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真武為何不顯聖
平淡的日子轉瞬即逝,到春節的那段時間裡,村裡朋友親戚都來陳肅家走訪了一遍,十里鄉村難出一修道者,而陳境安同齡人朋友里當屬陳林和陳瀟最不舍,陳林是個矮壯的小胖子,為人憨厚,此人最重情,陳瀟作為女生,相較寡言得多,只是一直跟在陳境安后喊「安哥」
爆竹聲中辭舊歲,大周子民很重視過年。
爆竹聲不斷,在南方很難積雪,但氣溫極冷,暖人的是人情味。
那天,劉道長罕見地進了村子,逢人遇見道長便問好,道長回禮,徑直來到了陳肅家,也帶了許多年貨。
「境安,我來此只是想問問你,是否想好跟我出去遊歷修行了?」劉道長和陳肅、劉照因寒暄完后,拉過陳境安問道,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只不過那眼眸中多了幾分傷感,陳境安只是笑著點頭。
道長上午來,吃完了午飯下午便走了,臨走前提醒道:「明日辰時到院子里,莫要起晚了誤了良時。」三人點頭稱是,道長走後,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各忙各的了。
大周道教分正一和全真二派,分列南北,在先帝神武時期,正一興盛,神武亂政,德勝即位時靠的是全真純陽真人,后全真興,正一衰,正一不重戒規,不似全真拜師需要十方叢林洗禮,正一隻需歸道經師三寶,心誠皈依。
夜至,劉照因已經為陳境安準備好了行李,叮囑個不停,一邊嘟噥道:「不知這劉道長急甚,這才剛過年……」一旁喝酒的陳肅看著母子兩不說話,欲言又止的樣子,陳境安只是看著二人道:「放心吧,爹娘,明日還要早起,我先休息了!」說著便走回自己的房間,陳母還想嘮叨幾句,伸手卻又被陳肅喊放下來。
陳境安難得能睡個安穩,只是屋外的陳肅不停地問著照因是否一切安排妥當,劉照因只道:「剛才兒子在你一聲不吭,現在睡了倒是關心起來了。」
次日清晨,陳境安吃完了早飯便準備出門,出門那一刻,陳肅喊道:「苦了累了就回來!」陳境安眼眶一熱,微微一笑,伸手告別便去道院了。
劉道長早已在門前等候,身旁的是上次陳境安看到後院飲茶的男子,不知為何,那男子一直盯著他,讓他心生寒意,總覺得十分不舒服,劉道長推了推那男人,男人便回房了。
領著陳境安到真武大帝面前,皈依通天寶文早已寫好,念完經陳境安只需簽名即可,這時,劉道長拉住了陳境安道:「境安,此番一路兇險,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陳境安撓了撓頭,不過依然選擇皈依拜師。
皈依儀式進行的很順利,其實對於道教的信仰連陳境安自己都不知是否相信,或許他在乎的只是入道修行,陳境安回想自己的十八年,得益於南方十八年前戰亂較少,德勝執政為正民風,在南方各地現行造書塾,大周儒道并行,因此自己識字知禮,三年前劉道長來村裡降伏狼妖,受道長賞識習得道教心經。
一切的一切如夢似幻,自己要隨師傅出遠門,要去修行,不知為何,此時的少年心中少了原先的激動興奮,多了幾分焦慮憂愁。
「師傅,我想在真武面前多待一會兒。」劉道長似乎看透了眼前少年的心思,也由他去了。
陳境安心中有點亂,他跪坐道前,口念清靜經,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便堅持下去吧!陳境安相通時,緩緩睜開雙眼,周圍的環境似乎變得清凈明亮,陳境安長舒了一口氣。
「小道士,我看你坐這許久了,連劉道長喊你吃午飯也未曾答應。」突然身後冷不丁傳來沙啞的聲音,陳境安回頭一看,正是那飲茶男子,陳境安在大殿前看著他心中竟生了幾分害怕。
「現在什麼時候了?」陳境安想了一會兒問道。
「巳時。」陳境安不由瞪大了眼睛,平常自己根本靜不下心,怎地今天能打坐念經如此之久?「你是心中有事嗎?」那男子繼續問道,不過陳境安不太想回答,因為他打心底不太喜歡眼前的男人。
見陳境安不言,男人也不追問,上了幾柱香,自顧自說道:「說來我和劉道長也認識三年了,三年前我有心病,還是劉道長給治好了,這不最近心病又發作了,我來找道長治病來了。」
陳境安點了點頭,這時門外走進一名男子,陳境安瞧了瞧,這南方寒冬濕冷,雖比不上北方嚴寒,但人不願待在屋外一刻,而眼前的男子衣著十分單薄而且破舊,鬍渣看起來許久未曾打理,臉很瘦削,頭髮較為散亂,濃眉大眼,最顯眼的是他腰上別了個長刀,刀鞘是金染梅花,十分美麗,刀把用了布纏著。
看了看眼前的男子,陳境安作了個禮問道:「請問先生是?」男子整了整衣服和頭髮,輕聲笑道:「抱歉,在下王定方,從遠方趕過來拜觀,路途有些許遙遠,衣冠不整,讓人見笑了!」陳境安笑著說沒有,隨後趕忙去備茶了,殿前只剩下帶刀男子和道長的朋友。
「你走吧,這不是你該干預的。」男人背對著王定方,沙啞的聲音讓人十分不舒服。
「我只是路過,就我這點修行,您還瞧不上吧,我用完午膳便走。」王定方四處走著,笑著說道。
此時劉道長正好來了,陳境安也準備好了茶,四人愣了一會兒,片刻后就在餐桌上用餐了,只是氣氛十分尷尬,王定方與男人時不時相互盯著,然後又相視一笑,劉道長時不時夾菜給自己的弟子,也不管二人怎樣。
下傍晚時,王定方早就走了,而道長的朋友也老早回自己房間休息了,陳境安還在催問師傅何時出發,劉道長只是看了看天,聲音十分小地說:「明天吧……」
晚餐時,陳境安去喊男子吃飯,可男人卻說不餓,不知為何,這一天下來陳境安心中很慌,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師傅在桌上也總看著他,好像有什麼要說的,當陳境安忍不住發問起來,他又道沒什麼事。
被師傅催著去睡覺,不知夜裡何時了,陳境安仍睡不著,這不是自己第一次睡在道院,可就是無法入眠,聽著外面風吹聲嗚嗚作響。
突然,門外有人敲門,是道長的朋友,他沙啞的聲音在夜深人靜時更顯得恐怖:「小道士,我有件東西忘在了真武殿,可否陪我一起去找一下?」陳境安聲音有些發抖:「天色已晚,明日吧。」
那男子只道很急,不停用手摩擦著門,好像就要衝進來一樣,聽著男人指尖劃過門板的聲音,陳境安聽了十分煩躁,無奈穿衣起來和他一起去了真武殿。
風吹在人身上不由得發抖,剛燃起的燭火搖搖晃晃似乎要熄滅,而男子只是站在真武大帝面前,不知為何他在那偷偷捂著嘴笑,笑著笑著竟發出了聲音,陳境安心中發毛,問道:「你在幹嘛?不是找東西嗎?」
「這不是找到了嗎?」那男子捂著嘴慢慢轉過頭,直勾勾盯著他,在微弱的火光和月光下,陳境安勉強看到眼前的男人形體不斷發生變化,他的嘴不對變得細長,渾身逐漸長滿了長毛……
找到了?不知為何男人的聲音突然讓他想到月前夢中窗外的聲音,陳境安不知為何嚇得發不出聲音,但他常年在外打獵,他預感到了眼前的危機,拔腿向門外跑去,可突然門自己關上了,任憑陳境安如何拉、踹都打不開來,他不斷用力拍打著門,許久才蹦出一句:「爹、娘,師傅,救命啊!」此時的他已經完全被恐懼包裹,甚至拍門的力氣都很快沒有了。
陳境安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看著眼前幾乎兩人高的狼人,他那慘白的獠牙不時散發出惡臭,嘴裡流著唾液,掉在地上滴答滴答聲都可以聽見,陳境安少時也曾被猛獸盯過,與眼前的感覺無異——死亡!
「小道士,這就是我的病啊!我本是狼,我們獸物也能像人一樣吸收天地精華修道,可是太慢了,十八年前戰亂,我偶然吃了幾次人肉,嘖嘖嘖,那滋味我終生難忘,我的修為也精進不少,只是我到最後吃人數量有限,我知道是我天賦有限。」
「三年前我來到這裡樹林,勉強能繼續吞下幾個獵戶,恰好遇到了劉道長,可那小子修為不高,以為能降伏我,最後跪著求我放他一條生路,這時,我聞到了一股香味,讓我產生食慾的味道——就是道長的道童的血的味道,沒錯,道長為求生,把那道童獻給了我,因為那道童恰好與我八字相符,資質不錯,我吃了后難得修為有所長進,我與道長約定,每隔三年,再獻同樣的肉體給我,我便不作亂,而你,便是那個人,我要找的東西,哈哈哈!」
原來……狼妖並未降伏,劉道長……
想起那被吃掉的師兄,而自己很快也是相同遭遇,陳境安癱坐在地,不斷口念心經,但他的心已經完全亂了,眼眶流下眼淚,發出了嗚咽聲,他恨為何自己偏偏是十月初四不幸降生的那個人!
「真武面前,為何他不顯聖救我。」陳境安紅著眼看著眼前的金身神武大帝像,不一會兒狼妖近在眼前,他抬起了自己巨大爪子道:「別擔心,我送你去見真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