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宿舍
「你叫什麼名字?」
梟北辰扶起短髮女孩,幫她卸下累贅一樣的獵槍,女孩猶豫了一下,雙眼緊隨著獵槍移動,直到梟北辰問她話。
「峙。」她木然道。
「那個插班生嗎?」梟北辰眼睛一亮,「你怎麼不從前門進?」
「學生證忘帶了,翻牆進來,結果迷路了。」
梟北辰掃了一眼她周身上下的泥和霜,吐了吐舌頭。
「有沒有傷到?」姐姐俯下身來摸她的肩。
「沒有。」峙滿不在乎道,「對不起,驚了你們的馬。」
「不要緊,不要緊,人沒事就好!」姐姐和藹地笑,「只是,答應我,下次別再忘帶學生證了,也不要再惹馬兒們了。」
峙聞言,馬上仰起臉,像個乖小孩一樣拚命點頭。
我,葯蘺,梟天啟和山鬼,兩前兩側護送著白馬回到馬棚,一路上聊得不亦樂乎。山鬼說那兩槍都沒打中要害,他大概是當時受到驚嚇昏死過去了。葯蘺就說,那兄弟你知不知道自己昏死過去的樣子又拉風又嚇人?
回國風館的路上,我們聊到了斯芬克斯坦,山鬼說這是一所在廢墟上建立起來的學院,四周全是斷牆殘垣,但學院內部條件卻極好,與外面完全不像一個世界。
「就那座一進門可以看見的塔樓,」山鬼說,「塔頂我沒有看見,但塔的第一層我進去過,是個教室,裡面全是古籍捲軸之類的,還有一面電子黑板,一個Pinnacle最新款全息投影器。聽說,這座塔所在的區域叫歐文館。」
「那古籍里寫了什麼?」我好奇道。
「全是很古老的文字,感覺和它牆上的壁畫一樣古老。」山鬼沉吟。
「壁畫上又畫了什麼?」我依舊不放棄。
「畫了龍,騰飛的巨龍,張開雙翅庇佑著人類。」
「除此之外呢?」葯蘺忍不住問,「這學院還有什麼別人么?」
「有一個和我們一樣的新生,從日本來的,名字叫夏沐海昌。你們來之前,我和他住一個宿舍。」
「宿舍……我剛剛醒過來的地方就是宿舍?」我趕忙問。
山鬼點頭:「沒錯,就在國風館樓上。」
「啊,那鬼哥可以和我們一間宿舍呀,一間里有四張床嘛!」我突發奇想。
「可這……我的襯衫和香皂還……」見山鬼為難,我立刻摟住他的胳膊,說什麼也要他換房。
「就是呀,大不了讓梟哥再給你買一打!」葯蘺也幫腔。
終於,在我倆的軟磨硬泡下,鬼哥答應今晚就收拾衣物來我們這兒。
「不過——話又說回來,」葯蘺話風一轉,問,「這裡到底學什麼?」
山鬼搖頭:「不知道。」
我:「總不可能是劫富濟貧,拯救世界吧!」
梟天啟:「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不知為何,我覺得梟哥說這話的語氣特像個幕後大Boss。
這時,峙在梟北辰的拉拽下迎面走來,突然指著梟哥大喊:「這條命,小爺遲早會還的!」
「呦,」葯蘺來了勁兒,「豪爽啊,少俠!」
「承讓承讓!」峙一邊拱手,一邊哈哈大笑。
姐姐把長發攏到耳後,大跨步在走廊帶路,聽見倆活寶的對話,側過臉,淺淺一笑。
銅砌的孔雀雕像足有兩人多高,炫目精緻的尾羽呈扇形,鋪設在小型假山瀑布的一側,高昂的脖頸彎曲成優美的〝s」形,濃密的艷羽層疊胸前,錯落有致。嬌小的頭上,那撮明麗的羽毛好似盛開的花冠,細長的雙眼宛如絕世的神明,冷艷,瑰麗,讓人聯想到斷臂維納斯——唯一不同的,是那對緊貼兩側,婚紗般傾瀉而下的雙翼,每一片羽毛都歷歷在目,閃閃發光。
「哇塞,這就是所謂的正門啊!」我一下撲到池邊,把荷葉下的紅色錦鯉嚇得四散奔逃。葯蘺趕緊把我拉開:「別跟沒見過似的!」
誰知我剛有所收斂,那邊又傳來了峙的驚呼:「woc,這麼氣派的配置我還是頭一回見……」
花崗岩鋪成的地面,又高又粗的房梁和立柱,懸挂的仿古燈籠和由兩隻青銅仙鶴簇擁的宮燈,映在清澈無比的花崗岩上,所有一切,都讓人有種置身於盛唐宮廷的錯覺!
沿著散發出樸質木香的台階盤旋而上,二樓有一扇雕花的玻璃屏風。屏風后,五套桌椅羅列有序,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閃著油光,樑上高懸一盞民國西洋燈,彩色的光斑打在牆壁正中的山水畫上,如一道突如其來的飛虹。再往前走,可見宿舍的三扇木門一字排開,每扇門前都鋪有獨具西域風格的波斯地毯,與門前的歐式油燈相得益彰,木門修長的影子倒映在地毯軟而細的絲絨上,條狀彎曲的紋飾行雲流水,金紅交織,迂迴往複,在陰影的籠罩下,仍閃著光。
走廊環繞大殿一周,地面鋪設花崗岩,三間宿舍之後便是各色古樸書架以及茶桌,墊有紅絲絨抱枕的竹椅放置在茶桌兩側。再仔細一看,書架上也滿滿當當的全是古籍和竹簡——一看就是專為好學生布置的閱覽室。
當然,與我是無緣嘍!初中時我還蠻喜歡這種地方,直到老師逮著我躲在圖書館的角落裡不是看雜書就是寫雜書,於是便給趕了出來。
「吱呀——」姐姐推開了第一間房門。
不知不覺中,我們也走到了波斯地毯上。
「四人一間,你們商量一下吧!」姐姐回頭道。
這還用商量?我們按照早已計劃好的,梟哥,我和葯蘺先回屋打點,山鬼去收拾東西,順便與他那個日本男孩告別——最後,留下峙,梟北辰和我姐,三人一間。
十分鐘后,葯兄將他剛洗好的長發盤起,很瀟洒地為鬼哥開了門。
「哇,鬼哥好香哦!」葯蘺側身讓他進來,還不忘打趣。
「那裡,那裡靠窗的,對。」我枕著胳膊躺在床上,抬手一指,「——以後就是鬼哥的床啦!」
待大夥都整理得差不多了,葯蘺這才起身,往壁爐前一站,大聲宣布:「我覺得,這兒需要一個舍長。」
「如果沒有異議的話,那麼——」他全然不理會我們睜大的雙眼,「——舍長就是莫公子了。以後他負責寢室的衛生,安保,還有……」
「憑什麼,憑什麼還有安保?這樣的舍長我才不當!」我不服氣地衝上去,葯蘺笑著躲過一擊,我腳踩地毯順勢一滑。好在葯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我的腰,我才沒有仰面摔倒。
跳動的爐火將我倆的影子映在牆上,葯蘺俯視著我,雙眸中的火光好像有生命一般,釋放著熊熊的熱情。
「宿舍內禁止鬥毆。」梟哥冷聲打斷了我們。
「……」我趕忙推開藥蘺,轉身咳嗽。
「我這怎麼能叫『鬥毆』呢?我這是在鍛煉他!」葯蘺厚著臉皮,「要不梟哥,你來當舍長如何?」
「沒興趣。」
「哎呀,梟哥!」
「……」
最後,還是山鬼打了圓場:「你們看,用猜拳來定舍長怎麼樣?」
「好耶,」我跳起來,栽進山鬼的床褥里,四個腦袋湊到一起,「剪刀石頭布!」
葯蘺:「什麼嘛,莫昱怎麼會贏?」
我:「我有實力呀!」
葯蘺:「明明是梟哥讓著你的!」
我:「才沒有——梟哥你看他,他耍賴!」
山鬼:「那要不……你們再來一局?」
梟哥:「……」
那晚,宿舍的燈一直亮到深夜,仍沒有熄滅的意思。四個少年的說笑聲衝出窗去,傳得很遠很遠……
廢墟之中,幾隻被驚醒的小龍將頭埋入翅膀,繼續它們那被打斷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