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朴孝寧往不遠處的溪水瞄了一下。
「我注意到了,妳總是避開水,為什麼呢?」
「我怕水。」韓芊卉漫不經心地說,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周圍。
「怕水?」
「我曾經差點淹死……」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再瞅向他。「你……會游水吧?」
「當然。」
韓芊卉點點頭,然後望向水潭,半晌后,她才下定決心似的說:「教我!」
眸中猝然湧現讚佩的眼神,「可以。」朴孝寧說。「妳真有勇氣。」
韓芊卉聳聳肩。「不是我有勇氣,而是身為科學家,頭一個要遵守的原則就是同樣的錯誤絕不再犯,為了遵守這項原則,我一定要學會游泳,才能避免陷入同樣的危險。」
所以,自這天開始,除了抓蟲子以外,他們又多了一項活動,時間也因此變得有點緊湊了。
白天,他們在山裡忙,黃昏前回到宅子里,韓芊卉又要忙著處理抓來的昆蟲,還要教他英文以及翻譯那本原文的《儀器製作》,百般忙碌之下,她卻更顯得精力充沛,興緻高昂。
閑閑喂蚊子的日子實在不適合她。
而朴孝寧也興緻勃勃的陪她山前山後、山上山下的到處跑,像兩個不知憂愁的小頑童,忘卻現實所有的一切,兀自沉浸在他們自己的世界里,辛苦、忙碌,但愉快,而且無拘無束,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韓芊卉不覺得,朴孝寧也不覺得,直至初雪來臨,他們仍然沒有想到要關心一下「正事」。
她到底懷孕了沒有?
通常地勢越高雪就來得越早,所以山裡頭總是比平地早一步迎接落雪的來臨。
這一夜,山裡的初雪就在默無聲息中悄然降臨,紛紛飛飛下了一整夜,毫下留情地掩去了所有色彩,只餘下一片雪白的銀世界。
「河永敬!」
聽出主子吼聲里的焦慮,河永敬一步也不敢慢地衝來報到,赫然見到主子竟然光不溜丟地站在月廊下--就在這大冷天里!
「大人,您怎麼……」
「小姐呢?」
「下雪了,大人,小姐跑去玩雪了。」
「玩雪?」朴孝寧好似鬆了一口氣。「怎地不叫我?」
「小姐說您睡得好熟,叫我不要吵醒您。」
朴孝寧蹙了一下眉,隨即回身進房,河永敬急忙跟隨在後面,準備伺候主子梳洗穿衣。
「她有沒有說要往哪個方向去?」
「往上,大人,小姐說越往上雪越深,所以她要往上攀……」
從看到第一堆雪堆開始,韓芊卉就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更多的雪,於是一直一直往上爬,直到眼前豁然呈現一整片純樸又壯觀的銀白色山野,她才讚歎地止住腳步。
呆然片刻后,她突然尖叫著撲上前捧起滿手雪飛灑出去,跑著、笑著,快樂得不得了。
在這一剎那,她彷佛又回到瑞士,那少女峰上的迷人雪景是存在她腦海中最深刻的記憶,她沒想過要學游泳,卻愛死了滑雪,當她的研究遇上瓶頸時,她就會上滑雪場去滑個痛快,再回研究所時,那所謂的瓶頸早已消失無蹤。
此刻,她就如同當時一樣,丟開腦中所有思緒,盡情讓自己沉浸在無憂無慮的嬉樂之中,唱著銀色聖誕,一面堆徹雪人,最後還把自己的外衣和長裙奉獻出來穿到雪人身上,然後雙臂環胸抱住自己,一邊發抖一邊還開懷大笑。
「那衣服你穿起來比我好看呢!」
她玩得實在太快活了,以至於全然沒注意到自她來到這裡之後,一直有人隱身在一旁偷窺她。
「妳不冷嗎?」
笑聲驟止,韓芊卉猛然回身--男人的聲音不奇怪,令人起警覺心的是,那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
那是個年歲、個頭都與朴孝寧不相上下,看上去卻比朴孝寧更粗獷的男人,滿頭亂髮只用一條寬皮帶齊額勒住,手上還抓著一把劍,兩眼正滿盈欣賞和興味的上下打量她。
「金振宇,妳呢?」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男人並不令人討厭,但她不認為自己可以隨便告訴人家自己的名字,就算是二十一世紀也一樣,何況這還是個保守的時代。
「因為我告訴妳我是誰了。」
「那是你自己願意告訴我的,干我屁事!」
金振宇揚了一下眉,驀而放聲大笑。
「果然如同我所猜測般是個率直又火爆的女人,我喜歡!」
韓芊卉對他吐了一下舌頭。「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恕我不奉陪了。」
眼中異采倏閃,金振宇驀然上前一步擋住她的去路,盯住她的唇瓣不放。
「妳知道妳的嘴很誘人嗎?」
韓芊卉忙退後一步,恰好背貼住雪人。「那是我的事。」現在才覺得自己只穿著白內衣和白里裙好像不太妥當。
「告訴我妳的名字。」
「不要!」這個男人並不令人討厭,卻教人感到十足的危險。
金振宇又上前半步,幾乎要貼在她身上。「告訴我妳的名字。」
韓芊卉深吸了口氣,「不要!」聲未落,人便往旁邊一閃,打算趁他不注意落跑,沒想到才衝出一步便被他抓住手臂,而且還不巧撞到了她的胸部,她不由得怒火上升,空著的另一手立刻甩出去,外加破口大罵。
「不要臉,我還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原來只是個專吃豆腐的痞子!」
金振宇臉頰上很快便浮起一副清晰的紅色掌印,可見韓芊卉下手有多憤怒,但他卻毫不在意地繼續盯住她,心下只覺得她越是憤怒,就越是嫵媚。
「告訴我妳的名字,我就放妳走。」
韓芊卉眼一瞇,驀然抬腳踢出去--朝他的下半身。
金振宇輕笑,「好狠!」隨手一格便擋開了。
韓芊卉奮力要拉回自己的手不得,氣得又甩出另一記耳光,但這回金振宇沒讓她得逞,輕而易舉抓住她甩到半途的手,這下子她雙腕都落在他手裡了,不過韓芊卉是不懂得放棄這兩個字眼的,想都沒想,頭一低便往他手上咬去,他立刻放開一手轉而揪住她的髮辮。
「依據我的經驗……」金振宇慢吞吞地說,一面仔細端詳她的五官,眼底更是欣賞。
「越是倔強的女人,越是需要用強硬的手段,我想,我就先來嘗嘗妳的唇的滋味如何,或許妳也會覺得我不錯喲!」
「想都別想!」韓芊卉馬上用被放開的手推拒他的臉俯下來。
但,就如同她自己所說的,女人再如何鍛煉依然比不上男人的力氣,無論她如何掙扎都是枉然。
就在金振宇即將得逞,韓芊卉正憤怒地思考要如何把對方的舌頭一口咬下來之際,忽地,金振宇猛然推開她,她措手不及地仰天跌在雪人身上再滑到雪地上去,滿面錯愕與茫然。
現在是怎樣?他良心發現了?
待她回過神來,卻更是目瞪口呆。「上帝,現在是在上演中國武俠片嗎?」是國產片還是港產片?不對,現在是在韓國,應該是韓產片,而且是現場播出,不能ng的!
雪地上,兩條人影在翻飛、在騰躍,掌影繽紛交錯如織,時而擊起一蓬蓬雪花飄揚,猝分又合,猝合又分,戰得難分難解,斗得天昏地暗。
韓芊卉一雙眼不停地上下左右滾動,卻仍趕不上雙方的身影,她想看看到底是誰和誰在打,卻只看得眼花撩亂、頭昏腦脹,最後只瞧見兩捲風撲來撲去,撲得她眼睛都暈了。
甩甩頭,她決定不看了,趕快穿好衣服蹺頭才是正事兒。
不想她甫穿好衣裳正打算走人之際,打鬥中的其中一人卻突然喊過來。
「別走!」
韓芊卉一怔,愕然回眸。「君之?」她不可思議地喃喃道。「是他?」他竟然會武功?那種她以為是虛構的東西?
她立刻凝聚目力拚命想看清楚哪一個才是他。
但是,她看得出來才叫有鬼,除了兩團模糊的影子,她什麼也瞧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個?」就在她困惑地喃喃問自己的時候,那兩團模糊的影子中猝然寒光一閃,她立刻想起金振宇有劍,但朴孝寧沒有。
沒劍的人怎麼打得過有劍的人?
毫不猶豫地,她馬上拔腿往前衝過去。「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啊!」
就算那兩人還想繼續打下去,她這麼一衝過來,那兩人也不敢再打下去了。一聲砰然巨響之後,兩條人影驟然分開來。韓芊卉停下來左右看了一下,隨即朝左邊跑去,撲向左邊的人抱住他的腰際。
「他有劍啊!你怎麼可以再和他打下去。」
朴孝寧一手環住她,「妳沒事吧?」兩眼仍與對面的人緊緊相對而視,目光嚴酷冷峻,毫不稍瞬。
「沒事!沒事!」韓芊卉忙道。「你及時趕到,什麼事都沒有。」
「妳不應該自己一個人出來的。」
「我哪裡知道會有別人嘛!」
朴孝寧環住她的手臂緊了緊,再推開她,把自己身上的毛里皮袍脫下來給她。「穿上。」待她穿好后,他又探臂將她納回懷裡護住,因為對面的人走近來了。
金振宇看看躲在朴孝寧懷裡的韓芊卉,再拾高視線對上朴孝寧嚴峻的目光。
「你的女人?」
「沒錯。」
「原來是有主的,嘖,真可惜!」金振宇咕噥著,滿面惋惜之色。「我勸你,如果珍惜她的話,別再放她一個人亂跑,倘若她不是你的,要她的男人可多的是,我就是一個!」
朴孝寧的眼瞇了起來。「永遠別想!」
金振宇聳聳肩,唰一下收回劍,然後把劍搭在肩頭上,轉身,舉手揮了揮,瀟洒地大步離去。
雖然誰也沒說,但是他心裡清楚得很,他打不過對方,才會被迫拔出劍來。
真令人意外,中原已少有人能敵得過他,他卻在朝鮮吃了癟,這事若是讓師父知道,不曉得會不會逼他回山去重新修習呢?
「以後不要再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朴孝寧也攬著韓芊卉往回走。
「好嘛!」韓芊卉嘟囔。「其實他也不像是壞人呀!你不覺得你們很像嗎?」
「我們?」朴孝寧聳高了眉。「很像?」
「不是說五官像啦,是氣質啦,你們都是很酷,很帥的人,只不過你比他俊朗,但他比你性格,都超有型的。」
她說的高興,朴孝寧卻聽得臉色開始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