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烈日當頭,清晨籠著的薄霧已經消散,只餘下茂密樹叢中隱住的露水。些許露水一探頭便被蒸發,昨日狂風驟雨襲擊的痕迹也被烈日破壞得一乾二淨,不留半分痕迹。
霍止從醒來到現在已有三個時辰,但他卻只堪堪爬到台階上。手肘處被摩擦得發白滲血,雙腿更是被磨出大口子。
雙腿沒有知覺,霍止便不管不顧,任它流血流得幾乎滿台階遍是。即使流了那麼多血,霍止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毫無變化。
但仔細觀察便能察覺,他的臉色呈現得是病態般的蒼白。原本還有些血色的唇也變得青紫。
硬撐著一口氣,霍止艱難的拖著身子向前,豆大的汗珠順著臉往下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暈染開。
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但放棄的念頭霍止沒有想過,放棄意味著失敗,異世的規則是弱肉強食,指望有人會來救他這個殘廢,幾乎是異想天開。
爬過門檻,霍止便能找到輪椅,那接下來的行動就可以方便許多。但這兒的門檻可不是如地球上一般低矮,足足有四十厘米高!
霍止單手撐地,一隻手扒住門檻往上用力,想要翻過去。毫無知覺的腿在這種時刻依然毫不給力,腰部使出吃奶的勁兒來,那雙腿依然軟綿綿的吊在地上,紋絲不動霍止沒辦法,只得放棄。
太陽越來越大,空氣的流動在霍止眼中都是熱波流動,在這種高溫下。霍止的呼吸越來越深大而又急促,每一次呼吸吐出的都是渾濁濕熱的氣息。汗如雨下,身體已經在脫水狀態,若不趕快進屋,怕是會因脫水而死。
「難道我今日就要命喪於此?」霍止喃喃道,面上的淡然早已破碎,掙扎痛苦浮於表面。
不,他才不會放棄,他可是這個異世的「主角」!既然讓他遇到小說里的奇迹,那麼他也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放棄。畢竟主角不輕言放棄,只有堅持才是勝利!
霍止抬起頭,看著前方,眼神中充斥著堅定與不屑。堅定著他會繼續前進,不屑於這世界為打敗他而造就的困難。
調整好呼吸頻率,霍止咬緊牙關,目光沉靜似水,滿目皆是堅持不懈。
「那麼……就開始吧!」霍止舔了舔乾澀的嘴巴,嘗到了一絲血腥味。不作任何反應的他猛地一用力,將另一隻撐在地上的手也扒拉在門檻上。
心中默念一、二、三、
哐當一聲巨響,霍止的半邊身子已過了門檻,腰部卡在門檻上,額頭則重重砸在地上,一下子便鼓起一個大包。
門檻卡在腰上的感覺可真是欲仙欲死,幸虧霍止還沒吃過東西(想吃也沒東西吃),要不然霍止早就吐了滿地。
霍止再次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後的力氣扭動腰部,又是撲通的一聲,腰和腿都過了門檻。
霍止苦中作樂,想著剛才自己的動作,越想越覺得自己像一條美人魚。
不再發散自己的思維,霍止撐起身子查看屋內尋找輪椅,也幸好,那輪椅就在霍止的三米開外,不用再爬多長時間。
待到霍止坐上輪椅后,才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身體。身上粘噠噠,濕漉漉的感覺很不舒服,霍止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無一塊好地方,要不就是破了口,要不就是青紫一片。身上的衣服已看不清原來的模樣,都是乾涸血跡和外面院子泥土混雜的顏色。
霍止現在的樣子,只能說是一個大寫的「慘」字。
身上的傷口必須儘快處理,天氣炎熱,容易感染。
霍止推著輪椅按著原主記憶找到了一瓶丹藥,那怕是原主家當唯一的珍惜好貨了吧!
瓶子是用玉打造的,青中透亮,金色的暗紋絲絲縷縷的覆蓋著瓶身。瓶塞並不如同常規一樣是木質的,而是一塊跟水晶一般玲瓏剔透的短圓柱形塞子。
霍止把塞子拔起,將瓶中的一枚丹藥傾倒在手中。
掌心的藥丸是黑色的,散發著幽香。雖然原身的記憶中並沒有這丹藥的作用,但霍止卻受原身影響,隱隱覺得吃了這丹藥,身上的傷就會好。
不再猶豫不決,就算不知道這葯的療效,但看原身記憶中對這丹藥的稀罕,便知道這葯的難得。況且此時的他沒有從其他地方取得傷葯的途徑。
霍止直接將那枚丹藥放入口中,藥丸入口即化,化為濃稠苦澀的藥液順著喉嚨流入腹內。
不一會兒,霍止便感覺下腹丹田處透出暖暖的感覺,讓他這個人都舒服自在起來。但這舒服的感覺還沒持續幾秒,那暖洋洋的感覺便變成了燒灼感,似是藥液順著血液流經全身,全身都變得灼熱滾燙。而傷口上開始發癢。
「難道這藥丸不是傷葯,而是毒藥!」霍止忍受著灼熱的感覺,傷口處的癢意也愈加強烈。
在霍止意識彌留之際,心中只有一句話:「葯千萬不要亂吃……」
待到霍止醒來時,此時已臨近黃昏,太陽已逐漸隱沒于山脈處,天邊的火燒雲映照著大地,顯露出昏黃朦朧的景象。
身上傳出的臭味刺激著霍止的神經,傷口已是不疼了。
霍止剛醒來時還有點愣神,待反應過來后便明白這是藥丸的作用。
「這怕不是洗髓丹吧!」瞧他身上那濃稠的黑色污垢,將他整個人都給包住了。
還沒等霍止對他身上這些污垢作出處理。屋外便傳來一陣細密的腳步和隱隱約約的對話聲。
霍止打起十萬分的精神,側耳細細傾聽屋外對話。
「混賬東西!明天主家就要派人來了,我沒跟你說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動不得他嘛?」一中年男子吼道,話語中充斥著怒氣。
另一聲音也在中年男子吼叫完后適時響起,少年似乎被中年男子嚇破了膽,帶著哭腔說:「爹,我錯了,錯了,還不是那雜種不肯把那瓶丹藥給我。我明明都看見他藏著一瓶丹藥,他還說沒有!」
男子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思索什麼,接著說道:「等會兒你給我老實點,雖說他現在是主家的棄子,但他好歹也是個嫡子。被主家的人發現他在這兒的模樣,到時候我們整個旁系都沒啥子好果子吃!聽見沒!」
「爹,我明白,明白……」
霍止聽了這話,也明白那聲音敦厚稚嫩的年輕少年肯定是造成原身滿身是傷的罪魁禍首。
聽他們的意思,怕是現在不能得罪於他,那麼逗弄一下炮灰的機會……來了!
在霍止低頭細想如何逗弄這倆炮灰的時候,倆人已經站在了門檻外。
霍止抬頭看過去,中年男子身著玄青紅色暗紋圓領袍,腳踩藍色鑲銀絲的靴子,腰間還系著一塊雙魚玉佩。
單看這穿著,中年男子給人一種此人地位不低的感受。
但一看這臉,嘖嘖嘖……再華貴的衣服也是白搭。
眉毛雜亂無序,都快成了一字眉,眼睛小的跟老鼠眼睛似的。兩個鼻孔大又外翻,讓霍止想起了地球時祖國曾流行過一段時間的一句話「你用鼻孔瞪我幹嘛!」
這奇特的各長各的五官讓霍止開了眼,臉上的表情變得扭曲,他快憋不住笑了。
霍止強忍著,看向了中年男子瞪著的那人。
那人的眉毛也如同中年男子雜亂無序,但眼睛卻大而有神,眸含秋水,煙波蒙蒙。鼻子高挺俊秀,只鼻頭肉了點。嘴巴是地球流行的「m唇形」。這讓霍止大為困惑,這年輕一點的不是叫那中年男子為爹嗎?但這倆人除了眉毛相像,找不到其他是父子的證據。
中年男子見霍止正盯著他倆,連忙杵了杵一旁的人,拉著他走到霍止近處,彎腰訕笑道:「小止啊,你弟弟昨天和你玩鬧得有些過了,你叔叔我啊,帶他來給你賠個不是。」
霍止抬著頭冷冷注視那少年,不發一語。幽深暗沉的眼神連沒被盯著的中年男子也看得一驚。
「你……你昨天不是在院子里嗎?你個殘廢是怎麼進來的!」少年被霍止的眼神嚇住了,口不擇言道。
中年男子聽了少年的話也愣了一秒,用探究懷疑的目光看向霍止。
霍止也絲毫不懼怕,繼續用冷冷的神色對上中年男人,半晌才開口。
「昨日我在瓢潑大雨中躺了一晚,醒后便爬著進了屋。」
少年聽了霍止這話,眼神輕蔑的打量著霍止,看見他身上布滿黑色污垢,衣裳還破爛不堪,身上散發得濃濃臭味,信了霍止的話。
「那霍止哥真是厲害啊!」若不是看著少年臉上譏諷的表情,霍止還真以為少年在誇讚他。
中年男子在一旁聽著兒子的話,臉色鐵青。
「這個混賬東西,不是讓他不要得罪那雜種嗎?萬一明天霍止去找主家的人告狀,那可就完了!不行,一定要穩住霍止……」男子在心中想著如何穩住他,霍止也在想著該向男子討要什麼才能讓那少年不痛快。
場上兩人各懷鬼胎,只有那少年一人執著的用譏諷眼神盯著霍止。
中年男子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眼中精光閃動:「小止啊,為了表示歉意,你想要什麼,叔叔和弟弟都給你找過來,你儘管開口!」男子料定霍止沒什麼見識,說不出什麼好東西來,臉上笑容弧度因此越來越大。
霍止腦子也不是蠢的,自然想到了這一點,心中暗罵中年男子,面上一派天真道:「叔叔,這不好吧……」
「誒,這有什麼不好的,你想要什麼?叔叔現在就給你找過來,只求你不再埋怨你弟弟。」
「那就先謝過叔叔了。」霍止輕咬著下唇,面色蒼白,一副嬌弱小白花的模樣。
這幅樣子作給中年男子看,中年男子心底對這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事情的把握又添了三分。
「不需言謝啊,快告訴叔叔,你要什麼?」
霍止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我想要……弟弟的那枚元晶石。」
一直沒有台詞在旁邊摸魚的少年登時便如炮仗升天般跳了起來。
「不準,我不準!」
中年男子的面色也變得古怪,一會青一會兒白的,沒有再像剛才一樣迅速開口。
霍止低著頭,勾唇笑著想「看來這個東西對他們來說很肉痛啊……」
霍止並不知元晶石是什麼,只是在腦中思索要討要什麼時,腦中一直浮現元晶石几個字。這怕就是原主記憶里的好東西。
過了有幾分鐘,見中年男子還不開口,霍止又開始戲精:「叔叔,這讓你很為難嗎?如果是的話那小止就不要了罷。」
中年男子聽到這話,臉上的青筋都蹦出來了,臉色烏黑的艱難開口道:「小止啊,這東西十分珍貴,只有你弟弟那兒有一枚。但你弟弟做錯了事,既然你想要,那便給你吧。只是,你也不要再想著你弟弟和你玩鬧過頭的事兒了。」
「我明白的,叔叔。」霍止見男人把東西給允了他,也是假意開心道。
最後霍止拿到了那枚元晶石,而台詞少的少年先是不肯給,被中年男子威逼著拿出來后,又不甘不願的給了霍止,眼睛要噴火似的瞪著霍止,霍止不為所動,還想笑。
中年男子禮貌一番后也不願再待,拖著少年走出屋。
霍止在屋內聽著少年在屋外的破口大罵,終於忍不住的大笑起來。欣賞這一出變臉的戲碼可真是快樂,但霍止並沒有想放過他們。
畢竟這可沒完,好戲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