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土皇帝

過了幾天，尤尼爾有點愧疚，認為當初自己的反應實在是過激了，可能奧里雷亞諾當初僅僅是欣賞美麗，而不是對麗貝卡有什麼非分之想，雖然他那痴漢一樣的表情，的確深刻表現出了他蘿莉控的一面。

尤尼爾找到赫里內勒多·馬爾克斯，向他詢問到奧里雷亞諾究竟為何頹廢了，以佐證他當初的猜測。

「可能是前幾天的那個晚上，我和奧里雷亞諾去卡塔利諾的店裡喝酒，我們準備回家的時候，老鴇跟我們打了招呼，我們就沒忍住誘惑，您知道的，在那個妓院里，那種事情，我也不好說，反正我出來后奧里雷亞諾還在裡面，我一直等到下半夜他才出來，他的神色緊張，做事情也手忙腳亂的，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對，後來就傳出了他那方面不行的流言。」

赫里內勒多面部緊繃，不敢跟面前的男人說一句假話，如吐豆子一般嘩嘩地吐出事情經過。

尤尼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冷聲說：「回去告訴你的夥伴們，有些流言不要亂傳，想想當初馬孔多時怎麼建立的。」

事後尤尼爾想著找個時間再跟奧里雷亞諾談一下，免得在侄子留下不近人情的形象，想不到奧里雷亞諾先提著禮物過來了。

奧里雷亞諾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剪斷了長頭髮，臉也洗得乾乾淨淨，穿著得體的黑西裝，站起來比尤尼爾還高了，最重要的是，他變得神采奕奕，眼神里沒有了自暴自棄的色彩。

這個時間點他掐的很准，恰好是在工作日的中午，麗貝卡正在教室里睡午覺，而尤尼爾就在辦公室里工作，可能是他也意識到了自己說不出口的癖好，才特意挑選這個時間，避免再次露出醜態。

見到尤尼爾，奧里雷亞諾有些慌張和害怕，但他已經是個大男子漢了，有些事情必須自己來做，於是他強迫自己走到尤尼爾桌前，說到：「謝謝你尤尼爾叔叔，要不是你的提醒，我可能永遠也拔不出來了。」

尤尼爾笑道：「醒悟過來就好，你和馬孔多都還年輕著呢，有無限的未來，可不能自暴自棄了！你也回去勸勸你爸，別讓他天天不務正業的。」

「好的！」想不到尤尼爾今天這麼好說話，奧里雷亞諾憋了很久的心裡話不吐不快：「說實話，我當初害怕我的那方面不行，但這還只是害怕，之後我就變得絕望了——我意識到並未我不行，而是我提不起興緻，我好像沒有在青春期得到該有的性的慾望！我絕望地發現我遲早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奧里雷亞諾呼了一口氣，敬重地說：「後來我想到了您，您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卻從沒有娶過老婆，我轉念一想，大不了以您為榜樣，不要女人了！」

突然間他暈頭轉向，突然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大門被砰的一聲砸過來，同時有些歇斯底里的聲音傳過來：「你可以回家了！」大門狠狠地關上了，差點砸中驚呆的奧里雷亞諾的鼻子。

新房子的修建提上了日程，給布恩迪亞家修新房子的工人還是當初那批工人，他們從壯年變為了中年，操持著越發高超的修築工藝，他們拆掉了尤尼爾的房子，以節省一點材料費，然後在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家原本的住址，小鎮的東邊，逐漸搭建起了一座宏偉的大房子，期間布恩迪亞一家被迫住在旅店裡，但因為麗貝卡持有一張園藝勳章、奧里雷亞諾持有一張工匠勳章，旅館直接為他們打了十折，也就是說免費入住。

忙碌了又一個暑假，新家終於即將落成，中央矗立著一座八米的雙層大房子，佔地大概三百平米，裡面有一間正式的客廳，三間更舒適通風的衛生間，八間擺下了雙人床的卧室，一座能擺下十八個作為的紅木餐桌，二十扇琉璃玻璃窗。

別墅的門口只有一條大理石鋪成的道路，但路的中間分叉出兩個通道，原來是走廊以「u」形圈住了別墅，兩個通道通向走廊的兩個出入口，走廊的扶欄上有盆栽的歐洲蕨和秋海棠。

走廊和房子的空隙花團錦簇，大部分都是尤尼爾從學校里親手種下的花海里移植過來的，淡淡的金色光輝自遠方青山的背後灑下，溫暖著蓬勃生長著的紅艷艷的杜鵑花、黃澄澄的油菜花、綠油油的不知名雜草，花草茂密，看不清在裡面玩著捉迷藏的黑漆漆的鼠婦，還有灰溜溜的蜘蛛追在鼠婦後面，無論成敗如何，它們都撥動了五彩斑斕的花海，讓它泛起了波浪，搖動起生命的船槳。

房子背後是一座噴泉，淡藍色的泉水緩緩流淌。院子深處還建了一座馬棚，一間鐵絲網雞舍，一個奶牛棚和一個「工」字形的供迷途鳥兒自由棲息的鳥舍。

最後只差給牆壁刷上油漆了，尤尼爾的建議是僅塗上白色的油漆——包括他當初設計馬孔多學府的建築時，都選擇的白色油漆。

他憑藉著「談判專家」的天賦，好不容易說服了哥嫂，正準備塗上白色油漆時，突然一張官方法令傳了下來，要求馬孔多所有新建的房子必須塗上藍色。

「這傢伙是什麼人？」尤尼爾疑惑地看著法令上的簽名「堂阿波利納爾·摩斯科特」，印象中馬孔多並沒有這號人物。

「新來的里正，政府派來管事的，」烏爾蘇拉難過地說，「說是要慶祝國家獨立紀念日，於是所有屋子必須使用國旗的顏色——藍色。」

在馬孔多繁榮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個什麼里正，然而馬孔多之前在最艱難的時候發展了這麼幾十年，卻從沒見政府管過這裡，這是來空手套白狼了啊！

尤尼爾嘆息道：「既然是政府要求的，我們還是乖乖聽話吧。」

「烏爾蘇拉，不好啦！」隔壁的居民從遠方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說到，「你快去鎮中心看看吧，你老公和新來的里正打起來了！」

尤尼爾心中一緊，想不到哥哥腦袋一熱，居然跟政府派來的人打起來了，這可是要造反的節奏啊！就算他再怎麼威武有力，跟國家機器對抗肯定是討不到好的！

尤尼爾急忙拉著烏爾蘇拉跑向了市中心，一看，那哪是什麼打起來了啊，是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單方面碾壓新來的里正。

他的身後跟著上百名馬孔多的青壯年，他們在大太陽底下露出光膀子，個個凶神惡煞，嚇得堂阿波利納爾帶來的隨從丟下了手中的木棍，而堂阿波利納爾本人則被他高高提起來，他縮著脖子驚恐地喊到：「怎麼！你們想造反嗎！一群地頭蛇！」

尤尼爾見事已至此，無論如何不能拆了自家兄弟的台，於是只見他大步走出來，哈哈笑道：「錯了，我們是土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