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筋疲力盡的陀螺
收拾什麼殘局?她一頭霧水。
作為吃瓜第一現場的觀眾,她還等著看六號的嬌滴滴圓臉佳人和八號的漠北豪爽佳人,接著再為爭奪其他貴公子而鬧起來呢。就這麼走了,多可惜啊!這麼好的節目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哦!
「你不走嗎?」他原以為她會跟著他一同起身離開,可花沫不過奇怪地望他兩眼而已,身下完全不為所動。
「不是,你看……」她為難地看了舞台一眼,又窘迫地看向他,「這個節骨眼,多不合適啊。」
真不是她純惦記著看熱鬧,畢竟人家活動才進行到一半,中途離場是很不禮貌的。
偏偏就這麼一眼,赫卿弦順著她方才的目光望了過去。
他懂了。
哪有什麼不合適?之所以不捨得離開,是還想著繼續跟那身礙眼的白衣眉來眼去吧。
「行。」他不再強迫,乾脆自己走開就是了。
「欸,你!」這人真仗著自己是嘉賓,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開場前還抱她下馬車,說要維護公關形象呢,現在揮揮衣袖,想走就走了?明明平時也不這麼小家子氣啊,關鍵場合突然就抽起瘋來不管不顧了。
當然,她也很生氣,可眾目睽睽之下,眼前只有一個選擇——跟他走。
雖然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神經,但如果她不跟上去,只會落人口舌。像是《震驚!活動現場拋下嬌妻,新婚夫婦貌合神離》、《麻雀變鳳凰夢破碎,赫家夫妻分道揚鑣》等等之類的標題,她都能替軼事站想出來好幾個了。
不走,的確是能出一口氣,能凸顯她的錚錚傲骨,可後續惹來的麻煩,一點都不會少。
權宜之下,一咬牙,一跺腳,她還是起身回頭,一臉尬笑地朝那個冷漠的背影走去。還得多虧了薛冰人擋住他的路,否則無論她的老腰痛不痛,她都是追不上他的步子的。
薛冰人沒有接收到花沫感激的目光,因為她此刻心裡也是慌著。
且不說今天的活動狀況百出,大老遠還瞧見赫家少爺一臉陰鬱狀,腳步匆匆地似要離開,難道是沒眼看這個現場了嗎?嘉賓半途離席,這傳出去可有損她薛梅眉的名聲,以後叫她怎麼在紅娘界混下去嘛!
「赫少爺,招呼不周,有什麼需要您可以儘管跟我說,不用客氣的!」她忙迎上去問候道。只要不離場,提任何要求都能滿足,甩各種臉色都能接受!
「謝謝,但不必了。」原是難辨喜怒的語調,大概是聽到了身後漸近而熟悉的步伐聲,不由得放軟了些。
哼,還算識相。
赫卿弦神色柔和了許多,解釋道:「抱歉,今天舍妹胡鬧亂了場,改日必定上門給您賠禮致歉。」
「赫少爺言重了。」這人真是陰晴不定,好在他現下看來並無惱火,薛冰人終於能鬆一口氣,挽留道,「難得來一趟,不如跟赫少夫人待活動結束了再走?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兩位的指教呢。」
好不容易才請到赫家這對良城新婚的風雲人物,哪怕只是觀眾之間的口口相傳,也能帶來不少流量,她可不想就這樣放過他們。
對上了薛冰人求救的眼神,花沫心領神會,剛要附和著開口相勸,眼前的背影忽地反手扶過她的腰,輕輕地往身上摟。
「夫人腰傷未愈,坐著愈發難受,實在對不住了,今天就先告辭了。」
言畢,不等對方回應,花沫就被他半推半就著離開了,留下薛冰人獨自在原地風中凌亂。
「哎,赫少爺!」薛冰人喊道,花沫頻頻回頭,沖她不好意思地低首歉笑,無奈赫卿弦依舊充耳不聞,徑直往前走。
作為良城的第一金牌冰人,她薛梅眉已經把姿態放得夠低了,被這般無視對待,從她出名以來,還是頭一回!
怒視兩人遠去的背影,她暗暗發誓,跟赫家的這道梁子,今天算是結下了!
距離拉開后,花沫看不清薛冰人的表情,但她彷彿感受到一股寒氣,大熱天地不禁了打了個冷顫。
「行了,別看了。」腰還不夠疼嗎?動作這麼大。赫卿弦把右手從她的腰間移上肩膀,妥妥按著,免得她再回頭。
「鬆開!」看見他的爪子就來氣,花沫並不領情地一把拍下,惱怒道,「赫大少爺,您到底怎麼回事?」離場就算了,人家已經給了台階,他也不下,真不懂見好就收嗎?
他承認,這個行為十分非常違背他一貫的社交作風。就以往的情況而言,無論整個活動多麼荒唐,他都能賞臉地撐到謝幕,給足東家的面子。
只要台上沒有冷寧君。
回憶起那晚在沁香樓里,如果自己沒有及時出現……又想起剛才那個無恥狂徒在台上,就差點名道姓的虎狼之詞……
越想,額頭越忍不住冒青筋。
可她還在等他回應,所以他只能裝作不在意地收起爪子。
「活動辦得太難看了。」
「……」
「還有那群男的。」他撇唇補充道,「猥瑣。」
「……」
如果不是被腰疼限制了活動,她一定會像頭野豬一樣暴走。
聽聞,從一開始,赫家大少爺對這個邀請的態度就是不情不願,萬般推辭。試問又從何時起,他變得這麼關注人家的活動質量,這麼關心一群找老婆的大老爺們兒長得猥不猥瑣呢?
瞧這副架勢,還挺理直氣壯!
「你!」花沫無語地斜視了他一眼,正要給他上點深刻的教育,一道熟悉的黑影利落地閃現,穩穩停在幾米之外。換回了日常黑衣的無言,快步地走到他們面前。
「少爺、少夫人。」不可在少夫人面前飛來飛去,免得嚇到她。看得出來,無言是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的。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正中了赫卿弦下懷,不愧是他的好無言,救主子於水深火熱之中!連分明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花沫只得硬生生地、咕嚕一聲吞下去。
為什麼少爺的眉宇間透著几絲得意的欣愉,而少夫人卻是一臉吃癟的鬱悶?無言看不明白,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無言領著他們走向馬車,還未靠近就聽到了向彤彤的哭鬧聲。拉開門帘,花沫有被眼前的畫面嚇一跳。
向彤彤手腳被綁著,身子掙扎得像一條泥鰍,半躺著喊道:「死無言,快放開我!嗚嗚嗚!表哥哥!快叫他給我鬆開繩子!」
「對不起少爺,表小姐下台之後還吵著要出來,不肯待在後台。我只能把她暫時綁起來,抬回馬車裡。」無言低頭認錯,他也試過曉之以理,可惜表小姐絲毫不領情,他唯有輕微地、稍稍地、動之以武了。
「無妨。」赫卿弦點頭,給予肯定,「做得好。」
花沫嘴角輕微地抽了兩下,不敢苟同:「你們……就是這樣對待自家不聽話的孩子?」她頓時覺得之前被敲暈的那兩下子,也沒那麼可怕了。
環環在一旁邊安撫著,邊幫忙求情:「赫少爺,小姐知錯了,求您給她解綁吧!」
向彤彤還嗚嗚地哭著,臉上的淚痕沾著暈開的胭脂水粉,顯得滑稽又可憐。
「你知道你今天捅了什麼簍子嗎?」赫卿弦搖了搖頭,嘆氣道,「鬆開可以,但你保證不許再胡來了。」
向彤彤聽他口氣鬆了些,也止住了哭聲,嗚咽著乖乖點頭:「我、我保證!」
赫卿弦抬首,示意無言鬆綁。
「對不起,表小姐。」繩子被斷開了,無言被惡狠狠地瞪了兩眼,向彤彤卻也不鬧騰了。
回赫府的路上,環環安慰地輕拍向彤彤的背,而向彤彤一反常態,誰都不理睬,包括她親愛的表哥哥問話,她都一聲不吭,氣鼓鼓地縮在角落裡默默流淚。
馬車剛停,向彤彤便第一個跳下車,朝著赫家婆的屋裡跑去了。
「嚶嚶嚶,姨母!你得為我做主!」
眾人當場石化。
這告狀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大家都沒來得及反應!
「小姐!」環環也沒想到,自家主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跑去上訴,毫不掩飾。她尷尬地看了一眼表少爺表少夫人,惶窘地行個禮,便急忙跟著主子走了。
赫卿弦餘光瞥到一陣熱辣辣的視線,令他不解的是,花沫為什麼要這樣干瞪著他?他好像,沒做錯什麼吧?
「都怪你!惹出那麼多事!」她忍不住埋怨起來,對她而言,這一天像是過了一年那麼漫長,真是百轉千回,「你為什麼要讓無言帶走她?」
讓向彤彤正兒八經地在台上覓得個良人,不就台下太平了嗎?更別說她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女孩,還偏偏硬要把她綁回來,這下她不跑去「申冤」才奇了怪了!
赫卿弦被問得一怔。
他沒解釋,她不知其中深意,責怪到他頭上,也正常。
算了。
他平靜地抿著唇下了馬車,騰出一隻手要扶她下來。
見他沒答話,她也不想咄咄逼人,沒好氣地一手扶著腰,一手搭上他的臂,借力下了車,脊梁骨便開始隱隱作痛。
估計向彤彤此刻正添油加醋,聲淚俱下地在赫家婆面前控訴這位新晉表嫂嫂,是如何協同下人來虐待嬌弱小表妹的。
「少爺。」梅團步子急促地向他們走來,面露難色,「夫人讓您和少夫人一塊兒到大廳去。」
「……」
老天爺,好歹讓人喘口氣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