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轉機

人有時候不得不信命，冥冥之中似乎早已安排好，在某個地點，加之合適的時間，人與人之間就能擦出一點火花，快要到過年的時候，總部幾乎每天都在開會，張思行也比平常更加忙碌一些，他需要在開完會後檢查辦公室的空調、設備和桌椅，有一天下班后，張思行照例先去查看副總裁辦公室區域的會議室，發現會議桌上有人遺漏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本筆記本，他翻開扉頁看到上面寫著「李友知」三個字，便迅速拿著東西跑到60樓問郭經理，這個李友知是誰，郭經理說這個李總是地產公司的副總經理，剛上洗手間回來看到他在前台，讓張思行趕緊去前台或者電梯廳去看看，張思行慌張地跑到前台看沒人，再跑到電梯廳，只看到一個穿著考究西裝的年輕人，一手插兜，另外一隻手刷著手機，氣定神閑地在等電梯，張思行不敢確定，倒是這個人看到張思行手裡拿的筆記本，率先問到：「哦，忘在會議室了，謝謝你」，張思行趕緊將手裡的東西遞過去並輕聲說道：「我就看到您的電腦和筆記本，您看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李友知接過電腦和筆記本說到：「沒有了，你叫什麼名字？」，張思行雖然疑惑，但還是脫口而出：「我叫張思行，在行政部工作」，李友知哦了一聲，剛好電梯門打開，張思行望著背影說了一句：「李總再見」，李友知按完電梯抬起頭和善地揮了揮手：「再見」，張思行收拾完會議室，回過頭來再找老同事打聽，問這個李總怎麼看起來這麼年輕且和善，同事告訴他，這個李總可不一般，據說本科是讀的武漢大學，在深圳的清華研究生院讀的碩士，屬於才貌雙全，跟老闆的女兒是男女朋友關係，張思行聽完心裡倒是有些安慰，如果這個李總是憑本事做到副總，那說明張思行天份和努力已然都完全輸給人家，好在他是憑關係做到了副總，那張思行沒這個福氣，不能怪自己不努力。

在後面的一段時間裡，張思行在不同的地方也多次碰到李友知，每次碰到張思行都會拘謹地打個招呼，李友知也會給予和善的回應，只不過兩人的交集也僅僅是打招呼，並沒有什麼工作上的交集。

廣東這邊對於年底的年會，各個公司都很重視，人力行政部承擔了組織年會的主要工作，一般到了年底的時候，往往需要提前幾個月確定酒店，不然很難挑到一個合適的時間和房型，健通的員工數量很多，按照慣例，每個地區都會分別組織年會，只不過總部在深圳，總部的年會便顯得隆重一些，好在健通擁有自己酒店，招牌雖然是著名的國際酒店品牌，但實際管理是健通自己的酒店管理公司，張思行分到的工作就是和酒店對接，確定人數、場地布置、菜品、交通、停車等問題，郭經理也交代了一些以往的經驗，張思行拿到出席名單后開始策劃分桌，足足接近1000人，主宴會廳只能容納600人左右，剩餘的人還得分到兩個小宴會廳，通過電視直播得方式參與年會，按照郭經理得交代，基本上把總部、地產、金融板塊都分在主宴會廳，其餘的除了管理人員外，盡量分在分宴會廳，分桌名單比較重要，張思行分好之後，郭經理又修改了一番，交給了文總，最後文總確認好，張思行才開始與酒店商議場地布置。

張思行由於是工作人員，在年會上穿梭在各個地方溝通流程和工作，沒吃幾口熱乎飯，抽獎環節穿插在節目之中，幾十個三等獎和二等獎都抽完了，張思行還是沒有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唯一的慰藉就是一等獎還沒有出來，或許上天會對自己有特殊的眷顧，但是等一等獎被坐在主桌中間的領導抽中並念出來的時候，張思行還是感到極度失望，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宴會廳後面的長凳上，只想儘快結束早些回家，就在他一蹶不振的時候，支持人宣布說領導今天很開心，決定再增加一批一等獎，董事長自己拿出50個，各個高管貢獻5-10個，現場的氣氛又一下子熱烈起來，李友知作為地產板塊的領導，在抽獎箱里抽了5個，張思行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還有些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到主持人重複「總部人力行政中心張思行」的時候，才幡然醒悟，小跑著衝到舞台，李友知拿著提前主備好的五沓現金，一個個發給中獎者，輪到張思行的時候，李友知拍了拍他的肩膀，滿嘴酒氣地說：「你是思行，我認得你」，張思行靦腆地回到：「謝謝李總，恭喜發財」，懷揣這一沓現金，張思行回到角落，看到旁人都投來羨慕的目光，竟然有些緊張與害羞，必經上一次上台領獎，還是高中的時候被評上三號學生。

收拾完年會的殘局，已經快接近凌晨一點鐘，張思行叫了個計程車回到宿舍，把現金輕輕地放進行李箱，躺在床上依然久久無法入眠，興奮得彷彿是做了一場美夢，盤算著這一萬塊錢得花法。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張思行便訂了一張回老家的飛機票，退掉了因搶不到高鐵票而窩藏的一張綠皮車硬，想著機票是中獎中的，從來沒有坐過飛機的他也想體驗一下飛一般的感覺，買完機票后還有興奮的餘溫，只是不知道該怎麼發泄。整個辦公室的同事在放假的前幾天都表現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狀態，張思行也跟著摸起了魚，上班的時候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四大天王」群裡面吹水扯淡，數著日子等著過年，可就在放假的前一天，文總在群里發通知，說下午朱總要給部門召開一個緊急會議，全員必須參加，部門的氛圍一下緊張起來，不知道在這最後一天開緊急會議是出於何種原因，莫不是過年要值班？整個部門開始躁動起來，生怕這個年回不了家，尤其是像張思行這種老家在外地的機票已經買好了，家裡盼著回家過年的，張思行查了一下，這機票的退票費可比火車的退票費貴了不少，內心又一下子忐忑起來，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兩點，照例在文總的帶領下，整個部門浩浩蕩蕩地去到61樓的會議室，可正在大家推門進去的時候，會議室已經坐了兩個人，張思行定睛一看，原來是朱光偉和李友知，兩人有說有笑，等眾人坐定之後，朱光偉清了下嗓子說道：「今天召集大家開會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宣布以後由李友知李總，分管人力行政中心，以後大家要好好配合李總的工作，李總是武漢大學和清華大學的高材生，代表了我們健通集團的未來，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認真工作，下面請李總講兩句」，坐在旁邊的李友知接話道：「感謝朱總，要過年了，我簡單講兩句，人力行政中心很重要，是整個健通集團的大管家，我來健通集團的時間也不長，後面的工作還需要大家多多配合，一如既往地嚴格要求自己，爭取做出亮點，做出成績」，說完，朱光偉又接話道：「李總的講話提綱挈領，為大家後續的工作指明了方向，我們大家鼓掌歡迎李總的到來！」，說罷便帶頭鼓起掌來，眾人紛紛跟著鼓掌，朱光偉又建議每個人講兩句，好讓李總對大家有個初步的印象，坐在朱光偉另外一邊的文總便帶頭說道：「我們人力行政中心過去在朱總的帶領下，算是兢兢業業，不辱使命，後續在李總的帶領下，我們也將勤勤懇懇，按照李總的指示，做出成績，做出亮點，後面的同事可能李總都不太熟悉，下面大家講話的時候，首先要做個自我介紹」，就這樣，後面的每個人先做了自我介紹，包括自己的崗位，然後表達了自己還將繼續努力，認真工作，張思行由於坐的最靠邊，輪到他時已是最後一個，他有充足的時間考慮，但張嘴的時候，又顯得結結巴巴：「各位領導，我叫張思行，思考的思，行動的行，我父母給我起這個名字，額，主要是，讓我注意自己的行為，嗯，我目前在人力行政中心擔任行政專員，額，主要是食堂、司機調配、會議室管理等工作，額，我會更加努力工作，額，我說完了，哦，我畢業於湖南大學，是今年的校招生，額，應該是去年的校招生」，眾人聽罷，紛紛笑了起來，李友知說到：「湖南大學是個好大學，思行你要加油啊」，張思行當眾被李友知點名鼓勵，顯得有些靦腆，後面朱總、李總和文總又講了一些客套話，李友知最後說到：「馬上就要放假了，大家沒事可以早點下班，但是要注意辦公室的門窗和用電，不要留安全隱患」，說罷，便和朱光偉一起走出了辦公室，張思行心裡還納悶，今天居然沒見朱總的秘書，感到有些遺憾。

開完會後，張思行無意地打開公司OA，突然發現了一條新的人事任命公文，內容是宣布李友知升任健通集團副總裁和健通地產總經理，分管集團人力行政中心和地產板塊的工作，或許是覺得自己跟李友知有眼緣，張思行從內心為李友知感到高興，但他不知道的是，正是這所謂的眼緣，李友知在日後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過完年回到公司，張思行一大早看到公司裡面排著長龍不知道在幹什麼，湊上去一問才知道，原來廣東這邊流行在年後大家拜年的時候結了婚的給沒結婚的給「利是」，逢人說上一句「恭喜發財」，便會得到一個紅包，張思行果斷加入大眾隊伍，部門除了文總、郭經理，還有很多結了婚的人，都給張思行給了紅包，文總給紅包的時候，還特意沒拿桌面的，而是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給張思行說到：「這個是給你的」，張思行拿到后悄悄拆開一看，裡面是兩張百元大鈔，內心實在歡喜，又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從60樓上下幾層，由於電梯人滿為患，消防梯里都擠滿了上上下下的人，跟著隊伍碰到人就說恭喜發財，一個上午便拿了一大疊紅包，臨近偃旗息鼓的時候，張思行數了數，足足有六十多個紅包，這時部門群裡面發來通知，說董事長已經準備好了紅包，每一層的單身青年，有十分鐘的時間去董事長辦公室領取紅包，張思行又跟部門另外一個沒結婚的同事，等到差不多時間的時候，跟60樓的所有單身青年，來到了61樓，61樓右邊有個玻璃門，玻璃門裡面是兩間大辦公室，一個是總裁辦公室，另外一個是董事長辦公室，張思行曾經打聽過，健通之前是有一個總裁的，他們這批大學生來之前這名總裁辭了職，所以現在這個玻璃門進去就只有董事長辦公室裡面有人，等裡面的人出來，一個年輕的小伙招呼著大家說：「進來吧」，張思行一行便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了進去，張思行雖然是做行政工作，但是從來沒有進過這個玻璃門裡面，倒是郭經理經常進去，據說阿姨打掃清潔的時候，郭經理必須在裡面監督和作陪，往裡走差不多十來米，右手邊有個大門，上面標識著「VIP會議室」，眾人在此拐彎，左轉再往裡走，到底的時候，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大門，右邊是董事長辦公室，左邊是總裁辦公室，總裁辦公室大門緊閉，董事長辦公室雙開大門均已敞開，張思行跟著走進去，感覺這個辦公室比頂樓的培訓室還大，地上是柔軟的灰色地毯，大門正對著是一個豪華會議桌，帶著話筒的那種，進門右手邊，擺放著豪華沙發和茶几，再往裡，是一整面的書架，中間位置掛著一幅山水畫，一個巨大的辦公桌就坐落在書架前面，眾人紛紛過去作揖道：「謝謝董事長，恭喜發財」，張思行這才意識到，站在大班椅後面給大家發紅包的和藹可親的老頭，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董事長陳建華，陳建華旁邊還站著一名年輕男子，就是剛剛給大家開門的那位，想必應該就是陳建華的秘書了，輪到張思行去領紅包的時候，張思行方才看清董事長的全貌：蓬鬆的頭髮，國字臉，耳垂大得讓人過目難忘，穿著休閑，像是電視里打高爾夫球的老闆們，對於眾人說出的「謝謝董事長，恭喜發財」都以微笑作為回應，接過紅包的時候，張思行甚至能感受到那雙手輻射出來的溫度，張思行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與公司的老闆面對面，內心還是有說不出的激動，彷彿當年上學的時候去縣城，第一次見一排排整齊的樓房所給這個農村孩子帶來的心靈震撼。

隨著眾人掃蕩完一圈的張思行，下午坐在桌子上清點著紅包，並把紅包一一拆開，原本以為都是像文總給的一樣，都是一兩百元的大鈔，卻發現裡面大部分都是五元十元二十元，忍不住在「四大天王」群里吐槽了幾句，東莞仔接過話告訴他，在廣東，利是一般就是五元十元，大家都是圖個吉利，不是靠這個發財，看到其他人才搶了十幾個紅包，張思行內心也便釋然了，拆完紅包把錢數了一數，足足有三千八百多元，心裡又樂開了花，正在得意洋洋之際，恰好李友知來到人力行政中心的辦公區域，眾人見李總到來，紛紛站起身來道：「李總新年好，恭喜發財」，李友知便從西裝上衣口袋裡掏出一踏紅包，散給眾人，文總已在大門口迎接，兩人進了小辦公室關起門來聊了一會兒，李友知出來的時候，張思行抬頭正好與其對視了一眼，李友知走到張思行辦公桌前，用指頭點了點張思行的辦公桌，輕聲說到：「來我辦公室下」，在確定張思行聽到后，李友知便邁著大步走了回去，張思行倒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懷著忐忑的心情，張思行起身便跟在李友知後面，上了61樓，朝著副總裁辦公室走去。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辦公室裡面還有兩個人像是從遠處來，李友知讓張思行來沙發上坐下，和善地向張思行介紹到：「這兩位都是地產公司新來的的領導，這位是副總經理華乾峰，這位是龍崗項目項目總許文昌」，張思行趕緊站起來握手，這華總看起來大概四十多歲，濃密的黑髮梳了一個賭神的大背頭，個子雖然不高但是氣場很強，打招呼時中氣十足，許總則長得五大三粗，濃眉大眼，看起來有兩百多斤，談話間好幾次提到自己大專畢業就從事建築行業，已經有三十多年了，無論多複雜的項目都遇到過。寒暄完了以後，李友知對張思行說道「小張，以後你就不要做行政了，你就做華總的助理，公司這邊的人和事兒你都很熟，以後幫著華總開展工作，去地產公司上班，比在這裡做行政有前途」，張思行心中竊喜，難道這真的就是盼什麼來什麼，盼了好久能入地產這個行業，現在李總一句話，自己就能去地產公司做事了，掩飾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他趕緊故作拘謹地答應：「好的，謝謝李總，以後我就跟著華總做事」，李友知接著說道：「文總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他已經安排了人交接你的工作，你明天就去樓下地產公司報到，華總和許總這幾天的工作和生活，你就幫忙處理下，他們現在住酒店，到時候你去結個賬，找我來報銷，辦公室我也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你待會兒帶兩位老總下去，另外，以後除了協助華總工作，有什麼事情也可以直接來找我」，聽李友知說完，張思行既緊張又興奮，緊張的是又要開展新的工作，興奮的是自己終於踏進了房地產行業，在李友知的提醒下，張思行一一加了李友知、華乾峰和許文昌的微信，並機智地說到：「華總、許總你們先聊，聊完后您微信上告訴我，我帶你們去樓下的辦公室」，說完便退出了辦公室，張思行感覺走路都有點飄了。

張思行回到辦公室，郭經理就探著頭告訴他說文總找他，讓他去文總辦公室一趟，張思行估計應該是工作交接的事情，徑直來到文總辦公室，文總一見推開門的張思行，笑容便堆滿了瘦小的臉：「小張啊，坐，你的事兒李總都給我說了，首先要恭喜你，去地產公司那邊工作，確實比在這邊工作有前途，特別是有高層領導的賞識，這一點，還是要祝賀你，也是自己靠表現爭取來的，去了地產那邊好好工作，其次呢，就是你手頭的工作，就交給郭經理吧，他對你那塊兒工作也熟悉，我已經給他打過招呼，李總說你明天就要去地產，所以你今天就跟郭經理交接完，估計也不會太複雜，去了地產以後，記得一定要常回家看看」，張思行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雖然內心高興得不得了，但是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故作嚴肅地說道：「謝謝文總一直以來對我得照顧，領導也沒有提前給我打預防針，我是一點準備都沒有，也不知道能不能勝任那邊得工作，如果勝任不了，希望文總還能收留我」，文總哈哈大笑：「你大膽去吧，實在適應不了你再回來嘛，我說的，你放心」，張思行聽完心裡美滋滋，客套了幾句後邊退出了辦公室，和一臉不情願的郭經理辦完了交接手續，也跟幾個閑著的司機和其它同事打了個招呼，便拎著些辦公用品下了樓準備提前去報個到。

因為之前在總部做行政，地產公司的前台和人力行政的人張思行都熟識，不過張思行卻從未下到地產公司這一層樓來，下了電梯穿過電梯廳，便是地產公司的大門，走進大門，一扇諾大的背景牆上寫著「健通地產」四個大字，前台很快便認出了張思行，起身打了招呼並帶著張思行來到了安排好的座位，張思行的座位離大門還需拐上兩個拐，趁著前台帶路的機會，張思行看到地產公司裝修得金碧輝煌，氣場蓋過了總部辦公層，每個辦公區域頂上都掛著諸如「營銷管理部」、「招標採購部」、「設計部」等標識，辦公桌也比自己在總部的大了不少，自己的辦公桌已經在「副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口，桌上已經擺好了整齊的辦公用品，張思行笑著說：「地產行政比我們都專業呀，東西都準備得這樣齊全」，前台應承了幾句，告訴他有什麼需要再叫她便轉身回去，張思行坐下來體驗了一下，感覺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