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曖昧
張思行在地產公司的工作日益忙碌,經常忽視微信的消息,比起以前「四大天王」每天聊不完的話題,微信群逐漸開始靜悄悄,先是聽說東莞仔找了女朋友結了婚,后是聽說蒙古兄弟回了NMG,繼承了放馬的家業,周順後來也辭了職,在深圳找了另外一家單位,劉語菲則是換了行,在羅湖找了一家金融公司做起了人力資源,有一天,劉語菲突然問張思行有沒有空,她想去汕頭吃海鮮,但是只有她一個人,如果張思行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去,張思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為此特地跟華乾峰多請了一天假,加上周末兩天,和劉語菲踏上了去汕頭的高鐵,張思行買了很多吃的喝的,在去汕頭的高鐵上,和劉語菲一起回憶過去,交流經歷,有說有笑,不亦樂乎,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對歡快的情侶。
或許是高鐵真的很快,或許是美好的時光真的短暫,列車很快便到了汕頭站,劉語菲訂的是南澳島上的一家民宿,說是很久沒有看海了,想在島上看看海,出了高鐵站,張思行做主叫了一輛計程車,一口價兩百塊,在深圳都不怎麼捨得坐計程車的張思行,不想讓劉語菲舟車勞頓,也大方了一回,或許是在高鐵上聊的太投入,倆人在計程車上,都打起了瞌睡,等張思行醒來的時候,發現劉語菲躺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張思行一動都不敢動,保持著姿勢,但是聞到劉語菲頭髮上淡淡的香味,張思行按捺不住微微側過頭去,看到她沉睡的面龐,白皙的皮膚,真心希望的士師傅可以開得再慢一點,他甚至感覺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美好,克服了極大的慾望未去牽起劉語菲的芊芊小手,計程車上的時間由於張思行的緊張又變得漫長起來,他想象著劉語菲突然醒來發現躺在他肩上的驚詫和慌亂,內心如同小鹿亂撞,好不容易到達了南澳島,的士師傅的一個剎車讓劉語菲豎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頭髮,似乎並未在意自己剛剛躺在張思行的肩膀上,無意地嘟噥了一句「太困了」,便和張思行一起下車拿出了行李,張思行內心還稍稍有些失望,他想象了她醒來的各種反應,卻未料到她竟然毫無反應。
在前台辦理了入住手續,張思行幫著劉語菲把行李箱提到了民宿的二樓,兩個人的房間緊挨著,各自用卡刷開了各自的房間,房間裡面都是普通酒店標間的格局,只不過兩張單人床上都有服務員用浴巾疊成的愛心擺在中間,走到裡面,張思行才看到窗戶外面便是茫茫大海,這景觀簡直無敵,在內陸出生的人,大抵對海都有一種嚮往,落日餘暉灑在海上,讓人心曠神怡,張思行站在窗邊,大飽著眼福,心情格外舒暢。
沒過多久,聽到外面有人敲門,張思行回過神來,開門一看,是換了一身行頭的劉語菲,牛仔褲長袖衫換成了一襲碎花裙,扎著的頭髮也披肩散落,看得張思行都有些局促,劉語菲歡快地問道:「我可以進來嗎?」,張思行故作鎮定:「Ofcourse」,倆人便一前一後進了房間,劉語菲背起雙手,像領導一樣查看著房間的設施,背著張思行問道:「我定的房間怎麼樣?」,張思行答道:「挺好,第一次住海景房」,看到劉語菲最後佇立在窗前,張思行有走上去環腰抱住她的衝動,但始終沒有鼓足勇氣,只是緩步走到她跟前,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絕世美景,就在氣氛略顯尷尬的時候,劉語菲感慨了一句:「如果每天都能在海邊看日出日落該多好」,張思行隨口說了一句:「那你得買一套海景房」,劉語菲是含蓄了的,她本想表達的是,每天能夠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看日出日落,張思行亦本想說如果兩個人一起看會更好,但兩個人都沒有說出自己由衷的話,劉語菲聽到張思行這個回答,轉身且未看張思行一眼,扔下一句「收拾收拾出去吃晚飯吧」便出了房門,留下像個木頭一樣立在原地的張思行。
晚餐是劉語菲在團購的一家人氣餐廳,點了一個海鮮鍋,鍋里按照廣告說的都是從海里剛撈起來的大蝦鮑魚,劉語菲一邊剝著蝦殼,一邊漫不經心地對張思行說:「我最喜歡吃的就是蝦」,張思行夾著鮑魚沾了一點蘸料,回了一句:「為什麼?」,劉語菲抬起頭看著嚼著鮑魚的張思行,皺起眉頭問:「什麼為什麼?我喜歡吃蝦還有為什麼?」,張思行頓覺得自己的回復確實有些敷衍,但是確實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像什麼「那我以後天天剝蝦給你吃」這種話,張思行是萬萬說不出口的。吃完飯差不多天已經全黑了,劉語菲說要去海邊走一走,倆人便一前一後漫步在餐廳前面的沙灘上,好在岸邊有燈,不至於看不見路,倆人有意無意地聊了些公司的八卦,又說了些自己經歷過的奇葩往事,此情此景,張思行的內心很矛盾,他是喜歡眼前的這個姑娘的,但是有一種莫名的擔心甚至恐懼,讓他無法開口向她表白,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曖昧,抑或是純屬自己的單相思,他不是擔心被她拒絕,而是擔心兩個人真的在一起之後該怎麼相處,怎麼規劃彼此的人生,另外,更讓張思行憂心的是,他無法在短的時間裡給劉語菲一個家,由於剛工作沒兩年,自己手頭幾乎沒什麼存款,而且前天父親還給他打了個電話,說家裡的老房子牆裂了快要變成危房,可能會拆了建個新的,父親雖然沒有明說他要出錢,但他對自己的家底是清楚的,他需要支援一下家裡把新房建起來,如果現在跟劉語菲談戀愛,至少三五年是沒有辦法在深圳買車買房的,而且按照深圳現在的房價,可能五年十年也買不起房,如果給不到她一個家,也許會耽誤人家一生的幸福,想了很多的張思行,始終在這個最適合表白的時機放棄了表白的機會,兩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沙灘上轉圈圈,一直到岸邊的路燈熄滅,張思行用手機電筒,帶著劉語菲回到了民宿。
舟車勞頓加上夜深,簡單洗了個澡后,張思行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迷迷糊糊中聽到電話鈴聲響起,以為是早上定的鬧鐘,拿過來一看,是劉語菲給他打的電話,電話那頭聽到劉語菲語氣慌張地說聽到她房間有人轉動門把手和敲門,非常害怕,讓張思行去她房間陪她,張思行告訴她別怕自己馬上過去,拿著手機便出了房門,劉語菲開門后臉上還殘留著驚恐,張思行實在太困,徑直倒向另外一張床,留下劉語菲又仔細鎖好了房門,方才回到自己的床上,早上醒來的時候,張思行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看到劉語菲正坐在床頭梳頭髮,才回過神來自己確實是在劉語菲的房間,劉語菲看到張思行醒來,迫不及待地告訴他昨晚的經歷,說自己睡眠很淺,半夜聽到有人開她的房門,她一下子驚醒,打開燈后甚至拿好了房間的水杯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房間的門把手被轉動了幾次后聽到了離開的腳步,實在是嚇得不輕,所以半夜打電話讓張思行過來陪她,張思行說待會兒去服務台問下服務員,不行就投訴這家店,兩個人收拾完下了樓,張思行便直接去找前台,說昨天半夜有人敲他們的門,服務員查了下監控,告訴他原來是三樓302的一名女子,在酒吧喝酒後回來走錯了樓層,服務員再三給張思行道了歉,張思行亦覺得這事跟服務員沒太大關係,便把情況給劉語菲講述了一遍,劉語菲也才放下心來。
倆人又經歷了逛吃逛吃的一天,還特地跑到市區吃了牛肉火鍋和生腌,張思行對那一盤生的東西有些恐懼,必經長這麼大除了吃過幾塊三文魚,沒吃過什麼生肉,倒是劉語菲,幾乎靠一己之力吃完了整盤生腌,並表示十分鐘愛這種美食。
晚上,劉語菲提議說去找個清吧喝點小酒放鬆一下,張思行雖酒量不行,也不太喜歡愛去酒吧的女孩子,但這次卻欣然應允,拍著胸脯說可以陪她喝一杯,倆人在街頭找了一家相對清凈的酒吧,酒吧裡面零零散散地坐這些人,劉語菲給張思行點了一杯長島冰茶,自己點了一杯莫吉托,張思行沒怎麼去過酒吧,對這種雞尾酒並不熟悉,以為長島冰茶就是冰紅茶,表示自己可以喝一點,劉語菲笑而不語,張思行抿了一口,發現原來這茶是有酒精味道的,尬笑著說自己是鄉巴佬,沒有見過世面,不知道這冰茶是酒,對於兩個酒量都不怎麼樣的人來說,酒精的作用快而明顯,張思行沒喝幾口,臉就紅了,劉語菲也展露出微醺感覺,兩個人聊著聊著,便聊到了自己的身世,劉語菲告訴張思行,說自己很小的時候母親便生病去世了,自己是父親一手帶大,加上家庭環境的關係,自己一直很自卑,一直到讀完書自己出來工作賺錢,心情才稍微好了些,父親為了她,一直沒有再娶,但去年回去的時候,聽旁人說父親和一個鄰近的阿姨關係很好,但是怕她知道后傷心,並沒有親口告訴她這件事情,雖然從內心並不希望父親把母親遺忘掉,但是還是希望父親能夠在晚年有個陪伴,聽完劉語菲的一席話,張思行也說起了自己的童年經歷,住在農村的張思行,母親體弱多病,父親遊手好閒,家庭的擔子主要是壓在母親的身上,所以放了學,他不得不幫母親挑起家庭的擔子,插秧種菜,割麥收稻,這些技能在小學時便以練得純熟,劉語菲一邊認真地聽著張思行的訴苦,一邊問著些細節,經過這麼一場推心置腹的聊天,兩個人的距離似乎一下又縮進了不少,同年和成長經歷的相互傾訴,加上工作上的交織,彼此又多了一份相見恨晚的感覺。
張思行果然是低估了長島冰茶的威力,見底的時候,張思行已經感覺到頭痛欲裂,但好在意識清醒,遂讓服務員過來買完了單,喊劉語菲叫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了島上的民宿,本來已經不勝酒力,加上計程車上的顛簸,張思行很快昏睡過去,半夜感覺有些口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劉語菲的房間,只不過還是睡的昨天的床,翻過身去看,朦朧的月光撒在劉語菲曼妙的身上,劉語菲身上的被子被踢到了一邊,張思行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似乎忘記了自己口渴,直到自己忍不住的一聲咳嗽,才把他從恍惚中拉了回來,他趕緊起身,發現自己衣服褲子已不在身上,就穿了一條底褲,匆匆拿起茶几上的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轉身準備躺會床上時,又擔心劉語菲會著涼,就悄悄走過去,拾起一邊的被子,輕輕給劉語菲蓋了上去,看著劉語菲因為側卧而露出來的白皙,張思行心跳驟然加快,體會到了窒息的感覺,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或許誰也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但張思行還是用顫抖的手,蓋好了被子,轉身回到了自己床上,為了非禮勿視,特意翻了個身,面對著牆壁,雖然如此,但還是久久不能睡去,最後竟然看著早晨日光從窗戶照射進來,張思行聽到隔壁床上翻身的聲響,趕緊閉上雙眼,接著又聽到穿鞋、走路和開洗手間門的聲音,確定劉語菲進了洗手間,張思行飛快掃視了一下房間,仍未發現他的衣服褲子,想著自己不能一直裝睡,便側過身去,等著劉語菲從洗手間出來問問,自己上了計程車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肯定是她把他扶上床的,出了洗手間的劉語菲揉著惺忪的眼睛,突然看到躺在床上的張思行看著自己,笑著說說了一句:「醒啦」,張思行說道:「早就醒了,我昨天是怎麼回來的,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衣服也不見了,是不是你幫我收起來了」,劉語菲說:「你還知道你斷片了啊,昨天一上計程車你就睡過去了,下車叫你你都不醒,最後讓計程車師傅幫我把你扛上來的,你可真是沉,該減肥了,回來你就吐了一身,衣服褲子都給你扔了,你換一套穿吧,不信你看地上,都是我用紙巾擦了的,」,張思行低頭看到床邊確實有一灘痕迹,說道:「哎呀,兩次喝酒都是你照顧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劉語菲說:「也不怪你,是我想喝酒的,你就當是陪我,晚上我也怕,就把你放在我的房間,我收拾完了幫你去拿衣服,你先躺一會兒」,張思行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才七點多點,說時間還早,自己再躺會兒,不大一會兒便響起了呼嚕聲。
張思行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床邊放了一套衣物,劉語菲卻不在房間,趁著沒人,張思行趕緊穿上了衣服,想回自己的房間洗個澡,才發現房間的鑰匙不在自己手裡,只好回到劉語菲的房間,準備草草沖洗一下,可剛抹上沐浴露,房門就開了,張思行朝著外面喊了一句:「借用你的洗手間洗個澡,很快」,也沒聽到外面回復,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看到劉語菲已經在茶几上擺好了早餐,兩碗海鮮面,還有一些點心,劉語菲說是為了讓他多休息下,她自己下去買的早餐,張思行走過去,可能是昨晚吐得厲害,沒吃幾口面就感覺已經飽腹,聽著劉語菲眉飛色舞地介紹著早餐店的種類多麼豐富,海鮮面多麼正宗,只是哦哦作答,等著劉語菲吃完了海鮮面,便主動把垃圾收拾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兩次醉酒都是劉語菲幫忙,就說晚上回深圳去了要請劉語菲吃頓大餐。
這一次旅行,顯著拉近了張思行和劉語菲的距離,雖然沒有發生過什麼實質性的關係,但畢竟兩個人兩晚都在同一個房間,這是彼此多麼大的信任以及彼此多麼純潔才可能發生的情景,回到深圳以後,張思行還是一如既往地忙碌,但每周周末,總會擠出時間,和劉語菲逛個街、吃個飯或者爬爬山,劉語菲喜歡爬山,一年不到的時間,一起爬完了陽台山、鳳凰山、梧桐山、七娘山,還爬到惠州的羅浮山,張思行打小在農村長大,對山並沒有太大興趣,但依舊裝作很愛爬山的樣子,每次都沒有缺席。
張思行似乎很享受這種不捅破窗戶紙的狀態,在外人看來,兩人屬情侶無疑,在他自己看來,沒有對對方負責的義務,但又能盡情享受戀愛的愉悅,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