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沉痛的幻夢
傾聽悠遠的講解,注視著惡生的表情,專案組成員全都驚得目瞪口呆。
「這不是正常人的反應,甚至不是人的反應。」機要員緊張得快要窒息了。
「在當時,這是惡生心態的真實反應。」來自普羅世界的社會學家,宇文念說,「這是渴望復仇的人,如願以償才有的反應。」
來自普羅世界的宗教領袖,鍾漢離十分篤定地說:「惡生肯定看到了令他快慰的場景。」
「你說的是幻覺吧?」機要員明知那不是幻覺,也無法相信那樣的事實。她無法想象,人世間怎麼會有這麼怪異的事兒,這麼怪異的人呢?
「那不是幻覺,而是預示。對惡生而言,他看到了即將出現的場景。那場景讓他收穫期盼的暢快。」
「那是奇異而又美妙的景象。」來自普羅世界的刑偵專家,徐一航說,「許多變態狂魔都有類似的幻覺。但那僅是病態產生的錯覺,而非客觀事實。惡生則不同,他不僅真切地看到了,還真切地感受到、體味到、觸摸到。此時,呈現在惡生眼前的景象僅是預示,不久的將來預示就會變成現實。那是惡生祈盼的未來,也是斯提克斯學院的學生深感惶恐的未來。」
面對電腦屏幕上的惡生,龜縮在山頂區的學生全都瞪大了眼睛。他們愕然驚恐的眼睛里全是惡生死時的暢快,那暢快成了學生們心中的詭異,讓他們長時間滯留在惶惑之中。現在,惶惑變成了惶恐,被無休止地放大、加劇、重複。可以預見,光碑浮出的幻像即將成為恐怖的現實,學生們變成蛇髮女妖的日子為期不遠。
光碑里的影像還在繼續:浮出的幻像由內向外漸次消散。重新顯露的真實場景中,打魂手從場地中央撤離,融入學生隊伍之中。這時,學生們用喊叫的方式報出各自猜測的骨折數。
在振聾發聵的喊叫聲中,六名醫生推著移動手術床跑到場地中央。醫生們把惡生的屍體放在床上,剝下血肉模糊的衣服,亮出解剖工具。
六把銀刀閃電般揮舞,一道道血光在惡生身上崩濺……
倘若這一幕在雷一凡眼裡是震驚,在覺醒者眼裡就是神奇,而且是只有神明才能創造的神奇。三位覺醒者都有過類似的經歷,他們都是面對死神,穿越死亡,在迪那摩世界獲得重生。然而,與惡生漫長的重生歷程相比,他們重生的過程只是剎那。可以肯定,這一重生歷程是迪那摩咒人獨有的奇迹,把這樣的奇迹帶回普羅世界,才能讓普羅世界的人們重獲新生。
解剖結束,三名公證員走到場地中央。在學生們狂野雜亂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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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中,六位解剖員在不安地戰慄中報出各自的解剖結果。
公證員將六個數字彙總後,一位公證員舉起記事本,興奮地高喊:「二百零九。死亡賭具的骨折數第一次超過人體骨骼的總數,它創造了死亡遊戲的新記錄。」
叫喊的學生全部啞火,只有一名女生走到場地中央,跳起幽靈般的舞蹈。她成了此次死亡遊戲的最大贏家。
……
惡生回到病房,死亡遊戲的經歷仍在腦海里縈繞。此時,住院部的走廊里響起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多的人從四面八方趕來。惡生不得不將死亡遊戲的畫面從腦海里驅散。
惡生以最快的速度脫光衣服,放進儲物櫃,然後又以最快的速度鑽進白色蠶蛹。
惡生剛鑽進白色蠶蛹,房門就被撞開,一個惡生即熟悉又陌生的人推門走了進來。
惡生與這人有過三次會面,都是在這間病房裡。惡生能通過冥母之眼看到其他人的形貌,唯獨看不清這人的臉,也無法識別這人的聲音。此人的臉好象隱藏在迷霧中,虛實不定,難辨真容。他的聲音也像穿越十幾道山谷,不僅音頻,連音色也變幻無常。惡生對這人的印象尤為深刻,把他稱作神秘人。
神秘人來到床前,用玩味的眼神打量著白色蠶蛹。他打量了好一會兒,副院長王敏之和法醫聞天豪才慌慌張張跑進來。
「你們的搶救卓有成效,連死人都能救活。」神秘人挖苦道。
「事實上,在搶救他的八個鐘頭里,我們除了往他身上纏繃帶,其它什麼都沒做。那之後,長達十幾天的時間裡,我們始終沒做任何救治。」王敏之戰戰兢兢地解釋。
「那他為什麼沒死呢,難道他是不死之軀?」
「這孩子身上兩百多處粉碎性骨折,全身的皮肉也與骨骼全部脫離。除了腦袋和內臟凝固的積血,他全身的血液幾乎流光了。按說他有一百條命也早該死了,可他就是死不了。」
惡生的確是不死之軀。決定做鬼判官之前,惡生在這張病床上躺了整整六天。在那六天時間裡,惡生不僅能看到自己遍布周身的刀口,也能看到兩百多處粉碎性骨折,他甚至能看到顱腔里的淤血。他絕大部分腦細胞已被乾涸的血漿糾結得變了形。令人稱奇的是,他的腦細胞竟然違背人類的生命法則,不僅沒有壞死,反而比被害前還要活躍。在那段時間裡,惡生不僅能辨識人世事務,也能隨心所欲與死神打交道。
為了驗證鬼體與人體的區別,惡生很想看看自己的內臟和腦子有何奇異。他強迫自己進入冥想狀態,期盼再次見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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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度的靜寂讓惡生神情恍惚,飄然物外。正當恍惚之際,惡生的胸膛燃起熊熊烈火。烈火不是烘烤他的身體,而是燒灼他的靈魂,讓他倍感驚恐。他想逃避,想從冥想狀態中解脫出來。他的念頭剛一閃過,耳畔就響起媽媽的歌聲。
媽媽的歌聲讓惡生安靜下來。隨心緒平和,胸膛里的烈火悄然移出體外,變成虛幻的火光。
虛幻的火光中,一個巨大的圓形圖標映入惡生的眼帘。火光迅速淡了,在殘餘的火光映襯下,復興教的圖標變成圓形的床。火光消失之際,惡生認出那是他家裡的床。
進入精英學校之前,惡生與這張床相伴整整十八年。小時候,媽媽時常陪著他在這張床上玩耍。現在媽媽就躺在床上,似在小憩,又像想著心事。總之,媽媽安靜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不詳的預兆襲上心頭,惡生小心翼翼走到床邊,輕輕拉媽媽的手。媽媽的手捂著自己的肚子,說什麼都不肯放開。陡增的恐懼吸引惡生的目光投向媽媽的手,一股殷紅的血水從媽媽的手指縫隙溢了出來。
惡生慌忙爬上床,抱起媽媽。他這才看到,一把刀刺入媽媽的後背,尖刀刺透媽媽的身體,刀尖從腹部露出來。媽媽雙手捂著刀尖,不管惡生如何拉扯,媽媽始終不肯放手。
惡生抱著媽媽拚命搖晃,以至於包裹他的「蠶蛹」都隨之震顫。
「安靜,我的孩子……」最初,惡生聽到的是媽媽的聲音。很快,媽媽的聲音變成了冥母之眼的聲音。冥母之眼歉意地說,「對不起,是我搞得你心神不寧。我想看清神秘人,可惜我又一次失敗了。」
幻像消失,惡生從恍惚中走了出來。
「沒關係,我們遲早能看清他,遲早能解開我們共同的困惑。」惡生安慰著冥母之眼,也安慰著自己。
惡生太想看清神秘人了。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他和神秘人有著某種奇異的聯繫。可眼下惡生不能為此分神,他必須搞清楚,幽冥通使把死亡遊戲公諸於世,是提醒迪袒斯權貴殺人滅口,還是為他進入斯提克斯學院造勢。
神秘人離開病房,四個大漢抬著擔架進來。
聞天豪怒視著白色蠶蛹,發狠地說:「就算是不死之軀你也死定了,殯儀館的火化爐很快就能把你燒成灰燼。」
四個大漢把「蠶蛹」放到擔架上,聞天豪照「蠶蛹」踹了一腳。四個漢子抬起擔架,急匆匆出了房門。
窺視聞天豪等人走遠,王敏之返回病房,從儲物櫃里取出學生服,默默跟在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