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茫
人力行政中心有開月度例會的規矩,第一次參加例會的張思行一大早便看到郭經理穿著襯衫,頭髮也是像剛剛被狗舔了一樣,絲滑而具有光澤,文總也是西裝革履,與光鮮的外表相反,每個人都表現得緊張兮兮,如有重負,離十點開會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文總便出了辦公室,眾人在他的帶領下,紛紛拿著筆記本,跟著他上了61樓,參觀的時候張思行就看到有一排靠著窗的辦公室大門緊鎖,牆上都貼著「副總裁辦公室」,穿過這一排辦公室,來到一個半透明玻璃的會議室,郭經理先推門進去,熟練地打開空調、投影和電腦,文總徑直走到端頭位的一側坐下,眾人紛紛找位置坐下,張思行倒是很機靈,等眾人坐好后,也就剩下坐在另外一端的幾個位置,趕緊挑了一個郭經理隔壁的位置坐下來,正好面對著會議室的大門,雖然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但仍能感受到辦公室充滿緊張的氛圍,辦公室沒有人講話,有的盯著投影,有的盯著筆記本,有的擺弄著手上的圓珠筆,約摸等到10點多點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進來一位身材高挑,長發瓜子臉,穿著緊身連衣裙的曼妙女子,端著一個玻璃茶杯拿著兩本黑色的筆記本,直接走到最前面的位置並擺好筆記本和茶杯,並對著文總說到:「朱總馬上就來」,說完便走到靠玻璃牆的第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熟練地翹起二郎腿,張思行看過去,只見到白花花的一片著實引人上腦,趁著眾人低頭玩手機,猥瑣地飽了一餐眼福。
不大一會,會議室的門又被推開,進來一位地中海髮型、胖胖矮矮的大約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POLO衫,腰間一個大大的金黃色的「H」,眾人見后紛紛正襟危坐,這人走到端頭位置坐下來后,文總側過身在此人耳邊嘟噥了幾句,便轉身對著投影說:「開始吧」,先是人力組的組長彙報了人力資源的相關情況,接著就是郭經理彙報了行政工作,張思行時不時瞄過去,看到端頭位這位大佬幾乎全程盯在自己的手機上,並不時地划來划去,等所有的彙報都講完,文總又側過去說到:「朱總,我們這個月的工作大概就是這樣,您看還有什麼指示」,朱總並不理會文總,過了三五秒之後,放下手機對著眾人講到:「大家的工作一定要與時俱進」邊說邊舉起自己帶著殼套的手機晃起來,「大家可以看到,我們之前買手機的時候,都喜歡買蘋果,認為蘋果手機好,但是現在你再看看,我們都是買三星,三星不僅屏幕大,而且操作、手感比蘋果更好,所以時代拋棄你並不要太多理由,只有你跟不上時代,我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我們的人力資源和行政工作,也要多往前看,我們公司在不斷向前發展,我們的目光就不能總盯在當下,要看長遠,我們的人力資源和行政管理,能不能順應我們公司的發展?如果跟不上我們公司的發展,在座各位也遲早也會被取代,會被淘汰」,見朱總不再說話,文總撿起話來:「朱總說得很對,我們一定要有危機意識和服務意識,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極致,眼光要長遠,要積極為公司的發展保駕護航,大家不僅要把手頭的工作做好,還要多思考怎麼能夠做的更好,朱總您看還有什麼指示?」,朱總回了一句:「沒了」,說完又突然指著郭經理:「那個誰,郭文淮啊,你穿個襯衫不穿西裝,你把最上面的那顆扣子扣上幹嘛?一看就像個土包子,搞行政的不懂一點著裝嗎?你是怎麼管這些接待禮儀的」,郭經理突然被這麼一說,一下子臉漲的通紅,文總又接過話:「我們下來,一定要找專業的人給我們人力行政中心做一次禮儀培訓,我們是對外接待的窗口部門,一定要注意形象」,朱總聽完便起身離開,秘書趕緊過來收拾好筆記本和茶杯,跟了出去,張思行望著她出去的背影,下身竟略感不適,好在文總還在批評郭經理,大家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避免了張思行突然站起來的尷尬,郭經理對文總說到:「我來了才發現我第二顆扣子掉了,如果不系第一顆,兩顆就沒有,看起來又像流氓,我能咋辦?」,文總說:「我給你錢你去多買兩件好不好?」,說罷又提高嗓門對眾人說:「朱總很注意細節,大家一定要注意,不要找罵,散會」,大家都等著文總這句話,說完后,紛紛跟著文總出了辦公室,張思行走在最後,郭經理轉過頭對著張思行說到:「把辦公室的收拾一下」,便氣鼓鼓地離開了,張思行便退身進會議室,關了投影空調,擺好了桌椅,特地去嘗試坐了一下「秘書位」,竟然還留有餘香,要不是此地不宜久留,張思行甚至想在這個椅子上睡個午覺。
行政的工作總是繁忙而又無趣,一晃一個多月就過去了,在加上行政周末要值班,張思行這個月也沒怎麼休息,終於到了5號發工資的時候,工資一早便到了賬,扣完社保公積金,銀行卡到賬3500元,張思行即刻便還了兩筆外債,剩下兩千多塊,張思行心心念的想請舍友和劉語菲吃飯便有了著落,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卻看到幾個舍友在收拾行李,張思行問他們要去哪裡,周順說他們一幫人被分到了東莞,明天要去東莞上班了,張思行竟講不出話來,不知道是安慰他們,還是祝福他們,一種孤獨感也油然而生,畢竟是來深圳后認識的幾個朋友,一起歡樂度過了個把月的時間,還真有些不舍,遂說到:「那我今晚請大家吃宵夜,本來是準備明天請的,你們明天要走的話,我今天請客,大家給我個面子」,東莞仔率先應承,其他人也說OK,得知劉語菲也被分到東莞,張思行頓覺老天不公,在微信上告訴劉語菲,晚上請她和她的室友吃飯,劉語菲爽快答應。張思行在地圖上查了半天,選了幾家餐廳發到「四大天王」群里,都說去南油吃潮汕砂鍋粥,便一起打了個車去南油。
離別的飯總是吃得黯然傷感,幾個人點了兩紮啤酒,劉語菲也一反常態,舉杯的頻率比張思行還高,粥還沒喝完,臉色便已通紅,張思行內心有些心疼,趁著眾人聊天,湊過去對著劉語菲說讓她少喝點,劉語菲只是微微點頭,幾個人酒至半酣的時候,周順睜亮眼睛說干喝酒沒意思,要不要玩點刺激的遊戲,眾人紛紛用疑惑的眼神讓周順解釋什麼是刺激的遊戲,周順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包括劉語菲和她室友都紛紛應允,五個人用手機在群里扔起了骰子,按照規則,搖到點數最大的是莊家,點數最小的接受真心話或者大冒險,剛開始的幾輪大家都比較矜持,問的問題也都是中規中矩,玩了幾把之後,幾個人便慢慢放開,問的問題也開始猥瑣起來,諸如談過幾個男朋友,第一次在什麼時候之類,張思行不知道其他人,但是他回答的真心話都是事實,把自己高中和大學談的兩段戀愛都一五一十地坦白出來,對於別人的私生活他並不關心,他只默默關注著劉語菲的回答,只是當聽到劉語菲說自己僅僅是在大學談了一段三年的戀愛,後來因為工作異地而分開,張思行便認定劉語菲一定是個純情的女生,對劉語菲的好感又一下得到了升華,他以為,按照自己過往所了解的經驗,一般漂亮的女孩子,都會被很多人追,也會有多段感情經歷,但劉語菲不僅漂亮,戀愛經歷還如此單薄,他甚至想到了沈從文先生在《菜園》里的一句話「心地潔白如鴿子毛」,貼在劉語菲身上簡直再貼切不過。
自然問一些有關私生活的問題都是其他人在問,輪到張思行問劉語菲的時候,張思行出於保護心上人隱私的心理,只是問了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此外,他還想著藉此在劉語菲心中不要留下一個猥瑣的印象,況且他想了解的,都有人幫他問了。
酒精和心理的刺激讓幾個人異常興奮,一直喝到老闆過來催促說要打烊,張思行的狀態卻一反常態地好,倒是東莞仔和周順有點恍惚,劉語菲起身的時候也有點飄然,蒙古兄弟和張思行分好工,蒙古兄弟送周順和東莞仔回宿舍,張思行就送兩位女生,送完回到宿舍,本來喝了酒之後就想睡覺的張思行,躺在床上的時候竟然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眠,或許是想到今日一別之後再見恐怕很難,又或許是不知道該不該給劉語菲表白,再或許是因為今天知道了劉語菲很多「秘密」,酒精混進火山岩漿一樣的血液,讓張思行內心如同一團正在聚變的炸彈,感覺就快爆炸,亦讓他無法自拔。
不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該走的還是要走,第二天早上,張思行被周順的鬧鐘鬧醒,也不知道自己幾點睡著的,躺著也無聊,便起身幫他們收拾東西,扛下去的時候大巴已經在等了,不多會兒也看到劉語菲和她的室友,拎著兩個大箱子下來,張思行走過去說到:「早說讓我去幫你扛啊」,劉語菲笑著說到:「哪裡趕讓總部的領導幫我扛」,張思行有些遲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接過劉語菲的箱子塞到大巴車下面,劉語菲說了一聲:「謝謝張總,多多保重,後會有期」便登進了大巴,張思行望著背影喊了一句:「常回來看看呀」,劉語菲並未理會,找了另外一側的座位,和室友坐下,張思行又和幾個室友寒暄了幾句,送他們上了車,看著大巴車揚長而去,張思行的內心又油生出一種深深的孤獨感,內心一下子空落落的,索性走到公交車站,再去逛了逛蓮花山公園,走走一起遊玩過的地方,打發打發時間。
一轉眼就到了年底,聖誕節的時候張思行買了一個水晶燈寄給了劉語菲,每天還是會刷刷朋友圈,看下她的狀態,也會有事無事在群裡面嘮嘮嗑,幾個人雖沒有見面,但是通過聊天和看朋友圈,張思行知道他們現在已經定崗,劉語菲做銷售運營,坐在辦公室管著績效和銷售支持的一些事情,周順、東莞仔和蒙古兄弟,則是已經開啟了銷售之路,時不時還要出差到各個城市去見客戶,經常會在群里分享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也會帶一些特產寄給張思行,反倒是張思行的工作,一如既往地忙碌而無聊,不過倒是對總部這邊的人熟悉了不少,由於自己負責司機調配和食堂管理,還兼著會議室管理的活兒,對各個部門都有接觸,偶然碰到有些領導,都會對他說一句「小張辛苦了」,張思行聽了心裡會有些開心,算是人家對他工作的認可。公司在附近的羽毛球館有固定場位,張思行在大學練習過半學期的羽毛球課程,加上羽毛球場的對接和管理又是行政部負責,每周一次的羽毛球運動他倒是極少缺席,在羽毛球場上,又認識了在總部工作的財務的、地產的、製藥的大叔大媽,由於張思行頭腦靈活,又願意積極給大家買水送球,再加上羽毛球打的也不賴,很快便成了婦女大叔之友。就在張思行日復一日地重複著工作的同時,看到一同過來健通的小夥伴又各自在自己崗位上做出了一些成績,缺乏成就感的他,對手頭的工作慢慢產生了厭倦,張思行突然想辭職了,他想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不想做這樣無聊的行政工作,前不久還因為自己沒有關會議室的燈和空調,在部門群里被領導批評了一頓,作為一個男人,需要一份具有挑戰又能給自己帶來顯著希望的工作,他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應該和周順他們去製藥板塊做銷售,不應該接受張小姐的建議留在總部,最重要的是,目前的工作和收入讓張思行很難向劉語菲表白,他認為有麵包才配擁有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