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在人生邊緣(2)
大抵到了十一月份,寒風變得凌冽。我記不清具體的日子,記得那一天下了一場大雪。
一如往常一樣,陶罐架上火堆,裡面冒著熱氣。
可是這一次我卻只能站在牆角。
這一天終於是來了。
母親說不能再走了,沒錢沒糧。這一個多月,她與附近的人交涉,打聽到虞家村的虞員外告老還鄉,他夫人打算買幾個水靈的小丫鬟伺候。
我並不怪母親,我知道這是最好的局面。
但沒完沒了的失落,從心裡湧出來,就像廟外的雪,怎麼都不見停。
我並不知道虞家村在哪裡,也不知道虞員外家住何處。只是耷拉著小腦袋,跟在母親身後。
看母親走路的樣子,想來這條路她已經走了很多次。
雪地里兩行腳印,一大一小,從破廟一直到虞家村。等到虞家村時,我的破鞋已經濕透了,身上已經看不出顏色的襖子也濕透了。
村子里的狗一直叫不停,一隻狗叫了起來,所有的狗都跟著叫了起來。
村口有兩棵不知活過多少歲月的古松,我和母親就在松樹下躲雪,然後等待我的主家派人來接我。
母親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村裡,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旁邊的那個八歲的女孩,那個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就要與她分別了。
終於母親摸了摸我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丫頭啊,別怪娘狠心。到了虞家別犯渾,主家說什麼,就是什麼。娘不指望別的,只盼你能有口吃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接我的人是一個和我哥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但跟我哥區別也極大。那身行頭,那臉上的氣色,那臉頰邊的肉。
母親就在我身後,就在那棵古樹下。
我低著頭,不知道跟著那個少年走了多遠,終究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哭了出來。
我沿著來時的路,向古松跑去。
然而空空如也。
我對著古樹喊了一聲「娘!」但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這時後面的少年追了上來,不由分說,拎著我的頭髮,就是嘩嘩的兩個耳光。
「死丫頭,還想跑,知不知道你娘收了我家夫人十貫錢。」
我的腦袋瞬間嗡嗡的,鼻血流了出來。
「娘。」
我終究還是喊了出來。
我其實並不是不願去虞家,我只是想問問以後去哪裡找你們啊!
從村口到虞家,我的鼻血不知道在哪個地方開始不流的。反正到了那座輝煌的府宅時,我臉上的血都已經結痂了,也可能是結冰了。
虞家很大,比我見過的任何房子都要大。我被那少年扛著,從後門進去,然後交給一個水桶腰,大象腿的女婦,經過一番洗刷,換了身新衣服。
那柴房也大,好多桶好多灶。我忐忑地偷偷打量身上的衣裙,暗紅色的,上面的鶯尾花好好看。我用手摸了一下袖口,好滑。
這柴房裡暖和,讓我恢復了一些精神,也省去了一些悲傷。就是臉上還是火辣辣的,肚子里也越來越餓。
我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人,但也沒吃的。
終於我受不了了,用手從那桶里舀出一捧冷水,喝了下去。