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花宮
一葉扁舟,水流湍急。
絲音一襲淡藍色長裙,抱著琵琶坐在船頭。她任憑雨水澆打,目光停滯在浮動的江面。她緊了緊懷間的琵琶,想起那日躲在古院內。
陳冬梅在那古院外候著他,那幅《錦南山水圖》卻已被收好裝在錦盒中被一人捧著。
他拾起經過院外掉在地間的琵琶,往院內用力一摔,各類精緻的零件散出數多一地,唯有兩把劍整齊的橫在碎木上。
「殿下,你為何要救她?」陳冬梅看著那兩把橫在碎木里的鐵劍說,兩把鐵劍在黃昏下散出絢爛的金色光芒,透著斜光,明晃晃照在古院的一角。
他向前拔出那兩把鐵劍,指向陳冬梅,帶著一些怒氣道:「夠了!我知曉今日冬梅姐你要來,便是你與父皇一般把所有要殺我的人都殺了,那又有何用?」
「假若冬梅姐你繼而這般殺下去,為何不將我殺了一了百了?!」陳明秋吼道:「我知道,皇爺爺不在了,你要照顧我,但我求冬梅姐,你不要如此!」
他將兩把鐵劍猛砍向地,竟一折一斷。
「那時,難道我不救她,要我眼睜睜看著蒼樓的那些陌路人無動於衷,看著一位姑娘被人當街毆打還精彩叫好嗎?我做不到,蒼樓的先輩也做不到,所以我救她,哪怕是個陷阱我也要救她。」
「殿下。」陳冬梅雙腿併攏跪下,捧著裡邊的《錦南山水圖》,她說:「我陳冬梅自出生以來便是殿下的人,不論是如今還是將來,都為殿下唯命是從!」
陳明秋的長發已經有些亂了,披散著落到額前,他看著冬梅姐吟誦道:「道是人間愛風流,幾丈風裡卻無情。」
他背過身嘆道:「絲音,便是我救了你,這天下人若是無情,我一人情多也只可付也江。」
……
有些人生來便想做俠客,卻苦於買不起一把劍。?
????????王劍卿便是這樣的人,他很小便喜愛看那些講述江湖恩怨俠士風流的黃皮書,憧憬著自己以後也能成為仗劍天涯的俠客。可他的父親早亡,是娘親辛苦把自己帶大,家中除了個織機便別無值錢的物什了,更別提有多餘的錢財買一把極貴極貴的佩劍了,光是買把劍鞘都不夠!?
????????好在他練武有些天賦,自小常常看父親舞著一套劍法,後用木枝照著一些雜七雜八關於劍法的黃皮書習劍練出了些道道來,尋常小賊強寇碰上他都無甚好果子吃。
可終究只習得一些皮毛,加上握在手裡的劍只是一根掉落在地間的木枝。當馬匪們欺凌鄉親,逼迫他們交出錢糧時,他站了出來,卻險些丟掉了性命。
那些明晃晃雪亮的大刀在他面前揮舞著,王劍卿記憶猶新,當時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卻有一個人救下了他,而前些天,他替那個人擋下了一記足以致命的殺招。
王劍卿從傷勢中蘇醒過來之時,卻發現床前站著並不相識的三個人。
那持劍的三人聽見身後聲響,連忙轉過身來半跪下喊道:「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
「你們是?」王劍卿疑惑的看著他們。
「我等奉掌門人之命在此照料小兄弟!」
「掌門人?」
「我等皆是神花宮劍派弟子,小兄弟救了我掌門人,掌門人自然是教我們悉心照料小兄弟!」
「哼!」卻聽房門外一聲冷哼,「倒是赫赫有名,卻是江湖中出了名的歪門邪派!」
王劍卿抬首望去,房門大開著,門外旁卻是那常常坐在客棧紅木桌櫃旁的老頭兒。
三人之中為首的一人側身回應道:「神花宮是神花宮,我劍派弟子是劍派弟子,二者雖屬同家,神花宮五派之中我劍派從不與其餘四派往來,何言歪門邪派之說?」
老頭兒不屑道:「茴香豆榜第十七位,神花宮劍派第三十九代掌門人青衣,武學不咋滴,卻找人打架,還要一個小娃娃擋招,想來所派之人可見一斑。」
「你!」三人向門外瞪視著,想起那日老頭兒的威勢,卻不敢再多動作,與其在此引來殺身之禍,不如徑自離去。那為首之人朝著王劍卿作揖道:「既然小兄弟已無大礙,那我等還是先行一步,不便再多叨擾!」說罷,領著其餘二人便退出了房間。
「老頭兒,這神什麼,神花宮,怎麼就是歪門邪派了?」王劍卿聽得有些迷糊,背上仍布滿灼熱的刺痛感,對那曾經的救命恩人所屬門派竟然是歪門邪派而感到不解,又聽聞提及什麼茴香豆榜云云的,「茴香豆榜又是啥?」
「臭小子,你走的什麼江湖?連神花宮都未曾聽聞?」
「啊?神花宮啊,我知道啊!就是那個什麼什麼宮裡種了很多神花的神花宮嘛!我知道的,小爺我行走江湖什麼不知道?」
見那小子賴皮樣,老頭兒只得無奈道:「神花宮又名毒花宮,其門派以江州紫雲花提煉一藥物,名曰延香散。延香散你總曉得了吧?」
延香散——王劍卿當然知曉,當年村子里死了很多人,便是因為沾染上那延香散,在大夢三千中逝去。他點了點頭,鄭重道:「延香散殺人於無形,使人成癮,終將死於夢鄉里。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那時正是旱災,許多人沒有吃食便去吃那遍野的紫雲花,整日抱著紫雲花迫使自身陷入夢鄉里,卻終究丟了性命。最初,有人說紫雲花是萬毒之花,卻不知為何漸漸沒有了聲音;後來,越來越多的人死去,才證實真相如此,漸漸地再也沒有人願意吃那紫雲花。卻沒想到,那神花宮竟然又將紫雲花製成延香散禍亂天下!」
「延香散無色無味,如夢如幻,教人忘卻當下一切時事,自然會有人趨之若鶩。」老頭兒背著手走進房內,見那王劍卿依舊面色蒼白,他道,「你躺著的這些天可不給你算工錢,還有看大夫的錢也一併從月錢里扣去。那天砍回的薪柴掉得滿地都是,自然那一日也不能給你算上。等你何時能起來砍柴,再一併算錢。」
「那我一輩子不起來好了!」王劍卿作勢倒下,蓋上被子,作睡狀。
老頭兒笑罵道:「臭小子。」見他仍舊閉眼裝睡,一動不動,老頭兒便提步往門外走去,嘟囔道:「這茴香豆榜啊,這牛肉榜啊,高手如雲吶。」說著,撇著眼往後看去,果不其然,那王劍卿未穿衣物,裹著錦被便跑將了出來。
「高手?什麼高手?那我能排進什麼榜?」
老頭兒微眯著眼睛,看著樓下兩日多未有開門的客棧大堂,他走到木梯扶手旁說道:「你……好生厲害,沒有榜。」
王劍卿大失所望,不過他還是好奇的問道:「這上榜的標準是如何評判的?」
老頭兒指了指自己。
「你?」王劍卿用手不屑一顧地拍了拍老頭兒的肩膀,譏笑道,「就你啊?一個臭老頭?」
「嘿!」這話讓老頭兒有些受傷,他自信的說道,「老夫可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他正等王劍卿找他學劍,卻等了好一會兒,老頭兒瞥眼一看,卻發現身邊哪有人的身影,早就無趣地跑回了房裡。
好傢夥,這臭小子,倒要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高手!老頭兒頑童心起,硬是要提起真氣耍起劍武,教人開開眼界,卻一時內里真氣逆轉,連咳幾聲起來。
「鴻雁,不要運氣。」有一胖身大漢從房裡走了出來,他看著陳鴻雁說道,「你與那老道一戰已耗費大量真元,為了那小子性命又不惜以內力為他調理傷勢。此刻強行運氣,竟是為了教他開開眼界?」
陳鴻雁就地盤起雙腿,運功調息起來。胖身大漢徑自走至他身後,雙掌凝起白霧打在其背。
過了好一會兒,陳鴻雁這才舒緩過來。
二人盡皆起身。
陳鴻雁長舒了一口氣,對著那人說道:「只是沒想到,那老道如今已也入了紫薇之境,倒是難纏。不過,經此一戰,他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那老道估計正躲在什麼地方療傷,只是不知他為何出手傷那神花宮劍派之人。」
「倒是那臭小子,沒本事還替人擋命,當真是無知到極致。」陳鴻雁說著便又笑道,「不過我喜歡。」
陳鴻雁隨即往樓下行去,胖身大漢跟隨其後。
「一切該當小心。如今江州暗潮湧動,似乎有變。」
陳鴻雁遲疑問道:「發生了何事?」
「牧梁王之子趙燕洵已被江州府衙抓入了大牢內。」
「牧梁王之子怎會出現在江州?莫非是趙——」
「還未知原由,但蘇州府那邊線人傳回消息,五萬蘇州府軍似有調動,往江州南壓而來,似乎是有位大人物正在江州,急需援救?」
「莫非是牧梁王親至?」
「不像。我倒是覺得,有可能是那位……」
陳鴻雁聽罷,冷哼道:「我要他的命!」卻見一掌拍在桌案上,木屑碎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