的呼吸聲,黎芸無助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身前只顧帶路的男人。
可剛剛舉起手,她又馬上放下,繼而緊了緊身上有些不合體的黑色風衣。
「別害怕,後山應該是安全的,只是路比較難走而已。」樊仁說著安慰的話。
「我不害怕的,不過,我可以和你並肩走嘛?」
「當然可以。」說著,樊仁主動減速,走到了黎芸身旁。
很快,沒有太多共同語言的兩人陷入了沉默。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
樊仁和黎芸終於看見了半山腰上的神廟,以及孤身佇立著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