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擺渡冥河

青魂燈的光芒徹底熄滅后，柳影月看到煙霧也立刻消失，彷彿是某種任務達成了一樣。

一股如濃墨滴入清水般的黑暗，在此時迅速入侵世界，也正是這個變化，柳影月有點明白了那句隱語的意思。

「閉眼后的黑暗，會將生命吞噬，代替它的是死亡。」

關鍵詞是閉眼跟黑暗，王浩的死法和這兩點有極大的關係。

柳影月的內心是不符合常人的冷靜，可沒辦法，但凡他能夠動彈一下，也不至於在原地愣神什麼都不做。

就在剛才，他的耳旁響起女人的說話聲，低沉詭異，就像從另個世界的深淵傳來的。

「閉上眼睛…閉上眼睛。」聲音伴隨著冷氣噴在耳朵里。

不知為何，柳影月照做了，可即便看不見，他仍然能感受到浴室里，聚滿了東西。

難道，閉眼是鬼殺人的一個前提條件？

柳影月很不解，拚命地抗拒。

一秒…二秒…三秒…很快二十八秒過去，柳影月的神智被股力量拉回來，他立馬睜開了眼睛。

微弱的燈光斷斷續續地閃爍，柳影月看到王浩閉著眼，臉上流露出萬分的恐懼，十三道黑影正在逐漸遠離他。

看著像是放棄襲擊王浩了，可柳影月並未感覺到安全，反而神色一凝，更加警惕起來。

因為在浴室的角落處，憑空出現了一個男人，不，準確的說，它是鬼。

它的五官不全，慘白的臉龐上，只有眼睛和嘴唇，這正是論壇上被拍到的黑影，它出現了，直覺告訴柳影月，這個鬼比照片上看到的，更加危險。

此時他正緊握著匕首，朝著王浩準備刺去。

「王浩！快醒醒！」柳影月突如其來地喊出來，希望能喚醒他。

雖然王浩的死活無所謂，可他要是死在自己面前，會導致一系列的麻煩出現，到時候柳影月平靜的人生會被打破，不得安寧。

這聲怒吼驚得王浩渾身一顫，回過了神來，他面孔驚恐地望向那個鬼，身子在下一秒蜷縮在角落，根本不敢動彈，真是白長得這麼高大威猛了。

不過那鬼並未對王浩動手，而是一臉兇狠地朝柳影月奔來，速度之快險些讓人反應不過來。

柳影月瞬間瞪大眼眸，下意識地用手抵擋，下一刻，只覺劇痛傳來，開始蔓延全身。

再定睛一看，柳影月看到那柄散發寒芒的匕首，已經捅穿了自己的手掌。

「啊！」柳影月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其中夾雜著難以壓制的怒火。

那鬼明顯有些震驚，但見致命一擊未得逞，便使上雙手摁在刀柄上，看情形非要捅穿柳影月的喉嚨。

柳影月忍痛咬牙堅持著，被捅穿的手抓住了刀柄，他不理解，鬼沒有實體，為什麼力氣這麼大。

就在刀尖觸碰到喉嚨的肌膚時，柳影月不得已將其往下挪去。

但下一秒柳影月就後悔了，因為刀刃插進了胸膛，鮮血順著縫隙不停湧出。

柳影月感覺心臟已經被刺中，但與此同時，有股力量莫名地爆發起來。

「撲你阿母！」柳影月破罵一聲，嗬地咳出濃痰，並啐到了鬼的眼睛上。

求生的慾望，使柳影月的潛能發揮出來，他氣得牙痒痒，咬碎鬼耳朵的想法蠢蠢欲動，可是柳影月反應過來這鬼根本沒有耳朵，於是一拳一拳地錘向鬼的臉。

在一輪攻擊下，鬼鬆開匕首連忙倒退數步，它抹掉濃痰，神情異常驚訝地看向柳影月。

從它這個反應不難看出，或許它都沒想到柳影月能觸碰到它，而且手段如此卑劣，毫無武德可言。

柳影月瞟眼王浩，發現這傢伙嚇得嘴唇劇烈打顫，在淋蓬頭的淋浴下，渾身濕漉漉地地望著柳影月。

至於想殺柳影月的鬼，在襲擊無果后，緩緩漂浮了起來，很快身後一道黑暗的裂縫出現，它動都沒動，就憑空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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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影月將匕首拔出扔在地上，隨著叮咚一聲，柳影月也渾身無力地癱倒下去。

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淌，柳影月在血泊里，意識逐漸模糊。

很快在閉眼的最後一幕時，他看到有人正朝自己靠近。

柳影月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有許多生活的記憶畫面，在腦海不斷切換浮現。

但那些，是完全不屬於柳影月的記憶，難道是柳影月失憶前的記憶？

直到一股海浪拍醒了柳影月。

海水，並不涼，反倒有股火辣的炙熱，柳影月從昏迷中驚醒，看到眼前是灰濛濛的潮水與沙灘，除此，別無他物。

「這是哪？王浩，你在嗎？有沒有人！」

四周空曠，死寂到海浪聲都沒有，甚至柳影月的叫喊聲，都在空氣中消散，沒有一點回聲。

這裡，無論怎麼遙望，連座山頭都沒有。

到底來到了哪裡？如果人死了，不是應該去冥魂之地報道，順清罪行嗎？

站在海邊，柳影月凝視著海水，灰黑色的，像是深淵，並沒有生物活動的跡象。

但很快，似魚群的黑影猛然在水中游來。

它們靠近，柳影月才看出來，是數不清的人型影子，它們融在一塊，伴隨著雜亂的低語襲來。

「這是什麼東西！」柳影月本能地倒退幾步，又順其自然地轉身狂奔。

眼下柳影月不想呆在這個詭異，甚至毫無時間概念的鬼地方。

逃，只能逃，之前沒有被持刀的鬼殺死，或許也會被海里的東西吞噬。

很快，柳影月累得彎腰喘著粗氣，肺部的撕裂感越發強烈。

可這無邊無際就像片大沙漠，孤寂，半點建築物都沒有，柳影月根本沒有奔走的目標。

心想應該離海岸會有些距離了，可轉身的瞬間，他立刻腦袋炸裂頭皮發麻，就跟雕像般，僵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柳影月已經說不過話來，因為他發現自己跑了半天，卻始終沒有遠離原地半步！

柳影月還身處在海邊，那些畸形的黑影仍舊朝他自己游來。

這已經不是膽子大不大的問題了，超越本能的恐懼是柳影月無法控制的，它讓柳影月對這個地方有種莫名的忌憚。

也正是此時，柳影月看到遠處的海面憑空出現一艘木船馳來，等待些時間，已經能看到船上有名衣衫襤褸的男人。

柳影月看不清男人的面貌，只能看到他動作緩慢地擺動著船槳，但卻是眨眼間，船直接上了海灘，來到柳影月面前。

他臉上沒有半點人氣，慘白的肌膚如同凍僵的死肉，他還刻意擠出個笑容，帶來的感覺，無比滲人。

「久等了柳影月，上船吧。」

男人語氣平淡冰冷，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情感，冷到柳影月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是誰，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柳影月的表情格外緊張，心裡大致明了。

男人並沒有立馬回答柳影月，而是掏出一根火柴擦燃，將擺放在船頭一盞油燈點亮。

那盞燈，和柳影月買的青魂燈很像，只是這盞燈的火光是橘紅色的。

油燈銹跡斑斑，只有酸棗大小的火苗晃動著，即使沒有微風吹來。

「上來吧，你已經死了，這是冥灘，我是帶你渡過冥河的，擺渡人。」

論誰得知自己的死訊都不好受，柳影月很少會有情緒激動的時刻，但現在，柳影月無法接受。

「放屁！我剛才還累的要死，這是亡魂該有的樣子嗎？」

擺渡人哼笑聲，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遇到過的人都這麼說，在冥灘是沒有時間一說的，不管是誰都會保持生前的五感，饑寒孤獨的折磨，都要在過冥河前一直忍受。」

沒了辦法，柳影月只好踏上船等待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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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不是柳影月該面臨的，至少還沒到。

擺渡人見柳影月上來后，手中船槳用力朝地上一撐，回到了海面上，不到三個呼吸間，柳影月已經看不到岸邊。

途中無話，柳影月看著海里的黑影越來越多，大部分都堆積在船邊。隱約還能看到不少猙獰的人臉擁擠成團，像是活著的肉泥團。

可能知道柳影月好奇，擺渡人邊划船邊向柳影月解釋。

「別盯它們太久了，這些是罪魂，你會被吸進去的。」

「罪魂？」柳影月頭次聽說這種東西，露出地鐵老人表情包相同的表情來。

哪裡像是魂，簡直就是許許多多遭折磨的人們受烘烤，融化在一塊，成了畸形怪物。

見柳影月沒有說話，保持著沉默，擺渡人繼續介紹起關於罪魂的一切。

「這是第一重審判，歷年來，無數人渡過冥河期間，犯過的罪孽會留在河裡。」

「同時也會有不少罪惡深重的靈魂，被自己的罪惡拖下去，成為罪魂永世受折磨。」

說完，擺渡人和柳影月相互對視一眼，他在笑，生硬的笑意里，不知道塞滿了多少的陰魂。

「你最好別是大奸大惡的人。」

關於過去犯過的錯，柳影月不記得有沒有過，他對過去最早的記憶，也就是十七歲高二那年。

看著船頭的油燈逐漸暗淡，柳影月心裡不免有些難以形容的預感。

就連擺渡人都開始有些驚愕起來，他疑惑道：「奇怪，為什麼你身上沒有半點罪孽出來，這冥魂燈卻都要熄滅了。」

柳影月雙手一癱，很無奈地回答：「老兄，你應該要比我知道的更多吧，我就一個剛翹辮子的黃花大靈體，哪知道為什麼。」

這句話剛說完，整個海面開始沸騰起來，龐大的黑影牽動著海浪拍打著船面，令擺渡人險些都掉入冥河中。

他也沒了之前的平淡，臉上的驚愕更加濃郁。

「你到底是誰，冥河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你生前都做過些什麼！」擺渡人甚至都嘶吼起來。

可是海浪過於猛烈，難以再控制住身體，於是擺渡人只能將船槳脫手，和柳影月一樣坐了下來。

浪花開始肆無忌憚地洶湧，這一艘孤舟隨時都要散架，柳影月和擺渡人緊緊抓著船邊，盼望這種異狀早些過去。

誰敢信這浩瀚無垠的地方是冥河，但又想到銀河也是河，也就不覺得奇怪了，可眼下還有未知的危險正在靠近。

海水一波接著一波拍向他們們，那擺渡人渾身被淋濕，海水就像炙熱的岩漿在灼燒他的肌膚。

擺渡人疼得咬牙切齒，雙手趕緊抓住柳影月的胳膊，不斷在咆哮。

「你一定干過滔天大罪，你已經沒有去冥魂之地的資格了，快給我滾下去，滾下去！」

柳影月自然怕掉入冥河中，拼了命地在和擺渡人糾纏，掙扎到一半，明顯能感受到天空之上有股焦熱。

柳影月和擺渡人同時抬頭，都忘了要做什麼。

萬米高空中，密集的火球在墜落，它們迅速變大，已經超過了木船，這時柳影月才反應過來這些是隕石。

它們擊落在海面上，掀起層層海嘯，比之前兇猛的海浪要可怕百倍，千倍。

咔嚓！巨響在耳邊剛響起，所乘坐的木船瞬間四分五裂，柳影月和擺渡人一起掉落，那些畸形的黑影湧上來將他們拖了下去。

雖然免受了隕石砸成肉泥的下場，可那些罪魂不比隕石好到哪去，柳影月們不斷下沉，身體好似灌了鉛，根本無法動彈一根手指。

下沉的過程中，柳影月親眼目睹了擺渡人的下場，他被無數黑手撕扯成了碎片，那些肢體斷裂的地方閃爍著白光，但也很快成了一堆黯淡的渣子。

而柳影月，不斷沉下去，沒有要見底的跡象。

「仁慈的父，我已經墜入，看不見罪的國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