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行
「這場你贏了，你還在場上站著，我沒有。」
郭小雪把纏在雙臂上的繃帶扯下來，露出裡面的內容物。
那是一雙內部有密密麻麻的管道，外面包裹著強韌的金屬骨骼，手肘的連接處略有縫隙，露出裡面的管道，古銅色的外表讓整個義肢帶有一種莫名奇妙的神秘色彩。
刻意賣弄般，義肢內的管道緩緩翕動如脈搏般跳動，從肩甲上的孔洞處噴湧出蒸汽。
忽而變化成有具體形狀某種物體，忽而變化成純粹的白煙。
「我到時候怎麼才能找到你？」
「等你到了擂台上，不用找，我們就會遇見。」
郭小雪斜眼說道。
李一揮揮手示意不需要攙扶，摸索著從圍繩上翻下去，他被打的很慘，眼眶黑紫，嘴角流血，甚至頭還在嗡嗡作響，看不到眼前的東西。
他啐了口帶血唾沫。
看到被郭小雪斜視，李一渾身不舒服。
他自幼從這裡長大，拳擊是他唯一的興趣愛好。被人稱讚既有天賦又努力。
而在今天被徹底打破。
他一直以來相信的事情，都是虛假的，他只不過是一個打黑拳的，和職業拳手差了十萬八千里。
李一的叔叔李有為，心想我這是在為你好，你個傻孩子在擂台上一帆風順沒吃過虧，不知道真正的拳擊手是什麼。那是一群為了勝利無所不為的人，無論看上去多麼和善的人，站上擂台，都會變得猶如惡鬼般。
對於拳擊手，擂台上的勝利才是真理。對於改造過的機關拳手更是如此。
希望能就此作罷，到普通人的世界去吧，這裡是殘酷的擂台，不是小孩子的遊樂園。
李有為這麼想，看向李一。
「小一，你應該明白……」
勸阻的話說了一半便沒有了後續，李有為只感覺心臟突突跳動。
那是猶如雄獅的眼神，受傷的野獸之王匍匐在草地舔舐傷口，靜候下次機會。
「我知道的，叔叔，我要到那個擂台上。」
少年這樣說道。
李有為說不出話來，他已經明白了，這孩子不會善罷甘休。
郭小雪走出地下拳場，看門的安卡抬頭驚奇的看了一眼，彷彿明白了什麼，又低下頭。
她從懷中掏出一副眼鏡。拳場上威風凌凌從不正視對手的少女，只不過是有些輕微的近視。
雖然能看得清對手的動作，可是臉卻看不清，下意識的斜著眼睛。
門口有一輛車在等她。
看上去不像是這種混亂骯髒的地方該出現的，鑲著金的車頭標，鋼鐵鰻魚般修長的車身，引起周圍人的側目。
「師妹，你總算是回來了，咱家師傅可是擔心死你了。都快把咱們這幾個武館掀個底朝天。」
開車的男子嘆了口氣。
「怎麼了，這麼興奮？」
「我和一個人約好了，讓他來找我……」
郭小雪痴迷的笑了笑。
「喂，師傅，不好了。咱家師妹在外面找男人私奔了，你問我在哪？我在十三號幽魂街……好，我等著您。」
男子掛斷電話，「師妹你後面說什麼，我沒聽清。」
郭小雪扶額，說你是根本沒想聽，這是拳手的約定。
「沒事了，師傅，師妹和一個人約好了要上擂台，不知道怎麼退票？我一會把車票給你退了，我們馬上回去。」
「不是私定終身，能不能不要這麼過度保護，
你師妹我也是正兒八經的拳手。」
男子放下電話，「師妹你說什麼？」
「……」
郭小雪的頭上冒出黑線。
「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
車裡傳出男人痛苦的哀嚎。
與此同時，李一一搖一晃的回到家中，不知何時又破掉的鼻子淌著血，他用洗手池洗掉鼻血，光落在他的臉上，劉海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李有為打開地下拳館的入口。看著街上面容慘敗憔悴的行人，小孩子獃滯的吃著手指。
這是沒有活力的都市，作為城市內部器官運行的人已經徹底腐朽，這個城市的道路上到處遍布著血跡，嗡嗡作響的蒼蠅，和屍體腐爛的臭味。
突然，他嘆了一口氣。
「你怎麼又來了，小一。」
「你有辦法讓我改造身體。」
「唉，果然是為了這個事嗎？」
中年男人抽起了煙。
「你要知道和那群人扯上關係，可沒好處。這城市已經完蛋了，我不想讓你和這裡的人有過多的牽連，或許再過幾年這裡就會被上頭認定是佔用蒸汽資源，我們賴以生存蒸汽源就會被拆除。」
「每個城市都有一個支撐著的能源中心，蒸汽源，那是第一次工業革命以來的偉大成果。火車，水泵，鍋爐都靠他運行。」
「每年都會有高級官員來判定城市是否值得支配蒸汽源，很遺憾，我們馬上要失去這個資格了。」
「蒸汽源的考核期限為十年制，今年已經是第八年。看看我們的城市吧，破舊，沒有生機，連小孩子都死氣沉沉，我知道你對這不關心的，李一。」
「我不關心。」
「我可以答應你，我以前我是個拳擊手，剛才的話權當我訴苦，但你要經過你母親的同意。她是我嫂子，你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哥哥去世后，我都聽她的。」
「把你會的教給我。」
李一突然開口。
「我？我只是個糟老頭子。啤酒肚啊！你看看，這像是一個能打的人能有的樣子嗎？」
「你有經驗，叔叔，把經驗教給我，你會的我都學。」
李一沒有一絲動搖，他堅定的看著李有為的雙眼，鬥志像是某種能量般從他的身體里散發出來，讓人感覺到熾熱。
李有為收起了笑容，鬍子拉碴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認真。他也想看看，李一能做到哪一步。
「這是另外的價錢，得加錢。」
李有為突然又爽朗的笑了起來。
「不過我知道你這個臭小子也沒錢，每天你都要來我這裡，一天都不能少。懂了嗎，沒錢就用身體來還，不把你累趴下，我是不會讓你下擂台的。」
眼前的叔叔如此不正經的說道。
真是口是心非啊。直接說可以教給我不就好了。
「我明白了，叔叔。」
李一臉上露出一抹心知肚明但不說破的笑容。
「你可別誤會了什麼，你的人氣可是高的很。賺錢嘛，不寒顫。」
還真是嘴硬。
李一這樣想，拿起手中的煎餅咬了一口。
比這煎餅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