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智者
自離開村子已有十五個月,沒人知道這場旅途的終點究竟在何時。直到在大沼澤某個尋常的土著村裡休息時,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為避免與其兒子重名眾人特意加長的稱呼,一夜驚醒了。
他說服眾人不再遊盪,而在附近最涼爽的地方定居,並命名「馬孔多」。一個潦草的村子就這麼建立了,年輕人們有些失望,這不是他們料想中的那樣,他們應該尋找到魔力之都,或是海岸繁華城市。
「不,這對我們而言就是最好的了,階級重洗了。」尤尼爾念叨著不知從哪學來的術語。街道被整整齊齊的分化,讓陽光、淡水都被平分,沒有任何一個人不滿尤尼爾和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的規劃。
為了飽腹,尤尼爾創造了捕鳥籠,鳥不僅成為了馬孔多餐桌上的常客,亦成為家家戶戶最多的寵物,至於鬥雞。
「只要我還活著,只要布恩迪亞家族還存在,這片土地上就不準任何人飼養鬥雞!」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村長禁令一下,沒人敢養鬥雞了,甚至普通的肉雞還要用牌子掛在它們脖子上,標明:「這是肉雞」。
各種各樣的鳥類都安居在了馬孔多,當它們一齊鳴叫時,即便是千里之外都聽得到。
因為如此,馬孔多迎來了建村以來的第一批客人——吉普賽商人。但令吉普賽人驚訝的是無論是拿出放大鏡、望遠鏡還是透視鏡,這些村裡人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驚奇。這時他們打聽到原來村子里有一位叫尤尼爾·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的建村元老,他的事迹令商人的首領——梅爾吉亞德斯都感到驚訝。
不是因為冗長的「探險者」的名號,而是他堪稱堆積如山的發明物。
當吉普賽人熱心拜訪尤尼爾時,正巧尤尼爾打獵去了,於是梅爾吉亞德斯碰見了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
吉普賽人懷著傳道的想法介紹了最後一樣沒提到的產品:磁鐵。幾乎是磁鐵掏出來的瞬間,尤尼爾的房門被一大堆金屬製品擠開了,指甲刀、腦電波感應頭盔、何塞連弩、石中劍之類的發明統統被吸了過來。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終於露出了如梅爾吉亞德斯意料中的驚訝。
尤尼爾扛著一連串兔子回家時,才得知家裡的一對山羊和一頭騾子已經被換成磁鐵了,且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正四處拿著磁鐵尋找埋在地下的黃金。
不同於烏爾蘇拉的心痛,尤尼爾對於梅爾吉亞德斯的來訪感到好奇。
於是尤尼爾來到了河邊,他兄弟果然在那尋找黃金,甚至已經挖出了半截屍體,而一個老人正在旁邊教他念著咒語。圍觀的村裡人見探險者來了,心中已經開始期待兩大博學之人的辯論,誰知尤尼爾上來就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四氧化三鐵?」
「不,是磁鐵。」
尤尼爾將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剛挖出來的騎士遺體搜尋一遍,邊搜邊說:「不管叫四氧化三鐵,還是磁鐵,它都只能吸引鐵單質。這幅盔甲早就生鏽,沒有被吸引的可能,而唯一完整的金屬,這個聖物盒,是銅質的。」
「四氧化三鐵是四氧化三鐵,磁鐵是磁鐵。」梅爾吉亞德斯再次強調,「你應該看看聖物盒裡裝了什麼。」
「頭髮?」沒人想得到聖物盒裡居然只裝著一根女人的頭髮,尤尼爾和梅爾吉亞德斯都陷入了沉思,一場無形的鬥爭開始了。
尤尼爾率先打破沉默:「粉狀的鐵才是黑色,而如絲狀的鐵理應是銀色,且這根頭髮樣的東西上沒有任何金屬光澤,那這個看似頭髮的東西不是鐵嗎?但是,否定了所有的可能,那剩下的那個可能即使在再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答案!」
尤尼爾將手中的頭髮輕輕一拍,頭髮就化為了光粒,又凝聚在他的頭上,好像是隱藏在他烏黑的頭髮之間,他沒再說話,而是靜靜看著梅爾吉亞德斯。
「我悟了!鐵石心腸!」還沒等尤尼爾解釋,梅爾吉亞德斯深深地看了尤尼爾一眼:「年輕人,你的智慧非凡。」
尤尼爾以為這一場無形的爭鬥就此告終,誰知光粒重新聚集,化作了一根竹篾,上面刻著四個大字:堅決如鐵!
尤尼爾獃獃地看著手中的竹篾,彷彿透過上百年看見那個來自名叫大澤區的地方遠征的騎士,騎士轉過頭,揮舞起了手中的旗幟。
騎士遙遠的背後矗立著的女人,在黃昏之中眺望遠方,又想起了昨夜騎士向他許下的承諾:聖戰結束,必來迎娶。女人眼角滑下的淚水瑩瑩發光,看著她輕輕抿著的朱唇,尤尼爾覺得自己該感到一份悲傷,但請原諒他沒有任何觸動。
女人嫣然一笑,纖纖玉手撫摸著垂在肩邊的長發,淚水劃過她的臉龐,她輕輕唱著古老的歌謠:依然記得從你口中說出再見堅決如鐵......
當最後一個音調落下時,尤尼爾猛然驚醒,現實中卻只過去了不到一秒,現場只有梅爾吉亞德斯發現了異樣,睜大了眼睛喃喃道:「多麼驚人的意志。」
而尤尼爾此刻卻沒有了剛才勝過梅爾吉亞德斯的喜悅,他現在只感受到了荒誕,不僅是因為這一段莫名其妙的記憶,更是因為他在這份有著魔力的記憶面前毫無觸動,尤尼爾忍不住探索自己的內心,發現表面紅熱的心臟卻跳動得毫無感情,心房之間似乎真是鐵石,是這個竹篾影響了我嗎?
冥冥中尤尼爾感覺不是,這個神奇的竹篾和在他心中沉默的力量相比孱弱不堪,這份莫名其妙的力量讓他感覺到自己的不真實,他的出生彷彿是刻意安排的,他的一切經歷都像劇本里編排好的,有個不可名狀的生命正俯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嘩啦啦!梅爾吉亞德斯在尤尼爾頭上一盆剛在河裡舀的水。見有人欺負自家弟弟,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想衝上來給梅爾吉亞德斯一拳頭,清醒過來的尤尼爾連忙攔住了哥哥。
尤尼爾看著梅爾吉亞德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梅爾吉亞德斯立馬說道:「我知道你的疑惑,等到下午我會來找你。」
當天下午,梅爾吉亞德斯與尤尼爾在院子里見面了,梅爾吉亞德斯沒等尤尼爾說話,就故作神秘地說:「我說過,我知道你的疑惑,就像你不用言說我就知道你想問什麼一樣,這個世界神奇的魔力無處不在,有的人會占卜,有的人有預感能力......」
尤尼爾一臉無語,這世界有魔力什麼的不是常識嗎。他感覺面前這個老頭子好像喜歡故弄玄虛。尤尼爾打斷了梅爾吉亞德斯的話,問道:「非也,我並不在意魔力仙力靈力之類的東西,我只想問:我是誰?我從哪兒而來?我要到哪去?」
聽著尤尼爾的靈魂三問,梅爾吉亞德斯頓了幾秒,才彎腰撿起不小心吊在地上的下巴,他回答道:
「不說你的問題的答案,光是您問出的這三個問題就讓我感受到了無窮的哲思,您的智慧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站在您身邊的每分每秒都讓我感受到智慧的宏偉,您的問題恐怕只有智慧之神能回答吧。」
梅爾吉亞德斯灰溜溜地走了,等明天尤尼爾走出門時,大街小巷都流傳智者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